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章　流风寨（1）

兵备大人出场，那是要鸣锣开道的。而且刘祺此次，也是有意为之。手下得到授意，开始到处传扬大东沟大捷。

他的目的，就是要把方安的路给堵死。

只要是真的，那么方安可以重新进入他的圈子；而如果是假的，方安就必须无处可逃了。他不会将其罚到哪儿去，也可能不会弄死方安。但是，他绝对会让方安身败名裂。

因为，他看出这个捷报，有利用他之嫌。俺堂堂兵备，有那么好利用的么？所以，如此事有假，一定得有人为之负责。

假如方安那个同事书吏赵平，得知刘祺刘大人是这个心态，怕是不敢如此舞文弄墨了吧。

因为，哪怕赵平，也不知道那九具人头是真是假。

……

且不说刘大人此后的心服口服，如果向上报备战功等等，六百里快马，分别向宣府和京师跑去，沿路大叫“独石大捷，独石大捷！”

大东沟，阳光正好。

吴东在中午时分，就带着天峰崖火路墩的夜不收廖清来到了大东沟。

廖清，与其名一样，面容清秀，身高大约一米六八，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要略高。一双眼睛颇为灵动，一看就是很精悍之人。

至于吴东，反而有点微胖，不太像个当兵的人。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骨瘦如材，但也有胖子。吴东就是，此外穆山的块头也比较大。至于方远自己，从小没饿过饭，现在至少已经有一米七五左右，不过却称不上“高大”，反而呈瘦削之感。

如果说在过去，廖清作为有本事的夜不收，是不大看得起方远的。可就在这几天，方远发生了变化，而且昨天蒙盗犯边，是从他们天峰崖火路墩过来的，也是从那儿回去的。

作为天峰崖火路墩的高手，廖清与吴东一样，看到蒙盗也只敢做点燃狼烟打响狼炮这种本份事儿，要他出去与蒙盗对战，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呃，也不是不敢，是不值。

面对二十名蒙盗，一个人出去，百分百会被几箭射死。明知是找死的行为，为毛要去？好死不如赖活啊！

廖请其实也疑惑，为蒙盗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过去时是二十人，回来时变成了十人，当然躺在马背上那家伙不算。

今天早晨，吴东就来了。而且吴东骑着一匹蒙古马。

对于大东沟火路墩的情况，廖清可谓是了若指掌。他们有一匹马，一匹驽马，灰褐色的马，哪有吴东所骑的这匹明黄色的马的神骏？

而吴东也很直接地指着胯下之马说，“这是昨天蒙古人留下的！”

有时，谈话是要讲技巧的。吴东没说自己，只说了方远。讲他对方远的认知，也讲了过去，但这两三天为重点，箭无虚发为重点中的重点。

“如此英雄了得？”廖清哪里会相信啊。

但是，廖清又不得不相信，一来吴东与他一样，都是夜不收，大家算有本事的，平时也不大服谁，现在口中有一个英雄了得的人，哪怕有水份，也大体相差不多。二来他与吴东私交甚密，且都有想法，断不会在这事儿上胡弄自己。

而且，方远如此有本事，岂不是自己发现的那些线索，就可以变现了？

吴东接下来说的事，果然与剿匪有关。这让廖清也想尽快见到方远。

如果把方远、吴东、廖清三人的会面直接说成是“历史性的会晤”，肯定有些假打。但是，后来的研究者们，真有这样说的。

因为三人见面之后，迅速展开了系列行动，在独石堡闯出了若大名声，甚至引起了京师皇上与内阁大臣的注意。

三人见面，简单地寒喧之后，方远就要求廖清讲述他的发现。

一般情况下，方远都不说话，只是听。在廖清讲完之后，方远问了几个问题。然后就坐在那里闷声不响地思索。

吴东与廖清两人，基本不敢打扰方远。因为墩台下的马厩里，拴着的五匹蒙古马，有如无声的威势，特别让廖清震惊。

“这次剿匪事件，如果要做，你们两人得听我的。至于其他人参加，同样得听我的。”方远思考成熟后，便做了决定。

“没问题，我们听方哥儿的。”廖清虽然还有些想法，但在看到吴东点了点头之后，只得马上顺从。

因为吴东与方远两人的意思都一样了，廖清再坚持就没意思了。

这事儿，廖清谋划得很早了，至少已经有两年。可惜一直进展不大。原因自然是人才难得，找不到志同道合之人。而普通边兵，压根就不是剿匪的那号人马。

为毛这样说呢？因为普通边兵，少于训练，不熟军技、军纪，该冲的时候冲锋不上去，该隐蔽的时候，隐不住身形。总之，普通边兵，比较适合大部队开拔以壮行色，像剿匪这种半公开半秘密，且要求雷霆一击的，普通边兵就力有不逮了。

