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匪

天下哪有比皇帝身体更急的事？

喷出鲜血那一刻，泰常帝当场晕厥，皇城上下，朝野内外一片哗然！

这已经不是泰常帝第一次生病了，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只是哪一次也没有这一次重，长睡不醒，醒来也是神智不清咳血不止，宫中太医束手无策。

病至第三天，泰常帝略微恢复，命宫中宦官连传两道诏令，第一急召泰平王拓跋焘回平城，第二便是找寻乐陵公主下落。

两道诏命一下，满朝文武皆松了一口气，天下怕是没有比这两件事更令陛下心急的了，但是大臣们更关心的是第一件事，陛下大限怕是不远，泰平王虽未加封太子，却已是相国兼大将军，满朝文武的领袖，此番归来不是加封便是监国，这大魏的天怕是要变了。

……

山中风雪甚急，大片大片的雪花几乎是砸下来般，大雪漫过，天地间一片银白色，原本的小路再也寻不见踪影。

一声马鸣，嘶出绝望地呼吼。

“噗通！”

一匹八百余斤的大马无力的倒在雪地中……

“今天又得吃马肉了。”说着一圆脸扎须青年提着厚重的刀，刀尖一挑刺入马颈，动脉中喷涌出一股鲜血，扎须青年一口咬上去将热血吸入腹中，血喷得急，他再起身时已是满面鲜血，张开嘴露出沾血的牙甚是吓人。

最后一匹幸存的马嘶鸣着，似乎想要逃避这种命运，但是它越是挣扎，缰绳套得越紧，它是必然无法逃脱了。

山坳间传来一女孩子“哇哇”的哭声，边哭边叫：“我要回家！”

女孩子身旁的少年男子哄劝道：“你在家能看到这么大的雪吗？你看这雪景多美啊！”

“我要回家……呜呜呜……”那女孩子哭声反倒更大了。

山坳上方，一皮肤白晰的青年手扶长刀眺望远方，他已经站了很久，却一直盯着西边的山口。

“二兄，站了太久了，下来吧！”饮马血的扎须青年在山角下喊道。

白晰青年没作声，似乎再多看一眼也许情况会发生变化。

扎须青年捧起一捧白雪，将脸擦干净，见小山头仍然没有动静，便一步一步地登上山头，来到白晰青年身旁，顺着他的目光远望，白蒙蒙一片，哪里还有人影，他呼着白气道：“也许遇上麻烦了，你不能总这样看下去，若是病倒了我们谁也走了。”

白晰青年叹着气，一脸无奈：“你说得是……”

年轻的身体充满热血，往往做起事来不考虑后果，可是后果却会找上他们，慕容氏兄弟这些大胆狂徒终于遇到了困境，他们不敢走大路，沿着山脉间的小路穿梭，天寒地冻，没有人烟，补给很快不够用了。

马匹接连累死，靠着吃马肉，坚持不了多久，他们已是整个北方帝国的通缉犯，不敢露面，庞法自告奋勇出山寻找食物，大半天过去了，却是踪影全无，而暴风雪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慕容毅随着慕容恒下了小山坡，来到避风的地方坐下。

慕容恒愤然骂道：“小贼就是小贼，永远也改不了贼性。”

他在骂庞法，虽说不一定骂得对，但他毕竟没回来，说不定真是卷走这些人的财物跑了。

慕容杰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什么，庞法是他保下的，兄弟虽然不会怪自己，他也难免自责。

乐陵公主的哭声渐渐小了，第二日醒来时她还不知道状况，刘威哄骗说要带她去海外玩儿，乐陵公主本就天真得可爱，居然信以为真，可是路越走越荒僻，天真又不代表傻，她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去海外，一开始刘威还能哄哄她，可是如今又冻又饿，最要命的是高贵的公主一连几日没洗澡，这如何让她受得了，养尊处优的小公主终于知道自己的处境了，果然，中原人都是爱骗人的。

“我我……”乐陵公主支吾着，似有难言之隐。

刘威照顾她几天了，对她的行为已经了如指掌，问也没问便拉她起来，把她带到一个背风的山包后面。

乐陵公主羞红着脸躲起来，只有如厕的时候才是最自由的时候，可是自由又能怎么样，这里人迹罕至，莫说逃不走，便是逃走也要饿死在这里。

如果说慕容氏个个是人杰，那么拓跋氏的最大特点便是坚韧，正因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打败各路强敌建立起强大的北方帝国，乐陵公主的身体里流着拓跋氏的血，她也很坚韧。

乐陵公主羞嗒嗒地走出来，故意磨蹭着脚步，在刘威身边低声耳语道：“你带我走好不好？”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刘威是被迫的，其实几天来，慕容氏的人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尤其是慕容杰，成天板着一张臭脸，一副谁也瞧不起的样子，对庞法他还有几句软话，其他人则是呼来喝去。

刘威听罢，一脸苦笑，眼下的处境居然出自于他的杰作，只能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来自我安慰，听到乐陵公主儿戏般的话说道：“我倒是想，可是把你交给魏兵我的脑袋就搬家了。”

乐陵公主居然拉起他的手臂道：“不会的，我给你求情。”

她连身份都不提了，看起来像个邻家小妹，刘威不是不同情她，只是这个中利害他清楚得很，火烧晋阳、扰乱罗城、放跑囚犯、袭击军营、劫持公主，哪一次都是死罪，魏国能饶了他们才怪。

崔泷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出塞外绕路进北燕，二是与商队渡黄河进入夏国继续入川，可是两条路都是山高路远，如今莫说远行，便是眼下能否坚持下去都是前路茫茫，难啊。

“父皇和大兄最疼我，他们一定会赦免你的，到时候我给你安排职位，你可以在魏国做官啊。”

这小妮子，该说天真呢还是聪明，这种利诱拉拢的手段都会，皇家之人果然聪慧，那个喝肉粥的傻皇帝除外。

刘威还不至于傻到真的信了小公主，一脸无奈的又带她回来。

山坳里勉强点燃一堆火，微弱的火苗在风雪的侵袭下似乎随时会灭掉一样，一坨马肉滋滋地烤了半天表皮只是微微变了颜色，今天这一餐很困难啊。

几个人围在火堆旁，谁也不出声，小心翼翼地节约着富贵的气力。

忽然，风雪中似乎出现异动，慕容毅像一只机警的兔子，竖起耳朵，手已落在刀柄上，几人各**着自己武器，慢慢移动着脚步，向外围成了一圈。

脚步声越来越大，听声音便是有很多人，在风雪的掩盖下，此时听到声音证明人已经近在咫尺了，什么人会出现在山中？如果是魏兵，那就该拼命了……

刘威小心翼翼地抽出龙渊剑，这柄青铜短剑和他实在有缘，两次丢失都找了回来，因为乐陵公主喜欢，当晚就一直挂在她的腰带上，如今他依然没有别的武器，只能拿这古董做全力一搏了。

山坳两端忽然来了几十人，轻一色的彪形大汉，将他们围堵在山坳里，显然有备而来。

因为风雪的原因，大多人都围着面部，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些人的穿着五花八门，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很厚，最可怕的是他们都带着兵器，兵器也是形状各异，肯定不是制式装备。

两拔人一照面便拔出兵刃对持，这气氛可不是友好谈判。

既然不是魏兵，那么他们的身份无疑了——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