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血染雨花台（四）

杨耀华的身影消失在那道战壕里，众人不敢再探出头去观察，只能静静地等待着他回来。没过多久，敌人的炮火再次轰起，又是新的一轮进攻。

朱赤旅长亲自带着262旅特务连到达阵地，这是262旅最后一支成建制的部队。士兵们从战壕里穿插而过，吴祎赶忙拉住特务连的弟兄，问道：“你们还有水吗？重机枪水箱都烧干了！”

同僚们摇了摇头，干燥的嘴唇告诉吴祎他们也很久没喝水了。

杨耀华在前面刚刚收集到两壶水，敌人就开始炮击了。他只好冒着炮火跑了回来，却被敌人机枪手发现，敌人的机枪子弹就擦着他身旁飞过去，他走着蛇形走位，跳入了一个弹坑才躲过一劫。

杨耀华将水壶抛到吴祎他们的战壕里，吴祎赶紧让吴大军将一壶多的水加到水箱里去，还留下半壶，准备众人分着喝。

重机枪只剩下最后两盒子弹了，吴祎让吴大军把弹链装上，赶紧开火向近在眼前的敌人射去。眼看着子弹快打光的时候，敌人的一发迫击炮弹就在他们身后阵地炸开，他只感觉头上一凉，整个身躯被冲击波震得向前扑，在感到一阵剧痛过后，就没有知觉了。

敌人已经冲到阵前，杨耀华从泥土中爬起身来，拿起驳壳枪就向战壕里的人射击，在整条火线上，敌我双方正在互相刺杀。

杨耀华打光驳壳枪的一梭子弹，又捡起了吴祎的冲锋枪，他跳进一个弹坑里趴着，打了几个点射，杀了好几个倭兵。

吴大军在与吴祎被炮弹炸过之后，他从泥土里爬起来挑翻了几个日本兵，冲到了前面去，却被几个日本兵围住刺杀。他一手拿着步枪，一手拿着砍刀，左右开弓，最后还是敌不过人多势众的日本兵。

杨耀华赶到吴大军那边的时候吴大军已经身中数刀，他连忙用冲锋枪把敌人射翻几个，可惜身上所有子弹都打光了。他把枪朝一个倭兵扔去，那人被他的枪砸中，把子弹射偏了。杨耀华拔出腰间的刺刀，向另外一个趴在地上正准备起身的倭兵扑过去，瞬间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倭兵拼命用枪托砸他的头反抗，杨耀华一使劲，把长长的刺刀扎进了那人的心窝。

杀死了这个日本鬼，杨耀华拔出刺刀赶紧朝另一个倭兵掷去，然后捡起日本鬼的枪，马上再跟仅剩的这个倭兵格斗，他使出浑身的力气用步枪向倭兵腹部刺去，倭兵遂将其格挡，两人的手都同时被震得发麻，他俩又对刺了几下，不分胜负。这时，特务连的一个弟兄赶来，趁敌人不注意，用刺刀捅进敌人后背，帮杨耀华解决了这个敌人。

杨耀华的额头被倭兵枪托砸破，鲜血汨汨流了出来，他的整只眼睛都被血水模糊了。

“你的头受伤了，快去后面救治，还能走吗？”特务连的弟兄摇了摇他，问道。

“吴排长！”杨耀华回过神来，他捡起冲锋枪，跑回去找吴祎。他在尸体堆里找到了吴祎，吴祎的右耳被弹片割碎，鲜血流满整个脖子。

吴祎此时正处在昏迷中，杨耀华把他背起来，向阵地后方跑去。

走在半路上的时候，吴祎醒了过来，本来他只是被炸弹炸了一下，混乱中又被敌人的尸体压住，喘不过气。他只感到头痛欲裂，但可以起身独自行走。

杨耀华在旅部附近找到了伤兵救治站，有100多号262旅的伤兵在这里，医护兵将吴祎的头部与耳朵包扎了起来，然后又帮杨耀华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开，将额头的伤口包扎好。

此时的雨花台阵地上，朱赤旅长与华品章上校正在跟敌人做最后的拼搏，大约在中午的时候，从阵地那边传来一阵剧烈的手榴弹轰炸声，又过了没多久，就陷入一片死寂中，至此，262旅阵地已全数被敌人占领。

雨花台另一边的阵地，仍然还在2**旅的手里，敌人在他们这一边的进攻稍微没那么激烈。对于是撤是守的问题，2**旅高致嵩旅长（黄梅兴旅长牺牲后继任）与补充旅的廖龄奇一直在争论。

“听说总指挥昨夜都已经坐船从下关撤到对岸去了，我们在这如何坚守得住，后面没有一个援兵，再打下去，我88师的人就死绝了！”廖龄奇想要撤出阵地，他手上已经没有兵员了，还有的是那些在后山的几百个伤兵，他想把他们带回去城内。

高致嵩决意要留在阵地上，他说：“听说，你听谁说的，只要没有命令，我等就得在此地坚守，擅自退出阵地，是抗命逃跑，那样对得起我死在这座山上的弟兄们吗？哪怕打到一个不剩，就算是我死了，最起码我对得起我身穿的这身陆军制服。”

高旅长又说：“弟兄们，你们想跟我留下来战斗的，只要还能站起来杀敌的，尽管留下来，我们在此与敌人决一死战。”他接着说：“如果想撤回城里去的，我不阻拦你们，廖旅长，你请自便，但是，请把这些伤员都带走，一定要把他们带到后方去。”

2**旅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兵，他们都纷纷选择了留下来，连工兵营也要求进入到战壕里，他们决定跟着旅长继续与敌人战斗。在这天下午1点左右，整个在雨花台的日军所有部队，都向2**旅的阵地上扑去。

廖龄奇带着那几百员伤兵，连同262旅活着的百来人，全部安全撤回了中华门。可惜中华门的城门已被沙袋堵死，他们进不了城，守在城门上的88师同僚们也毫无办法。

中华门外的日军注意到了这股由伤员组成的队伍，他们的指挥官立马派出几个小队追击，很快，他们追到近前，躲在隐蔽处朝着城下的这群可怜的人射击。

无奈之下，88师的伤员们只能沿着城墙另一边跑，想办法再从其他城门入城，但队伍中有行动不便者，被敌人狙击命中，动弹不得，只能哀嚎着请求城上的友军为其补枪。

跑了没多大一会，吴祎和杨耀华就掉队了。廖龄奇带着的队伍被拉得越来越长，走在前头的人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俩怎么追也追不上，就只好在后面寻着队伍的痕迹，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