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幸福这件事儿

听到苏小印进来，陆佳佳从镜子前面抬起头来。

“印姐，你喝酒了吧？”陆佳佳问，她正在化妆，脸上已经淡淡地敷了一层粉，脸色因此更显明艳，眼睛也显得更大更亮，透着青春逼人的劲儿。

“真聪明。”苏小印笑容妩媚，“严总，就是M公司的严志生，送刘文涛一瓶葡萄酒，我们六个人给他喝了。”

“刘文涛这么大面子？去参加个面试还赚瓶酒喝？”陆佳佳问。

“严总是刘文涛爸爸的同学，人家是看老同学的面子。”苏小印回答，“他们都是七八年还是七九年考上的D大学生，有近三十年的交情。”

“那你就喝成这样了？”陆佳佳说。

“后来在东坤他们又要了几瓶啤酒，”苏小印说，“葡萄酒加啤酒，整个一个淑女与流氓的搭配，是吧？真不搭！可是他们就那么点的，不过估计在东坤他们想要那样好的葡萄酒也买不到了，所以只能点啤酒喝。刚开始我真没想喝，可是后来闻着那酒还挺香的，就喝了，结果就刹不住了。————酒肉，酒肉，我现在明白了，肉是必须搭上酒吃才有意思的！”

“那你们不是都成了酒肉朋友了？”陆佳佳笑，“喝多了吧？一看就喝得不少。”

“嗯，喝多了。”苏小印一脸柔媚的笑，“酒戒不可破，真不可破！一破就没边儿了。”说着，马马虎虎地洗漱完，躺在床上，不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哟，印姐，有发愁事儿了？”陆佳佳说。

“你以为都像你呀，天天无忧无虑的？”柏清一直坐在床上看书，这时说，“我们哪个没有一点儿发愁事？”

“我哪儿无忧无虑了，我这是有什么事都不在脸上挂相。”陆佳佳说，“你知道为啥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不？那全靠着心宽！”

“柏清，赶紧打电话让孟杰把这小丫头领走，现在她竟敢笑话咱们心没她宽了。”苏小印说。

“干嘛还用打电话呀，他就在楼下等我哪。”陆佳佳说着，已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本人清新玉女一枚，约会全凭自主！”说着已经迅速地收拾好手上的东西，“印姐，清清，再见，我要玩去了。”说完轻快地走出了宿舍。

“看佳佳，真是幸福啊！”柏清轻轻地叹气般地说。

“你不是也挺幸福的吗？”苏小印朦胧地说了一句，“李志斌不是对你挺好的嘛。”

“我？我拿什么和人家佳佳比啊？”柏清说，“‘清新玉女一枚’，她自己说得没错啊。我？再怎么也是已婚过的，再谈婚论嫁和人家就不是站在一条起跑线上了。”

“那又怎么样？”苏小印的声音越来越低，“谁又说你就不应该再得到幸福了？是不是过去的事都要在人身上盖个章，时刻提醒自己和别人：因为过去你曾经不幸过，所以以后你就再也不能得到幸福了？”

“幸福，真不是自己想有就有的，这个章，也不是你自己不想盖就不盖的！就算你自己不想盖，自然会有人对这样的事念念不忘！原来我也以为只要自己敢于去追就没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可是现在看来，真不是那么回事。”柏清说，“两个人的感情，这哪只是两个人的事啊，总是要处理好和各自家庭的关系，总是要大家都答应了你可以幸福你才能有权利幸福！否则，幸福？免谈！”

没有顾及苏小印是否在认真听，柏清若有所思地慢慢说着：“刚开始我以为我妈会不同意我和志斌的事，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同意了！她同意了，我以为就可以了，可是没想到现在志斌问他们家里人的意见，他的父母居然不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我以前结过婚！现在你说我幸福，如果我都算是幸福的，那天底下就没有不幸福的人了！”

柏清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苏小印已经睡着了，她说的话就像秋叶落入深潭，一点儿都没有得到回应。

听着苏小印发出的均匀的呼吸声，柏清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到底不是自己的事啊，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正想着，听到电话响，她拿起来一看，是李志斌。

“喂？”柏清轻声说。

“清清，你下来吧，我在楼下等你呢！”

柏清沉默着没说话，接着听李志斌说道：“我父母不同意是他们不同意，又不是我不同意。你干嘛跟他们较真啊？”

“是我较真吗？”柏清问，“他们不同意我们就不能结婚，那我们再继续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那干嘛还要继续啊？”柏清说。

李志斌沉默了片刻，“结婚的事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柏清默然，想，我们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我的年龄，我的婚史，都已经让我失去了自信。

“喂？”李志斌在电话那头说，“柏清，你下来吧。”

“我不下去了，你走吧。和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不能结婚，我们就算感情再好又有什么用？又何必再继续下去？”听到对方被自己的一连串发问问住了，一时没有发出声音，柏清终于果断下了决心，把电话挂了。

可是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嘀嘀嘀地响了起来，柏清听到苏小印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好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她只好拿起电话走到了宿舍外面。

“清清，你下来吧。”李志斌说，“我等了好长时间了，外面很冷啊。”

“志斌，我们这么下去有意思吗？”柏清说，想起和李志斌曾经那么美好的以往，眼泪不由在眼睛里打转。

“清清，你为什么只顾忌他们的态度，不想想我们的感情？”李志斌沉声说着，“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是说断就能断的吗？我不知道你就是这么绝情！”

“志斌，不是我绝情，我是真的害怕，”柏清说，“担心。”可是一时她又说不清自己害怕担心的是什么。

“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他们不同意嘛，不管他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都会对你好的。”

“……”柏清想，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能对我好，可是来自你父母的阻力和我自己的过去都让我再没有自信，更没有和你坚持下去的勇气。

“你下来吧，我想你了。”李志斌说。

听到李志斌这一句，柏清的心一动，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然后她不顾自己没穿外衣，只穿着一件毛衣就向楼下奔去。

宿舍楼外，李志斌就像以前一样站在一棵杨树下面。杨树光秃秃的已经落光了叶子，路灯的光打在上面，看得清一根根白色的枝杈。李志斌站在树下，正对着门口焦急地盼望着。在那苍白背景的映衬下，柏清觉得李志斌的身影也带上了些苍凉的意味，也正如她此刻心里对自己和他这段感情的感觉一样。

“志斌。”柏清飞奔而出，出现在李志斌的面前。

“清清，”李志斌张开胳膊，把衣着单薄的柏清搂在怀里，“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你别顾忌我父母的态度好吗？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感情的事我自己能做主！你要相信我！”

“嗯，我知道。”柏清低语着，她感觉到李志斌手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心里也多了一份可以信赖的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