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拼刺

说来凑巧，全连几乎全部老兵，都将新兵压在自己身下，没一个人受伤。想来也必然，老兵见识过飞机轰炸，比起第一次遭遇轰炸的新兵，相对有经验，扑倒新兵也是战友情谊与责任所在。这个头起得好，从此以后，一连几乎所有的战友，都会相互帮助身边的战友。

到底有多少飞机，父亲根本没看到，大约一分钟过后，严副排长才伸直腰，父亲才得以从快要憋死的状态中挣脱出来。朱长峰要一排长从头报数：“一。”“二。”“三。”“四。”直到严副排长那里，铿锵角力的报数声证明，一连一个都没有伤亡。全员参战，包括连部文书通信员，足足二百余人，这可是大喜事。

朱长峰对牛建成说：“指导员，老天眷顾我们俩呀，不下三十架敌机吧，硬是一颗炸弹都没扔中。这狗日的鬼子，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牛建成说：“连长，别高兴得太早了，我们一连没伤亡，不代表全营都没伤亡。三四百颗炮弹，就在这两公里长的距离内炸开，我们的位置好，敌机刚刚飞来，找不准目标而已。”

张副营长说：“朱连长，牛指导员，我去给何营长汇报情况，鬼子可能马上就要上来了，你们得多注意安全。”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我俩还要同你搭档呢。”朱长峰说。

“你们就放心我吧，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全营统计结果出来了：二连牺牲一人，伤三人，三连牺牲四人，伤二人，四连牺牲五人，伤九人。一营总共牺牲十人，伤十九人，几乎都是班长和老兵。B团全部在指挥所两侧，总共牺牲三人，伤三，其中重伤一人。整个阵地，居然只牺牲十三人，伤二十二人，其中重伤五人。

敌机扔下几百颗炸弹，绝大部分都扔在了战壕坎上，只有一颗扔在战壕里。大部分伤亡，是战壕旁边的石块被炸飞上去，从空中掉下来，砸中脑袋造成的。

各连队将牺牲战友抬到后面，轻伤者继续坚守岗位，等待鬼子步兵冲上来。

何所畏对韦团长和谢高山、王一强笑道：“看来鬼子飞机也不过如此嘛，我还担心这回伤亡会很大呢。”

韦团长说：“看来，敌机从正面飞来的杀伤力更大一些，几乎每次都要伤亡我好几十人。”

王一强问：“首长，敌机多久来一次？”

韦团长说：“前段时间每天都要来一次，还有大炮，每天起码遭遇五次以上轰炸。最近十来天时间，飞机总共才来过两次，大炮也打得少了。今天，可能是知道你们来了，要欢迎一下吧。”

何所畏也询问：“一般情况下，是轰炸过后就上步兵吧，你们总共打退了多少次冲锋？”

“不一定，有时候上，有时候根本不来。到底打退他们多少次，我也不记得了，只知道前面是美国王牌军，第七步兵师的三十一团，参加过一战，是最厉害的步兵部队，团长是麦克劳恩上校。”

何所畏一听，高兴得想跳，马上意识到这种表情，是对B团的不尊重，随即收敛起来。

谢高山也意识到这样不太好，赶紧给何所畏递眼色。

韦团长看在眼里，说：“想跳就跳嘛，我理解，与强者交手，才是强者的体现。面对这样的军队，我团能坚持两个多月，我也想高兴得跳起来呢。”

王一强说：“首长能阻击这么长时间，说明比美军王牌部队还王牌，当然值得高兴。”

韦团长拍拍王一强肩膀说：“我喜欢你俩，合作起来舒服。”

谢高山也笑道：“这两个家伙，可是我新一团的战将呢。”

韦团长点头：“看出来了，你们新一团是支了不起的部队。”

正说话间，美军士兵已经冲到了前面二百米远处。韦团长说：“要不，我们迷惑一下鬼子，放他们过来拼刺刀，让他们以为我们缺少子弹。”

何所畏不同意，说：“我们的战士没有步枪，拿冲锋枪去拼刺刀要吃亏呀。”

谢高山也看着韦团长，但他没说话，等着韦团长回答何所畏的话。

韦团长说：“怎么没有步枪，让他们刨开脚下的泥土看看。”

谢高山明白了，应该他们以前每批牺牲的战士，步枪都就近埋在里面的。于是他命令何所畏：“听韦团长的，刨土，换枪。”

这样甚好，经过刚才这一通轰炸，战士们应该已经激起强烈仇恨。能面对面与鬼子拼刺刀，正是让他们发挥训练所学，也算是检验谁是英雄，谁是狗熊的时候。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迟早要过这一关，哪支部队不是如此？何所畏赶紧将命令传达下去。

每人脚下至少都埋了三五支步枪，程银章高兴得很，嘴里念念有词，感谢着牺牲的战友。他将步枪上的刺刀全部卸下，**绑腿里，留下一支步枪刺刀，握在手中，严阵以待。

父亲见程银章这么做，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也跟着学，腰间两边各插一把，双腿各插一把。不仅自己学，他还大声喊道：“多带几把刺刀吧。”

父亲突兀的声音，提醒了大家，最后竟然全部人，都将步枪刺刀取下，**腰间和绑腿上。B团战友也跟着学，他们赞叹道：“之前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这样做？”

