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庆功

何所畏不明白，刘伯文为何要对程银章打死麦克劳恩上校这么大的功劳，好像视而不见。搞完了个人卫生，何所畏还不死心，再次提起程银章一枪正中麦克劳恩脑门之事。

刘伯文不耐烦地说：“何营长，你这人真是没记性啊，麦克劳恩不是在长津湖战役中就已经死亡了吗？”

关于美军王牌军第七师三十一团，在长津湖战役被志愿军全部消灭，有通报称，上校团长麦克劳恩在这次战斗中被击毙。这是早有定论之事，假如现在再说麦克劳恩被程银章射杀，就与前面战报有冲突，麦克劳恩不能死两次，这将对长津湖战役的英雄部队造成不良影响。

何所畏这才明白过来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但程银章一枪击中敌军上校团长的功劳，总不能不记呀？何所畏还是坚持自己意见。刘伯文这才想起，关于程银章的事，现在只有他和李开明二人知道，只好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和李政委商量一下。”

最后结果，程银章在两次战斗中，消灭敌人七名，其中一名上校团长，没提麦克劳恩姓名。鉴于这等战功，由团党委向上级申报，程银章记二等功一次。最终，上级批准程银章记三等功一次，撤销他在志司总部警卫团受的处分。

程银章受处分与撤销处分，在新一团都只有刘伯文和李开明二人知道，他们并未扩散。像这样的战斗英雄，在一般战士的认知里，是不能有半点污染的。因此，不扩散他所受的处分，不仅是保护了程银章个人名誉，更是保护了新一团荣誉。

大家都很是不解，在两次战斗中，父亲等几位杀敌三人以上者，均授予三等功光荣称号。程银章杀敌最多，居然只授予他三等功称号，有人觉得这样对程银章不公平。有人则认为，程银章已经拥有一个一等功，不能将功劳全都给他一人，对立过大功的人，要求应该更严格。

讨论这些内容的人，实际上不是战士，全是营连排长及政工干部。战士之中，并没人过多在意这些，或者说，即使非常在意，也无人论及。

曾泽民和郭隆德以及谢银山，三人均被团部嘉奖一次，载入档案。在部队立下三等功，家乡政府就会敲锣打鼓，将喜报送到战士家里去，给父母亲人带去无上荣光。

七月的一天，爷爷和太爷爷正在田里伺候庄稼，父子俩看着正在弯下腰的稻子，心里乐开了花。突然听到敲锣打鼓声音大远处传来，开始并没在意，见锣鼓声音走进了自家院子，这才感觉到，可能是他们的儿子孙子，寄立功喜报回来了。赶紧洗脚上田，一溜烟跑回，果然如此。

爷爷吩咐奶奶准备摆酒招待客人，家里三个女人就忙开了，母亲自然成为主力军，涮锅洗碗，太奶奶坐到灶台后生火烧灶，奶奶则拿着一把菜刀，将收藏在米坛子里的熟腊瘦肉、熟香肠和熟猪肝肺腑取出来，用热水清洗干净，切刀装盘。

这是爷爷特意为此时此刻准备的酒菜，假如父亲三年都没立功喜报寄回来，那就等到他光荣退伍回家时用。爷爷甚至还想过，万一牺牲在战场上，那就等到民政送光荣证来时，招待他们。不管爷爷的心态正确与否，反正他此时已经鞭长莫及，只有顺势而为。

太爷爷端坐在正房堂屋里，接受县府民政干事无限恭维，嘴都乐歪了。爷爷则忙前忙后，装烟倒茶，招呼客人。庄稼汉们放下手里农活，都围到我家院子前观望热闹，有年高长者被爷爷请进堂屋，与送喜报的干部坐在一起，共同享受这份荣光。

院子里摆开了四张桌子，爷爷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擦桌抹凳，一边招呼邻人坐下，等候灶房的茶饭上桌。不到三刻钟时间，母亲摆放碗筷，端上了第一碟盘子菜，每桌放一碟。

爷爷提了个大酒壶，将收藏了半年之久的老白干倒进斗碗里，恭请民政干部和客人入席。

县民政干事客气一番，同太爷爷一起坐了上席，爷爷则在末位陪同，其余人等依次而坐。太爷爷示意爷爷说两句，爷爷说有太爷爷在，他不敢。太爷爷也不客气，站起来说：

“我就先开个场，主要是感谢政府，对我鄢家儿郎厚爱，让我家银州能有上阵杀敌，立功受奖机会。我家银州能杀敌立功，全靠众位乡亲高邻，平时教育帮助得好。政府干部亲自将立功喜报送来，辛苦了，老汉不会说话，啥子话都在酒里，请干部先饮。”

民政干事以为要喝一斗碗酒，面带难色，不敢下口。他哪里晓得，乡下都是喝转转酒的，不然，为何一桌只摆一个酒碗，还是斗碗？

爷爷这才想起，这样喝酒不文明，赶紧吩咐我母亲，洗八只酒杯来。家里没有这么多酒杯，只好先管正席这桌，其余酒桌还照原来规矩办。

摆好了酒杯，民政干事端起来，要先敬太爷爷和爷爷酒，他说：“这酒可不能敬我，得先敬二位长辈，是你们鄢家教子有方，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儿郎。鄢银州同志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是给我泸县政府以及全县人民长脸的事，我们一定要为他们这些优秀儿郎感到骄傲。我提议先敬二位长辈一杯酒，来，大家一起干杯！”

