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柏珊

“十一”假期还没有结束，柏清就早早地回了学校，因为实在受不了妈妈的唠叨，而妹妹一家的其乐融融也着实让她难以置身其中。

柏清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以后，节假日就只能去妹妹家，看妈妈的同时看一下妹妹一家。妹妹柏珊比她小两岁，结婚晚一年，刚生完孩子出满月。

“看看，你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小宝贝，该有多好。”看着柏清把给孩子买的衣服放下，柏妈妈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说，目光充满期待。

“妈，您就知足吧，要是我也有一个，您哪儿看得过来呀？”柏清自己何尝不想要一个孩子，只是遇人不如意，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她脸上在笑着，心里却在叹着气：我的妈妈呀，您为什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哼，你可别说，就是一下看两个我都不嫌累。哪有老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柏妈妈说着，“我早就跟你说过，鲁林这个人不行，可是你就是不听！”鲁林是柏清的前夫。

“妈，”柏珊不愿意妈妈老揭姐姐的伤疤，她柔声叫道，“我和健德当初您不是也不同意嘛，那现在我们不也过得挺好的？您哪，观念太老了！”她稍微比柏清矮点儿，也没有柏清漂亮，但长得眉清目秀，加上一个月做月子的滋养和刚添了小宝宝的欣喜，养得白白胖胖的不说，脸上更是光彩流溢，粉嫩可人。

“鲁林能和健德比？是，他们两个当初条件是差不多，可是两个人的心思可不一样。”柏妈妈帮柏珊拿了一块尿布，换下柏珊手里要用的尿不湿，“别老给孩子用尿不湿，花钱多不说，孩子小屁股都捂红了。你们小时候哪儿用过那个，这不挺好的。就用这尿布，又省钱孩子又舒服！”

“就依你，妈。”柏珊好脾气地换了，一心想转移妈妈的注意力，她看到姐姐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健德是老实孩子，人实诚，他看你的时候那眼里就一个你，这我还看不出来？不同意是怕你跟他受穷。”柏妈妈还没老糊涂，继续说着，“那鲁林跟健德能一样？你看他那双眼睛，贼不流丢的，眼睛一转一个心眼儿，你姐能斗过他？”

“那离了不也挺好？正好您不喜欢他。”柏清勉强笑笑，“再找一定找个您看着顺眼的。”

“噫，你说得倒轻巧。”柏妈妈继续发泄她的不满，“你以为女人再婚就是件容易的事？想找合适的也不容易！”她想起当初柏清爸爸去世后自己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时的艰辛，那会儿也想过要找一个，可是最后还是因为担心孩子受苦而没再找。“再说了，想找的话那你倒好好找呀，离了快一年了，又想起来去读什么书！你三十啦，最要紧的是找个人结婚，生孩子。再晚就不好生了。”

柏清知道这些，她已经听妈妈无数次地说过这些话了，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跟妈妈进行同一场对话，话题翻来覆去始终不变，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也不知道妈妈这代人是怎么学习教育自己儿女的，怎么就这么不给人留有余地，给子女也留下一个个人的空间呢！“将来如果我有孩子啊，我就一定要给他（她）提供一个自由成长的空间，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她想。唉，可是你看看，自己想来想去也终究是和妈妈一样的话题啊。

“哟，妈，你瞧，乐乐好像又尿了。”柏珊突然叫起来。

“那我再去拿一块尿布。”老太太上当了，起身往阳台上走去，“珊珊你也是，都当妈妈了还这么咋呼，看把他吓着。”等她拿回来，柏珊接过来，却并不急着换，“妈，我有点饿了。”

“我去做饭啊。”柏妈妈一边站起来一边嘟囔，“就你这样啊，也就是自己亲妈在这儿，要是婆婆啊，人家怎么受得了你！”

柏珊做了个鬼脸，转向抱着的孩子，“乐乐，你看姥姥最疼咱们了是吧？姥姥从来都不生妈妈的气。”刚满月的小孩自顾自吮奶，全不管身边的妈妈如何利用自己做推脱。

“妈，我去做吧。”柏清让妈妈坐下，“珊珊，你想吃什么？”

