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独战

吴连长这声喊叫实际上并不晚，且非常及时，许多战士就是这声喊叫给拯救下来的。

除了炮弹直接落到身旁者，其余几乎都没伤亡，这可是奇迹。

倒是美军伤亡很惨，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同伴会向他们开炮，有些鬼子甚至惊愕得忘记了身边就是敌人。许多美军都是在这愣怔的当口，被对方刺死，然后将尸体盖在身上，躲过了这阵猛烈的炮火。

程银章并没有受伤，炮弹破空的时候，他正挥舞刺刀旋转。他并没有使尽全力，美军尸体向中间扑倒，正好护住他，至于被炮弹炸飞起来的尸体，全是美军的。他则像老鼠似的，已经钻到下面一层美军尸体堆里去了。

炮火终于停止，纷纷扬扬的尘埃终于落定，阵地上许久没有动静，一片死寂。

鲍维尔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阵地，大约有二分钟没见任何活物迹象。他非常高兴地说：“像这样的战神，用一个营去换都是值得的。”

副官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的激情，也算是保留自己的意见。二人只顾高兴，竟然没有再派军队前往阵地，要知道，他这个团就是来攻占三号阵地的，现在不是抢占阵地最好的时候吗？

过了片刻，副官终于忍不住了，弱弱询问道：“上校，要再派一个营去阵地上吗？”

本来这种事根本就不用问，但副官还是问出口了。鲍维尔根本不用回答，但他还是回答了，并且回答十分难以让人理解。鲍维尔说：“慌什么慌，敌军刚刚才派一队人马来，今天是再不会派人来了，阵地现在就是我们的，早晚上去接手都一样。”

老实说，即使现在上去接手阵地，也已经晚了。因为，平静的松土正在松动，许多人头就像破茧而出的蛹，也像春雨后的竹笋，慢慢拱出地面。

可惜鲍维尔已经放下了望远镜，没有看到这一现象，更没有提高警惕。他的副官虽然嘴里哼哼，也没在意前方战场出现的变化，还以为阵地已经是他们的了，不用着急。

别以为美军就真有那么聪明，其实愚蠢人哪个国家都有，鲍维尔要是多举着望远镜看一分钟，他起码要少伤亡一个营的军队，可惜他没有，以为胜券在握。

吴连长连滚带爬跑向程银章所在地，想看看这个陌生英雄到底是否还活着。到此为止，三号阵地上有个程银章的事，知道的人还不多，即使是前线指挥部曾经来电询问，也只是少数人知道。吴连长之所以提前赶到阵地上，也是害怕，再从敌军手中抢夺阵地，会付出更多更大的牺牲。

吴连长来到阵地上才看到程银章，他还以为是黄连长的战士，能一人坚持到现在，所以他断定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

程银章的确太累了，钻进敌军尸体下面躲避炮弹，大约需要二十来分钟，他居然就在尸体空隙里睡着了。吴连长一看，体恤地派人将他抬起来，慢慢送回到坑道里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高度警惕的程银章，在战友们抬他行走时没有醒来，却在放下他的时候，突然惊醒。当他看到是自己的部队，这才想起，在敌军开炮前几十分钟，战友们就已经上了阵地。

新队伍已然接替阵地，按说他应该向吴连长交待些注意事项，可惜程银章不懂这一程序，什么都没说。吴连长见他再无睡意，只好开口询问：“您叫什么名字，在黄连长连队里担任什么职务，整个连队真就只剩下您一人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程银章不知从何处回答，他只好说：“我叫程银章，黄连长连队已经再无一人，全部牺牲。三天时间，敌军已经伤亡三个营，一个营李伪军，两个营美军。”

吴连长对程银章一人坚持了多长时间特别感兴趣：“在此之前，你一个人坚持了多久，这个营的美军，前面半个营都是你一人消灭的吗？”

程银章说：“敌人冲上来的时候，大约是一个营，你们到来的时候，还剩下多少，我没在意。现在逃走了多少，我也一无所知，对不起，实在太睏了，睡着了都不知。”

吴连长见程银章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根据经验估计，与他猜想的也差不多，便不再追问。指挥战士们整理战壕，休整坑道，检查武器装备，忙活开了。

程银章站起来，询问吴连长带来了多少弹药。吴连长说：“带了三个基数，消灭两个营敌军应该不在话下。”

所谓弹药基数，一般情况下，一位士兵配备一支半自动步枪，二百发子弹，这就是弹药基数。上甘岭战役打到现在，凡是接替部队，士兵都是使用冲锋枪，一支冲锋枪一个弹药基数配置是三百发子弹，一挺捷克式轻机枪配置一千发子弹，一挺马克辛重型机枪配置是四千五百发子弹。

还有，一门迫击炮配置为一百二十枚炮弹，不过，后面的连队一般不配置迫击炮，因为没有那么多装备了。倒是一个班会配置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一个排需要配置一挺马克辛重机枪。手榴弹一个基数为四枚，但每人携带了十二枚，根本不够用，主要还是缴获敌军弹药使用。