太爷爷实际上是不善于饮酒的，喝不上两杯就会醉，今天真是高兴，大有来者不拒的意味。民政干事和一起来的人，见老人家很是慷慨，便一杯接着一杯敬酒。

父亲去当兵，按照乡俗，乡邻都称呼爷爷为老太爷，称呼太爷爷为太老太爷，或老老太爷。酒一喝开，大家就取掉了一个太字，给爷爷敬酒叫老太爷，给太爷爷敬酒，也叫老太爷。

爷爷很兴奋，他的酒量，乡人没人不知，又在自己家里，遇到这种百年难遇的大喜事，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将酒坛交给郭子轩，请他上酒，照顾好乡邻，他则替太爷爷挡酒，也敬民政干事和大家。

酒桌上已经摆满五碟盘子菜，还有炒花生米，也有咸菜拼盘。太奶奶和奶奶，以及母亲，三个女人，在灶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母亲噙着高兴的泪水，满脸笑意，手中一直忙个不停。大哥和二姐，围在灶旁，嚷着要吃盘子菜。母亲不敢给他们，看了太奶奶一眼，希望她发话。太奶奶说：“怪可怜的，过年到现在还没吃上一顿荤菜，就一人给一块吧。”说罢，也看了奶奶一眼，言下之意，自然是希望奶奶也同意。

奶奶不说话，实际上就是同意了，母亲像得到圣旨，赶紧挑了两块大的，塞给大哥二姐，要他俩到门后去慢慢吃，别让人看见了。二姐在大哥的搀扶下，已经会走路了，日子过得就是快。

奶奶说：“看把你高兴的，又是不人回来了。”

太奶奶知道这话是说母亲，她打圆场解围：“应该高兴的，我们都应该高兴的，毕竟知道银州还活得好好的嘛。”

母亲说：“就是，只要人还活着，就应该高兴。”

奶奶责备道：“就知道高兴，还在战场上呢……”奶奶的话再明显不过，尽管没说完，大家都知道是啥意思。

母亲不敢多说，只是撇下嘴，不满意奶奶总是在她高兴的时候扫兴。

太奶奶倒是看得开，她说：“芳儿，你就不能让秀儿高兴一下吗？”

奶奶也不敢同太奶奶顶嘴，但她心里想得多一些，她说：“就回来一张纸，哪有啥子值得高兴的嘛。”她坚持自己观点。

太奶奶说：“有音信就值得高兴。”

爷爷和太爷爷陪着客人，吃了两个多小时的酒，十斤装的酒坛，整整干了两坛。太爷爷早就酩酊大醉，被郭子轩背上床休息去了，爷爷却一定要让民政干事喝醉才放心。

七月正午的阳光，很是毒辣，照在院子里，人们正在喝酒吃菜，忙得不可开交。寡淡的日子，突然有一餐荤菜可吃，那可真是开洋荤了。

院子外面还围了一些乡人，见桌子坐满，不好意思进来。大人没事，孩子们可经不住荤菜诱惑，就伸头进来，舔着嘴唇东张西望。被郭子轩从里屋出来看到，从桌上端了一碟猪耳朵，一片两片分发给大家吃。

郭子轩是我家唯一的长工，解放前借住我家下厅，解放后就长住下了。家里有事，首先便会想请他老人家帮忙。后来下厅没有了，又帮他在正厅西面盖了四间瓦房，才娶了个媳妇。我们兄弟姐妹都称他媳妇为郭幺婆，十分能干，且善良长寿，十年前才去世。

部队早已休整完毕，在韦一城和刘伯文共同指挥下，准备向三七线逼进。

联合国军增援三十一团部队，还没过白沙河，就得知麦克劳恩又被击毙，这回是真死了，只好隔河驻扎。面对能将麦克劳恩三十一团消灭干净的敌人，他们哪还敢大意，要不是有白沙河这道天然屏障，可能都不敢坚守下去。

敌军增援部队是五一九团，团长特朗贝是个年轻中校，一眼就知没什么战场经验。他哪里知道，志愿军新一团表面上是一支普通部队，实际上却是一支特战部队。他以为有白沙河作为屏障，装备极其简陋的新一团过不了河，因此，防守相当松懈。

刘伯文派出侦察连两个排，趁夜游过河去，掌握了敌人防御状况。侦察排报告说：“白沙河水深一米五至一米八，比较湍急，大队武装囚渡较为困难，照准方位炮轰三十分钟，其余的事由我们两个排来解决，保证能全歼敌军。”

炮轰三十分钟，最多只能炸死一半敌人，况且，大炮阵地一旦暴露，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存活三十分钟。韦一城与刘伯文商量一阵，觉得仅凭两个侦察排，要消灭敌军一个团，尽管是残编团，也不太可能。

为了安全起见，派出一营和侦察连其余队伍，暗渡白沙河，侦察连配合一营行动。并决定将炮营隐密分散两个阵地，接续炮轰十分钟，大炮阵地趁敌机飞临之前隐蔽转移。然后由一营和侦察连，展开地面清扫行动，争取在黎明前，一次性将敌军五一九团清理干净。

父亲是少数不太会游泳的战士之一，虽然水深处只有一米八，要武装囚渡几十米宽的白沙河面，难度相当大。他甚至有些胆怯了，害怕自己没有战死，而被淹死。

第32章：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