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突出重围（一）

突围的队伍排着很长的队形，紫金山上的日军不时用重炮轰击南京城，有一些炮弹就落到太平门的城墙上，官兵们惊慌失措，争先恐后地要从狭窄的城门挤出去，有的人被挤倒在地，起身不得，惨死在同僚脚下。

余复等人紧紧地依靠在一起，从人群中挤过，冲出城门后，发现身边虽然都是广东老乡，但956团的人一个也未见，他们只能跟在别的部队后面，向前奔走。

队伍走得很慢，前头的部队还不小心踩到自己人之前埋下的地雷，有几个士兵惨死在路边，等余复他们经过的时候，雷区已经被标记，尽管这样，众人仍感到十分紧张，只能小心翼翼地缓缓通过。

广东部队绕着紫金山北麓行军，走到夜里12点左右，经过仙鹤门、麒麟门附近时发现了大股日军，在岔路口沿途遭遇到敌人火力封锁。这些敌人已经获悉有溃军突围，于是展开拦截。从南京城突围出来的前头部队159师在罗策群少将（广东兴宁人）率领之下，屡次发起冲锋，与敌人交战，激战过后，骑在马上的罗策群不幸中弹牺牲。

绕着紫金山兜了个大圈，突围的队伍走了有几个钟头，队形渐渐出现混乱了，先头部队虽已将敌人击溃，他们向东冲出了敌人的第一道包围，但是后续的有的部队却失去了方向，在敌人火力网中乱撞，有的甚至往南京城方向跑去，打算从下关过江，结局不得而知。

余复连长的身边只跟着有十几人，沿途见不着任何一个长官，在他的这个队伍里，很多人连枪都没有，其中，吴祎只有一把冲锋枪，出城时候因为没有来得及补充到弹药，他勉强从队友身上要来几个驳壳枪子弹充数，吴士辛和几个士兵各有一把步枪，余复和杨耀华戴的都是驳壳枪。

混乱中他们越过了敌人的封锁线，稍微停下来喘了口气，再往前走了没多远，只见又有日本士兵在山坡上围着篝火取暖，人数众多，还好敌人并没有发现余复他们的行踪。

杨耀华见状打算要冲上去与敌人拼命，吴祎拉住他，低声说：“我们就这几个人，力量太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然后又问余复：“哥，突围的路线你还记得吗？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余复是清楚突围路线的，他记得第一个汇合点是在句容，估摸着现在他们已经过了紫金山，即将到达东流岭，此刻，他们应该正对着月亮的方向往东走。

从东边有传来部队与敌人零星交火的枪声，肯定是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东流岭方向了，余复作出判断，于是他组织起队友们，分批次向前面的山坡跃进。

余复连长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漆黑的夜里能够准确辨明方向实在是非常重要，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之下，依靠夜色掩护，匍匐寻找遮蔽物，绕开敌人的火力封锁。

天亮的时候，他们到了曾经与敌人交战过的东流岭，吴士辛也辨认出来了，说：“连长，这里是我们曾经与敌人交手的东流岭吧？”

余复答道：“是的，我们要沿着山路走，白天不好藏身了，容易给敌人发现。”

他们往山上走去，此时敌人并没有再出现，一行人饥肠辘辘，张云超与吴士辛将身上带的一点干粮先给吴祎与杨耀华两位伤员分吃，其他人一人仅能分到一把炒米，还好在山中找到一处水源，他们把军用水壶都装满，要不然估计他们一个都活不成了。

余复等人走到一处紧靠公路的山坡上，有很多同僚们的尸体躺在那里，显然他们跟敌人交战过，众人于是警觉了起来，留意可能存在的敌情。

这时从后面来了一群士兵，他们要求要加入余复的队伍，余复连长不忍心对他们坐视不理，于是打算带上他们继续赶路。

他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人越来越多以后，目标也就越来越明显。

中午时分，他们来到一处山坡上，日本人的飞机不时在空中飞过，余复等人趴在山顶上向东望去，只见那公路上有敌人的坦克巡逻，那些坦克频频向山坡上开炮，有支部队想要通过那片开阔地，双方正在激战，东面的溃兵们想要突破敌人的阵地，但却没有成功，又退回到了山脚下。

这时候北侧山脚下也有一队装备齐整的溃兵，有长官指挥与敌人接火，双方交战。敌人的步兵在公路上拦截，炮兵向他们这边的山坡上开炮，日军的机枪朝企图穿过开阔地的溃兵射去，一瞬间，死的死，伤的伤。

溃兵们向北冲过去占据了对面几个高山据点，敌人又以汽车载运其步炮兵增援，并以炮兵向北面那座山上猛烈轰击。我军的一部已经冲击敌人公路上的阵地，毁敌山炮两门，同僚们扔继续向北面的高地前进。

余复连忙带人飞奔下山，打算追上队伍，到北面的高地去。他们几十人来到公路边，试图穿过公路，敌人的坦克发现了他们，机枪朝他们射来。

“快趴下！”余复喊道，吴祎等人纷纷卧倒在地，有的士兵以为能跑得过敌人的子弹，向前狂奔，结果纷纷被击倒在地。

后面混在一起的还有几百人的溃兵队伍都想要强行穿过这片开阔地，队伍现在所有的编制都已经被打乱了，虽然大部分都是66军的同僚，但很多人互相也不太认得，只能自顾自逃命。

余复趁敌人机枪射击别人的时候，越过公路，然后一步步向前爬去。

吴祎等人匍匐在地上跟在他的后面，爬呀爬，爬了很久，起码爬了有几里地，他们终于接近了山脚，于是他们起身向山顶逃去。

余复回身向后望，刚刚还跟在他们身边的人大多数都不在了，只剩下三四十人，其他的有的可能在穿越公路的时候被打死了，有的可能过了公路想跑上山去被敌人击中，还有的可能跟着前面的队伍走了。

还好吴祎和杨耀华、吴士辛、张云超一直紧紧跟着，一个都没落下，于是他们几十人又重新凑在余复身边一起行军。队伍沿着山脊走了很久，山路又走到头了，北面又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开阔地，有几个零落的小村庄，有一些房子孤零零的建在田野间。在山的东边不远处，有连绵起伏的高山，但是也需要穿过一个村子和公路，他们停了下来，所有人藏在东面的山腰上，打算等到夜里才从东边通过，到那边的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