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再生（续1）

今日的柯南与当初判若两人，脸上长满了胡子，头发乱遭遭的，衣服上出现了折皱。倘若在以前，这种事是不会有的。然而今天，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考虑这些事了。久别的大烟斗又重新叼在嘴上，似乎很少离开。屋子里烟气四溢，熏的令人不敢靠近。屋子里飞虫少的原因怕是不能与此无关。

杨金平走进来，坐在椅子上，他一脸沮丧的表情。

柯南看了看他，把烟斗放在桌子上。

“杨老师来了，不好意思，我没有……”

他摆了摆手，又摇摇头。

“别说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小南，对不起你，什么都别说了。”

梁丽娜倒了杯水给他，“杨老师，喝水。”她羞红了脸，在这种情形下让人看到，她很难为情，头低着，也不敢看他。然而，杨金平毫不在意，他接过茶杯，端在手里。

“丽娜，你也在。”他说，“我们好久不见了。我最近很忙，顾不上你们。你是个好孩子，学习不要急于一时，多像别人学习。小南是个有才华的人，但是，你不要学他现在这个样子。好好照顾他，过了这段时间，他会好的。”

然后，他又对柯南说：

“我们做成一件事是要负出代价的，残酷的讲就是，荣誉要做出牺牲。在这种小事面前你就成这个样子，还谈什么事业？难道说作家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么？如果是这样，那大学的中文系岂不是作家制造工厂，克隆基地？”

他越说声调越高，越说越激动，两只眼似乎要暴出框外，一只手做着辅助动作，致使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他只得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他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他又说：

“不管以前我们怎么样，现在，你就是要振作起来，重新面对现实，从头再来，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不顺就放弃原有的打算。成功不属于懦弱的小人物，绝不属于被困难打倒的人。我理智的告诉你，如果你永远这样下去的话，就别想跨进作家的门坎儿，也休想走进文化圈儿。社会不相信眼泪，竟争之中没有怜悯。如果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什么样的天才也不会成功，巴尔扎克就是个例子。你该慷慨一次了，是你自己开了头儿。难道说，你忍心放弃进行了一半的事业吗？再者说，如果你想重新开始别的行业，三五年你有可能成就一番事业吗？不能吧！黎明的曙光已经在向你招手了，成功就在眼前。难道说，你忍心看着成功在你面前叹息？看着即将到手的荣誉归别人所有？记住，面对美好的一切，属于自己的一切，理应当仁不让……”

他的话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进柯南干涸的心里，然而，已经心如死灰的柯南却只是看了看他，说出了一句他意想不到的话。

“难道说你的这篇大论能改变我的厄运吗？”

随后，他又说：

“难道说事业是单凭几句激人的话就能步入正轨的么？就是我现在拥有雨果的才华，如果没有机遇，你认为我会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吗？落在岩石上的种子是不会发芽的。”

“不要这么悲哀。”

“事实就在眼前。”

“你相信命运？”

“我相信现实！”柯南冷漠地说，好像泥塑一样坐着。

“那好！”杨金平坐在椅子上，汗如雨下。方才的激动让这个肥胖的人感到体力不支，他擦了一把汗，喘着粗气，“我告诉你，那么，你所有的一切会在不远的将来烟消云散。你将没有脸再回到父母身边，周围的人也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会像可怜虫一样存在。往后陪伴你的永远是痛苦与孤独，你的美人也会在你无力维持生活的时候离你而去。我们就谈到这儿了。”他站起来，“那么，咱们就此告别，以后我也不再见你，再见了，不，永别了，无可救药的人。”

他朝门外走去，这个受人尊敬的先生心灰意冷。他低着头，不住的长吁短叹。

没有劝的柯南回心转意，杨金平心中很不是滋味。他一直认为是他害了柯南，心中很内疚，尽管了已经走了出来。他想，“有一天他还会回来的，假如柯南那时还没有离开文联。“

走出不远，他又停住了，感到很不对头，禁不住抬起头来。柯南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知什么时候柯南已经在他眼前了，好像鬼魂一样。

他两只胳膊插在胸前，眼睛炯炯有神，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落魄样子，好像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伟大的天神，仿佛要做惊天动地的事业一样，显得神态庄严。

“你等我一会儿了！”他说，“杨老师别生气，我会把一切做好的，因为，我怕羞辱。”

杨金平愣愣地看着他，这出人意料的结局他似乎一时还不能适应，他打量着这个瘦弱的年轻人，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柯南瘦的叫人心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了，本来就消瘦的脸上又瘦了一些，皮肤松驰而干涩，仿佛带上了一层人皮面具。

“好！好！好！好！”杨先生高兴的有些失态，“这样好，我就希望你这样振作。”随后他又怜惜地说，“你太瘦了，命啊！命！

“你等我一会儿！”他说，“我去洗个澡，换套衣服，这样确实不成体统，你在我的房间等我一会儿。回来，我请客。”

“我做东，”杨先生兴奋地说，“庆祝一下。”

他们匆匆回到宿舍，仿佛在完成一项使命。

梁丽娜正在流泪，小姑娘像泪人一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杨先生产生了怜悯之情，可是，他竟一时不知怎么是好。他是学校的导师，教育学生乃是天职，可现在他却有些毛手毛脚，很不自在。尽管他不知内情，可是，从她与柯南的动作眼神中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奥秘，无疑，这是一对恋人，他一个可以称得上长辈的人物站在这里，确实不是件值得庆幸的美差，他有些吱吱唔唔：

“我有事，先出去一下。你，你们聊……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