父亲这一叫喊，起码救了全营百多个人。美军士兵虽是王牌步兵，美军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切以生命为重。只要在战事不利于己的情况下，可以向敌人投降，以保命要紧。有这种指导思想的部队，遭遇了这群不要命的很角色，结局可想而知。最后战况，当然是出乎双方预料的。

做好这一切，鬼子已经冲到阵地前面五十米处了，只不过，越往前冲，步伐越慢，过了五十米处，居然弓着腰向前。很显然，一般情况下，队伍冲到一百米处，阵地就应该开火。现在到了五十米处，还没听到枪声，不是战壕里的敌人被全部炸死，就是等待走近了好拼刺刀。

没有先例证明，一波轰炸，能将战壕里的敌人全部炸干净，等着拼刺刀才是真的。鬼子又不是傻瓜，他们当然也会分析，只不过，他们没有认为战壕里会有太多敌人。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只出动两个连的兵力。

一千余人对付三四百人，每人手里还有四五把刺刀，要是以武器论，那就是四五千把刺刀了。几乎是三人对付一个美国鬼子，敌人再厉害，也不会逃脱。阵地有利于我，缓坡，冲下去也不至于摔跟斗。

鬼子摸索到十来米远的地方，阵地上吹响了冲锋号，瞬间，志愿军战士从战壕里一跃而出。好家伙，战壕里怎么还有这么多人？美军中许多士兵，当场就被吓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一连和四连在括弧两端，离敌人较近，首先接敌。程银章像**一样跳跃着，将我父亲甩在身后，只跳跃三几下，就同鬼子遭遇上了。只见他紧握步枪，左冲右突，一下一个，眨眼间就挑翻了二三个鬼子兵。

在程银章的鼓励下，父亲也不甘落后，连严格副排长、郝运通副班长，都被他甩在身后。父亲算是第二个与鬼子接上火的战士，只见他一个弓步，步枪往前一挑一送，刺刀挑开鬼子步枪，送进鬼子肚子里。

父亲眼快手快，顺势往左边一挑枪尖，将鬼子尸体拨到接近他身边的第二个鬼子身上，将其打翻在地。正要上前补上一刀，却被右边一个鬼子的刺刀刺中枪托，父亲赶紧转身，一个扫堂腿，将鬼子扫倒在地，趁前面鬼子还没赶上，就势一蹲，补上一刀。

一连弄死两个鬼子，这样的战果，给了父亲极大鼓舞，正准备再刺第三个鬼子的时候，后面战友已经赶上，将前面鬼子给缠住。一时之间，父亲找不到鬼子下手，正想往前冲，严格一把拉住他说：“总不能让你一人干完了吧？”

一与鬼子交上手，队列就再没人管哪个班是哪个班，哪个排是哪个排，只要哪里还有鬼子没人缠斗，就往哪里跑去。最后，竟然真是四五个志愿军战士，缠住一个鬼子拼刺刀。

曾泽民、郭隆德、谢银山，一直在往父亲和程银章这边靠。程银章还是一个人对付三四个鬼子，也可以说是总有三四个鬼子去缠住程银章一个人。就这么不多一会儿，倒在他身边的鬼子已经有四五个了，许多鬼子就是喜欢围着他转。

有个鬼子，趁程银章对付前面几个鬼子的时候，将手中的步枪向程银章投掷过去，眼看就要接近程银章后背，父亲猛一闪身，闪到程银章身后，刺刀一挑，正好挑开那支步枪刺刀。刀尖已经挑开了程银章后背衣服，脊背处还被划出一道伤痕，浸出少许血迹。

程银章没感觉，继续与前面鬼子战斗，父亲也侧身加入战团。紧接着，曾泽民刺倒一个鬼子，闪到父亲他们身边，郭隆德和谢银山也闪到一起来了。五个人排成一排，呈压倒性优势，向前面几个鬼子逼过去。

有两个鬼子见势不妙，掉头想跑，有人带头，结果几个鬼子向前逼进一步，也转身就跑。但是，他们的想法完全错了，不跑还有得一拼，这一跑，他们身后居然飞出十来把刺刀，稳稳插进鬼子后背，几个鬼子“卟卟卟卟”接连倒地。

六个鬼子，程银章居然放倒两个，他动作快，腾出双手抽刺刀，两把刺刀都穿透了鬼子身体后，还飞出去很远距离。可以想见，程银章对鬼子的仇恨，是多么强烈，下手从来不手软。刺刀有护手铁，要洞穿人体，不仅需要巧劲，还需要巨大力量。

有鬼子跪地求饶，却被志愿军战士学着父亲他们几个，远远甩出刺刀，给解决了，弄得鬼子身边的战友莫名其妙。《战争条令》有规定，只要敌人投降，便再不能对其下杀手，谁知战友们杀敌心切，又是初次上战场，忘记了这条禁令。

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歼敌三百余人，俘敌二十一人，没有一个敌人逃脱，缴获大量武器弹药。我方一营一个伤亡没有，倒是韦团长的机关工作人员，有二人倒在了敌人刺刀之下。整场战斗持续了三十多分钟，我军阵地全员上阵，包括韦一城、谢高山以及何所畏和王一强在内，都有斩获。

第28章：战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