程银章当然知道弹药基数基本常识。他很高兴，觉得再到敌军尸体上去摸些弹药回来，差不多就够消灭两个营的弹药了。

吴连长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主要是考虑到战斗进行到这个时候，阵地上一定有许多遗留的武器，所以，主要是弹药带得多一些。程老兵有什么好经验，赶紧告诉我，好布置战斗，随时准备痛击敌军。”

程银章说：“弹药带得多就是好事，主要是手榴弹要用好，还有就是，要保证每位战士颗颗子弹都要射进敌军身体里，这样才不至于浪费。”

吴连长知道，一个战场上的老兵，对子弹有多顾惜。但他还是说：“不用担心弹药问题，子弹可以管够，只是每个战士每颗子弹都要射进敌人身体，只怕要求高了一些。”

程银章见吴连长误会了他的意思，解释道：“不是节约弹药的问题，是要让敌军不能在第一时间反弹，是如何更加有效杀敌的问题。”

吴连长脸一红，说：“对，我理解有偏差，但每颗子弹到肉，确实做不到。程老兵要是有好建议，不妨说出来听听。”

程银章正要听吴连长说这句话，他说：“我建议，给我准备五挺重机枪，十挺轻机枪，二十支冲锋枪，每支枪配备两个基数的弹药，还要给我准备一百枚手榴弹。”

吴连长大惊失色，忙问：“你一人需要这么多武器弹药？”

程银章点头说：“对，还要给我准备两二到四助手，专门帮我递枪支，拧手榴弹盖。反正阵地上这些武器都有的，许多还能使用，首长就出几个人和子弹就好。”

吴连长没有怀疑程银章的能力，单凭他一个人敢在敌军中厮杀，他就应该有这个能力。吴连长非常爽快，指定了四名战士贴身伺候程银章，又问他还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程银章说：“赶快将阵地上的步枪全部收集起来，每位战士预备一支，好与敌人拼刺刀。还要赶紧将敌军尸体上的三棱刺刀搜集起来，最好每人两柄，我需要八柄刺刀，两支步枪。敌军在进攻之前，一般都会先打一轮大炮，最好将大部分人躲藏在坑道里。阵地表层松土基本上被炸光了，现在，炮弹落下就只有炸石头。大家一定要注意，石子炸飞起来，也是可以造成很大伤亡的。建议大家，最好全身伏在低洼处，双手抱头，避免遭遇无谓牺牲。”

吴连长感谢了程银章一番，急忙吩咐大家照做，然后大声喝道：“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大家马上行动，趁敌军大炮还没打来之前，赶紧收集枪支弹药刺刀。”

阵地上泥土松软，只要用脚轻轻一踩，就能发现有没有货。

同志们漫山遍野收集武器弹药，被鲍维尔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他叹息一声，说：“来得好快呀，我正准备进攻，人家就已经占领了阵地。”他还以为是新上来的部队呢。

副官满脸不屑，却没开口说话。

上甘岭战役已经打到这个时候，各个部队都正在准备展开决战，可阵地还是长期掌握在中国军队手里。鲍维尔之前以为，是自己的军队怕死，不出力，才导致了这一现象发生。谁知轮到自己上战场了才发现，这与自家军队没有半点关系，纯粹是中国军队太厉害了。

他命令副官：“发起冲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攻下阵地。否则……”

否则什么，他已经没胆量说出来了，他清楚地意识到，否则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士兵到底能存活多少。刚刚来到阵地，就那么一个多小时，自己就损失了一个营。看样子，起码有半个营，是被敌方一个士兵消灭的。战场态势，已经比自己想像中要可怕一百倍。

密集的炮弹说来就来，满地开花，将那些寻找枪支弹药的战士，很快就给撵了回来。炮弹虽然密集，可我方士兵比较分散，并未造成多大伤亡，反而浪费了美军许多炮弹。

鲍维尔大概是真的急疯了，他的同伴，早已躺在泥土里，现在又遭遇他的炮弹袭击了一回，假如他们泉下有知，一定不会放过他的。特别是他的副官，看他脸上厌恶的表情，心里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七号、八号阵地，是上甘岭战场主阵地，美军炮弹多得用不完，最近几天一直都在轰炸。这也恰恰证明，阵地一直都在我军手里，否则，美军花费这么炮弹干吗。六号阵地大约已经失守多时，要不不可能没有响动，枪声都听不到。

主阵地上战斗异常激烈，三号阵地也不输谁，只是没有主阵地出名罢了。尤其是八号阵地，突出于前，总是会遭遇敌军三面冲击。主战场之一的八号阵地，高约五百三十七点七米，史称五三七点七高地。

前段时间，八号阵地时刻都在上演着生死时速的较量，高地每天都要几易其手。这几天联合国军后劲乏力，只有进攻的分，没有取胜的事了。

就像三号阵地一样，自从程银章一加入，就算再没失手过。

炮弹还在持续雨点般落下，大部分同志都已经躲进坑道里去了。从坑道到战壕，还有十几秒钟路程，但必须留人观察敌军动向，不然，鬼子悄悄攻上来了都不知道。这种事可不能大意，万一真让敌人攻上阵地，很有可能全连人都会被人堵在坑道里，只需要一颗燃烧弹，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第43章：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