“吴头儿，你看大东沟火路墩，能否再叫上两人一起去剿匪？”方远问道。

“啊，这……”吴东压根没想到这方面。

“他们三人，对付建奴或蒙盗有些问题，但对付普通土匪么，至少可以帮我们看守一下财货，赶下马匹吧？”

“这样啊，他们三人到是都合适。”吴**白了。

“廖清你那边如果有人，也可以叫上一两人，如果有六七人在一起，想来对付一二十人的匪窟问题就不大了。”

“好的，方哥儿，天峰崖正好有两人适合做这个。”廖清觉得方远决断处事很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这天中午，方远让穆山去独石堡买了酒肉，又让廖清把两名拟同去剿匪的同伴一起请来，大家提前认识，以酒会友。

其中一人为戈崇，大约25岁的样子，属于老军户，刀盾手，一把刀舞得颇有气势。另一人叫郑明，长矛兵，约23岁，与此前的方远一样。

大东沟这边，方远计划把穆山留下。主要原因是穆山已经35岁，这个年代的35岁，可塑性已经较差。方远准备将其培养成后勤人员，或自己内部管家啥的。因为穆山感觉上特忠诚。

喝酒的时候，方远颇有豪气。看着生意还没开张，就有了7名手下，这个明末，不那么寂寞了。

这一台酒，喝到接近黄昏。如果不是考虑到明天就要出击，廖清等人还想再喝。好在方远一直保持清醒，没忘了让吴李氏、穆左氏和罗王氏准备干粮。

……

独石堡一线，土匪最多的地方，就在大马群山。这座群山，也是最近百年大明与蒙人的分界线。

这种“几不管”的地方，最容易滋生匪患。

廖清所说的匪情，大多数也在大马群山之中。一些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一些人逃难到此啸聚山林。

或许他们初期，只是避难，躲避朝廷追捕，但占山为王之后，却逐渐沦落为悍匪。

所以此次方远决定剿匪，也给廖清说了条件：只剿那些手上沾浇民众鲜血的土匪；如果是打蒙盗的义匪，只劫官府的义匪，则暂时不剿。

其实，既然上山为匪了，又有谁手上没沾普通民众的鲜血？

以杀富济贫为例。众人都觉得杀富济贫应该，你去打一个地主家的土围子。把敢于反抗的人都杀死了！

可你知不知道，那些守土围子的人，大多都是贫苦民众？天下富人，又有谁不役使穷苦民众？难道可以靠公子哥儿去守护土围子？

这个道理，方远也是懂的。所以方远只做了个结论：暂时不剿。

说来也是讽刺，最近的土匪流风寨，距离大东沟竟然只有五里路。实际上大东沟是一条干沟的沟口，紧邻白河右岸。而跨过白河的左岸，就是大马群山了。

在大马群山脚下不远的一处险要台地，平时寒风较大，被一群土匪占据，建了一些房屋，取名流风寨，在独石附近打出了一片名声。

流风寨的土匪，之所以被方远选为首个动手目标，原因就是这些土匪，特别的可恶。他们根本不敢动军官，更不敢动官府，但他们却把目标盯在普通中下层边兵上。

某个边兵的婆姨或小孩，在野外玩耍时，不注意就会被流风寨土匪所绑票，这时，没个几十石粮食或三五十两银子，基本上不要想见到人。

对于三五十两银子，普通边兵哪怕把自己卖了，也凑不出来。所以，这群土匪，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撕一次肉票，以警示独石堡区域的各路人马。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一招。另一招则是，当边兵种的粮食到了收获季节时，突然出动全部土匪，一天就将数百亩粮食抢到了山上，让辛苦一季的边兵颗粒无收。

至于普通边兵、农户养的啥猪羊，那就更要特别小心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流风寨的土匪就会像风一样，刮过边兵所在的哨所堡垒，把你的猪羊牵走。

这也是在华夏古代，稍有点能力的人家，都要修高墙大户的原因。土匪，是整个民族的毒瘤。

“当当，当当……”

方远七人，皆骑着大马，流风寨的土匪，老远就发现了这几个官兵，立即敲响了警钟。

流风寨之内，更是一阵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