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染雨花台（三）

12日拂晓，524团的官兵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们感觉着这一晚比起以往的任何一个都要短，他们眼睁睁的等着，天空就那样变白了，谁也阻拦不了，时间似乎又像是在天亮的这一刻停止了，阵地的四周非常的宁静，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任何事情可以做。

“嗡嗡嗡”的声音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而后越来越响，终于打破了宁静。有人大喊：“敌机来了，快隐蔽！”

所有的人第一时间进入战壕，找到任何看起来比较安全的地方，抱头蹲下。两耳只能听见敌机的轰鸣声，一直都没有停，而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飞机呼啸着，刺耳的炸弹从空中落下的声音，远处的阵地传来的爆炸声，直到落到自己的阵地上，轰的一声，之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敌人一百多架轰炸机，几十门大炮，全部动用在这个方圆两里左右的雨花台阵地上。炸得整片阵地都被浓烟笼罩着，到处是泥土碎石乱飞。很多不幸的士兵，被炮弹击中，炸得体无完肤。

没有人敢随便乱动，他们等着敌机飞走以后，渐渐地能听到那些震耳欲聋的炮声，然后又重新归于平静，官兵们的听觉恢复了正常，依稀地能听见受重伤的队友们在周围哀叫着。

没有时间多想了，吴祎赶忙爬起来，跃入战壕，跑向机枪排的那几个枪位上，去查看重机枪是否还完好。他找到排里的杨耀华、陈德堂他们，喊道：“快起来，马上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活着的人都从各处爬出来，他们检查武器、弹药，所有人都知道，敌人步兵马上要冲上来了。

迷雾还没有散尽，吴祎无法看清敌人上来了多少人，敌人的迫击炮先落在三营第一道火线上，接着又是从掷弹筒发射出的炸弹落在我方的战壕里，周围到处响起沉闷的爆炸声。敌军的步兵已经前进到距离只剩二三十米，机枪排的重机枪连忙向敌人的方向开火，以支援第一道战壕的弟兄。但是，仍然有一些倭兵已经跳入第一道战壕，正与步兵连的士兵们近距离厮杀。

浓烟已散得差不多，射界渐渐清晰，吴祎端起冲锋枪，瞄准着远处那密密麻麻的敌人射去，此时敌人后续冲锋的步兵，被我方第二道火线的重机枪打的抬不起头，只能窝在低洼处。

冲入战壕里的少量倭兵被守军逐渐消灭，第一道战壕里的队友们开始向敌人扔手榴弹还击，机枪排成功的封锁住了敌人的冲锋，杀伤很多。

日军躲在后面的步兵大队于是用掷弹筒、迫击炮瞄准了重机枪的位置，展开炮击。随后他们在后面的步兵又发起一轮冲锋，机枪组被炮火压制动弹不得，倭兵用冲刺的速度，冲上守军阵地，他们源源不断地涌进了战壕里。

韩团长见状，马上组织起一个连的预备队，支援过来与敌人展开肉搏。

吴祎找到杨耀华，让他带上他那边的步枪兵，一起跟他上去帮助跟敌人近距离搏斗的团长，机枪组则留在原地继续向敌人在后面冲锋的步兵射击。

吴祎跟在队友们的后面，把一梭冲锋枪子弹都打光了，还没来得及再换弹夹。情急之下，他捡起地上的一把大刀，抡起来朝敌军砍去，一连砍了好几个敌人。

他累得坐在地上，颤抖着手把冲锋枪的子弹装上。敌人怪叫着要撤退，吴祎拿起冲锋枪向后退的敌人再射出去一梭子弹，又击倒了好几个日本兵。

524团残部再次伤亡过半，韩团长将阵线再次向后收缩，命令所有的人退到原来机枪排的阵地上，一起坚守住这道火线。

机枪排里只剩下十几个人，一班的那挺重机枪被敌人的炮弹炸毁，负责这个机枪组的成员已经全部牺牲。

日军第二轮进攻，这一次敌人再次冲进了我军的战壕里，敌人实在太多了，跳跃着向守军扑来。

五六个敌人端着步枪冲到三班的阵地，吴祎正趴在战壕里给冲锋枪换子弹，可还没来得及等他换好，一个倭兵的刺刀就已经刺过来了。他连忙扔下枪往旁边一滚，顺势抓起一把泥土朝那倭兵脸上扔去，然后跳起来拔出腰上的刺刀捅入他的身上。他接着把这个倭兵的步枪抢过来，抢先了一步，在另一个倭兵正准备向其开枪的时候，开枪将那人击中。

剩下其他的几个日本兵，在与三班的人搏斗中被杀死。机枪排三班本来仅存六人，这一轮又有两员阵亡，其中的陈德堂班长，他还正在射击的时候，被倭兵用刺刀从背后捅死，死时他还在原地跪着，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杨耀华的那一边也被敌人接近展开肉搏，吴大军反应及时，他撇下重机枪，赤手空拳跟敌人厮打在一起，在一个日军军曹拿着武士刀向其砍去的时候，杨耀华赶到支援，用手中的驳壳枪射杀了这个日军军曹。

敌人再次集结兵员之后，又马上发起第三次进攻。524团在挡住敌人的这轮攻击后，总共已不剩几个人。所有营长、连长均已牺牲，连韩宪元上校团长也阵亡了。

吴祎亲自操作另一挺重机枪，敌人没有突破他面前的阵地，杨耀华的那组重机枪子弹全打光了，很多敌人涌入到战壕里，韩宪元上校团长在与敌人搏斗中身中数弹，壮烈牺牲。

几个士兵含着泪，遵照韩团长的遗言，将他安葬在余鸿营长坟墓的旁边，其他的人不敢离开战壕，留给他们准备防守敌人下次进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机枪排只剩下五六人，而吴祎的重机枪水箱的水也已经烧干，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找到水，否则如果重机枪损坏，很难再与敌人鏖战。

吴祎打算去前面的战壕收集我牺牲官兵身上的水壶，他们可能还有没喝完的水，杨耀华一把把他拉住，说：“吴兄，让我去吧。”说完，他一下子跃出战壕，抱头就地一滚，滚向了20米前的那道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