“姐，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吧。”珊珊背着妈妈对着柏清挤挤眼，柏清会意，知道妹妹是在尽力帮自己躲避妈妈的唠叨。

“那我给你煮碗馄饨吧。”柏清说，她知道妹妹从小就喜欢吃馄饨。

“行。”柏珊点点头，一边轻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刚吃完奶，乐乐又睡着了。柏珊轻轻站起来，把孩子放回卧室，跟着柏清来到厨房。

“姐，听健德说他们单位最近招聘了一批研究生，让他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怎么样？”她细声细语地说。

“新毕业的研究生才多大？”柏清说，“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再大点儿的二十七八岁，你老姐我都多大了？”

“姐你长得年轻，别人看了都说你是我妹呢。”柏珊说。

“这事儿我自己来行吗？”柏清说，“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别人给我介绍的我怎么都觉得别扭。”

“我不是不放心你嘛。”柏珊说。

“你不放心什么，怕我一个三十岁的女人上当受骗？”柏清对柏珊眯着眼睛，“你真认为我有那么弱智？别忘了，你考大学的时候我是怎么给你辅导的，你们家健德工作上遇到了难事我又是怎么帮他的！”

“是，我承认我老姐智商极高，为人精明，可是啊……”柏珊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柏清看着柏珊，“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痛快说。”

“就是在谈恋爱方面有点儿那个嘛。”柏珊说。

“有点儿哪个？”柏清说。

“唉，反正我跟你直说也是为你好，”柏珊像下定了决心，做出豁出去的表情，“你得吃一堑长一智是吧，你在谈恋爱方面有点迟钝，说白了就是弱智，稍微显得有点那个，就是傻。”柏珊一边说一边观察姐姐的表情。

听完柏珊的话，柏清一时愣住了。

“姐，水开了。”柏珊看着柏清手里拿着勺子却不知道去搅一搅，不由叫道。

“哦。”柏清连忙把火拧小一点儿，一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馄饨，一边还是有些神不守舍的。“珊珊，”她欲言又止，终于说道，“我有那么傻么？”

“嗯，”柏珊接过柏清手里的勺子，“我来吧。”这时馄饨已经煮好了，她把馄饨盛出来，看柏清仍然在发呆，不由说道，“姐，我只是说你在谈恋爱这方面有些迟钝，不太敏感。”这时她看到妈妈已经站到厨房门口，就欲言又止，妈妈却向她打手势让她继续说，“你看你平时多优秀，可是遇到姐夫那会儿，他一追你，你立马跟昏了头似的，失去了辨别能力，肯定到现在你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不知道他人品怎么样。人品多重要啊，就算他再穷，就算他再丑，你肯定首先也要知道他人品好不好，这样才不至于伤害到你啊。”

“可是怎么知道他人品呢，我觉得刚开始他对我挺好的。”柏清说，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那是一场梦，当初鲁林对她有多么殷勤，多么善解人意，谁知道结婚不到两年，人就整个变了样儿。

“这，这个，”柏珊想，这里边有个直觉的问题，而直觉是教不会的，“反正当初我和健德那会儿，我就挺注意他和别人的为人处事的。对了，我听他怎么评论他身边的人。他嘴里就没坏人你知道吗，我看着再不顺眼的人，他都能给看出优点来，看出别人的不容易来，总是去体谅别人。当时我想，这人真是太厚道了，这样就算有一天他不爱我了，他对我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是，你们健德是千里挑一，”柏清问，“可是你让我现在到哪儿找这样的人去？”

“姐，咱们慢慢找，不急，稳当点儿，行吗？”柏珊说。

“我倒想稳，咱妈让我稳吗？又快又稳的事儿，你说我这么个笨人能干成吗？”柏清像自嘲，又像幽怨，说完转身向客房走去。

“姐。”柏珊叫了一声，“你回来还没吃东西呢，先吃点儿吧。”

“你吃吧，我等会晚饭时再吃。”柏清回答，一边轻轻关上了门。

柏妈妈对着柏珊摆摆手，轻声说道，“没事，让她自己想想吧，你说话比我说话好使。这么大人了，还不该自己总结总结教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