第十八章 兵临城外（一）

956团还在奉命赶往句容的途中，初冬的冷雨，夹杂着狂啸的北风，硬邦邦地砸着路边的一切。很多人的斗笠都已经丢了，还保留下来的也是烂得无法再抵挡无情的雨水。士兵们大多数就这样被雨淋着，雨点打在他们的脸上、头盔上，发出“滴答”的响声。仅有的几把雨伞分给了长官们，他们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前进，一心想快点结束这糟糕的行军旅程。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他们在晚上总算抵达句容北面一个小镇，接到命令要在此建立第二防线，所有的人都已经累坏了，吴士辛与钟汉群顾不上浑身湿透的衣服，吃完饭直接躺下就睡着了。余复连长很晚才得以休息，刚躺下没一会，本来以为可以歇一下的时候，突然间枪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炮火将夜空照亮了，日军的主力，依托其半机械化行军速度优势，已经追到跟前。

有其他连队已经跟敌人激战，余复赶忙召集在营房里的所有人，马上到宅门前支援值守的弟兄们。

“快点，敌人打上来了，速度集结，跟我走。”他喊了一遍又一遍。从敌人的炮火猛烈程度，他感觉到这将是一场硬仗，顶在前面的同志们急需要支援。（很久以后，他才从上峰的口中得知，这一天他们的对手是日军的第十六师团）

二连的营房设在团部的前沿，敌人已经冲破了城边我军的第一道防线，日本兵从镇外源源不断地涌入，镇内的房子里随时可能出现敌军。漆黑的夜里谁也看不清谁，余复连长下令只要有人经过即开火震慑。

吴士辛从没遇上过这么激烈的夜战，敌人从哪个方向来他也搞不清楚，但他看钟汉群已经到屋外去了，他只能跟到排长身边，三五个端着插上刺刀的步枪的日本兵从院子里冲了进来，钟汉群立马开火了，击倒了一个，吴士辛颤抖着想要开枪，一个日本兵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连忙拿起枪格挡了一下那人的刺刀，又用枪朝敌人身上捅去，慌乱中他触动了扳机，枪声一响，敌人瞬间向后倒去，从身躯里流出一滩液体，抽搐了几下，嘴里叽里咕噜低声说着听不懂的鸟语，过了一会就不再动了。

其他几个日本兵也被队友们解决了，这是吴士辛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击杀了日本人，他呆呆地看着那个死了的日本兵，对方年纪跟他差不多，仰着头，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发什么愣，上刺刀。”钟汉群一脚踢过去，把吴士辛踢得坐在了地上。

吴士辛赶忙将刺刀插上，钟汉群带着院子里的人都回到屋内，守住两边的窗户，很快又有敌人上来了，他们躲在院门口墙角边，在探查院子里的环境。几具地上的尸体让敌人警觉了起来，敌人朝着钟汉群他们住的房子里，房门上，窗子里开枪射击。

敌人扔了几个手榴弹过来，把靠近门口的士兵震得头昏脑涨。几个日本兵冲进了院子，守在窗边的吴士辛开了两枪，击倒了一个敌人，队友冲出房子跟敌人展开肉搏，院子里一片混乱，留在院门口的日本兵也蜂拥而上，加入战斗。

喊杀声四起，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队友全都牺牲了，钟汉群用驳壳枪一连杀了好几个敌人，吴士辛也加入了混战，他一出门就往敌人的身后的院门口扔了个手榴弹，一声巨响差点没把钟汉群等人也炸倒，班长黄章桂和其他后面冲出来的队友，开枪把已经没抵抗力的敌人击杀了。

黄章桂一把抓住吴士辛，骂道：“丢你老母，你是想把我们自己人都害死吗？谁叫你扔手榴弹的？”

吴士辛全身发软，泪水都快流出来了，说不出话来。钟汉群默不作声，他查看了一遍地上的尸体，我方死了七八个人，敌人也死了十来个，他身边仅剩下六七个弟兄，根本阻挡不了多久，他们需要马上后撤。

众人从后墙里翻了出去，隔壁排长他们住的院子没听到有打斗的声音，估计也没有人在里面了，循着附近激烈的枪声的方向摸了过去，钟汉群想找到余复连长。

余复连长此刻守在连部的大宅子里头，他指挥着身边的机枪手，在大门口朝屋外的黑影射击，大门外还派了有一个班的兵力守着。

钟汉群等人摸爬到宅子外围，隔着一条水渠，匍匐在地上，大喊：“余连长吗？我是钟汉群。”连喊了几声，大门口的士兵听到了动静，连忙进门向余复报告，士兵们停下射击，余复喊道：“你们在搞什么？快进来。”

二连的人基本上都在里面，先前钟汉群他们反应太慢，还没来得及向连部集合就被敌人打上来了，他向连长报告了战斗的经过。余复看着第一排住在一起半个排的人，只活下来钟汉群和班长黄章桂、吴士辛还有另外三个，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半夜里，敌人又向大宅子进攻了几次，余复指挥着连里仅剩的六十多人，靠着门口的那挺轻机枪将敌人打退，敌人看没什么胜算，渐渐的也不发起进攻了，双方都等待着天亮。

天色渐渐发白，余复拿了梯子从院墙里探头望了望外面的敌人，吓了一大跳，密密麻麻的敌人一层又一层趴在外边各个角落里，更远处还有敌人的炮兵，预备队，数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他赶忙飞快地从梯子上下来，命令所有人马上撤退。士兵们从宅子后门出来，向团部方向跑去。

本来以为团部是安全的，但夜里的混战，敌人早已渗透进来，迎面发现有几十个日本兵，打头的士兵看到以后，连忙示意让所有人趴下，余复忙上前去问怎么回事，了解情况以后，他马上命令一排长带十个人突进去，马上通知团部转进，其他人跟他继续向西撤。

二连一口气跑出很远，在一片林子里停下休息。他们恰巧遇上了副师长，副师长派了两个团的部队前来支援，原来敌人起码一个联队的先锋部队，已经与我956团接战，其大部奔向了句容城，将驻守在城内的478旅（缺956团）围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