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有救了

上了海堤，刘云善望了望远处的房屋，估计有十几里路。

站在高处，感觉风太大，刘云善站不稳，他的脚踏车子是没办法骑了。

他坐在海堤顶子上，双手抱紧鱼篓子，向海堤下滑去。

“哎哟……”他突然感到从左大腿到屁股像被刀划开一样，钻心地痛。

滑到海堤下，刘云善回头一看，原来在海堤坡上有一个巴掌大的海蛎子贝壳，大半边埋在土里，如刀口般锋利的部分露出泥土。

那海蛎子的壳，不但其口异常锋利，而且又是奇形怪状，弯弯曲曲、坑坑洼洼，已经被刘云善的血肉染红。

刘云善穿的是大裤衩子，大腿上被划出将近一尺长的口子，被刮掉的皮肉粘连在伤口上。

极度的劳累和疼痛，让刘云善站不起来。他闭上眼睛，就势躺倒在海堤坡上。

他心中几乎绝望：“莫非是应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句老话？”

这时候，鱼篓子里的婴儿又啼哭起来。刘云善咬着牙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向着目标一步步接近。

……

就在刘云善几乎耗尽体力时，迷迷糊糊中发现一户渔民家门前晾衣绳上挂着的尿布在风中猎猎抖动。

“天意，天意啊！小鬏有救了……”

刘云善最后是用膝盖爬着来的，他一阵激动晕了过去，趴倒在鱼篓子上。

鱼篓子里的婴儿又啼哭起来，但这啼哭声被呼啸的海风淹没了。

这户人家的户主叫董二中，媳妇董陈氏三个月前生了一个女儿。

就在婴儿奄奄一息的时候，回家的董二中发现了门前的惨状。

刘云善不但大腿后面被划了口子，两个膝盖也被磨破了皮。

董二中把刘云善抱进屋里，给他擦洗身体，又用盐水洗了伤口，然后给他换上了干净衣服，再把他放到床上躺下。

由于海边的泥土、空气的湿度和盐分都高，刘云善大腿上被贝壳划破的口子已经大半粘合，两个膝盖也没有大碍。

“稀饭好了，你先盛一碗给他！”董陈氏一边给婴儿喂奶，一边吩咐着董二中。

刘云善谎称自己是海上商船的船主，夜里遇到风浪，船翻沉了，刚生下小孩的媳妇葬身大海，他自己带着婴儿爬上舢板才得以逃生。

……

经过一天的劳顿，晚饭又和董二中喝了不少的酒，刘云善早已腰酸背痛、头昏脑涨。

但躺在床上，刘云善却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把那女子说的话回忆了一遍又一遍，估计她早已不在了人世。

想着想着，他忽然警觉起来：“我凭空得了这么多大洋，董二中夫妻俩会不会眼红，打我的主意？”

于是，他披衣下床，赤着脚悄悄溜到东头房门旁，想听听董二中夫妻俩说什么，但只听到董二中如雷的呼噜声。

刘云善又悄悄返回自己的床上，可仍然没有睡意。他只好继续漫无边际地想着。

对海西侯的故事，刘云善早已是熟记于心，但现在回忆起来，却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为自己的姓氏受到不公正的待遇而耿耿于怀。

原来，第一任海西侯李广利没有儿子，侯爷的爵位传给了女儿，然后，又传给了李广利的刘姓外孙。

这样一来，海西刘氏家族，毫无疑问，和李氏家族同样都是海西侯后裔。

然而，在海西老百姓看来，只有李氏才是正宗的海西侯后裔，而刘氏充其量不过是外戚。

……

董二中的大哥叫董正中，住在陈家港街上父母留下的老宅子里。

因为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董正中在陈家港臭名远扬。父母在世时，花了一大笔彩礼钱替他从外地说了一房媳妇。

这房媳妇人长得并不怎么漂亮，董正中和她结婚两年又没有生育。

董正中觉得花那么多彩礼钱不值得，还不如那些窑子里的女子让他动心。

一场豪赌之后，董正中欠了一屁股债。万般无奈之下，他把媳妇拿出去抵债了。

董正中的父亲被气得吐血，老两口觉得没有脸面在街上生活下去，只得和二儿子到海边盖了两间草屋搬过去住，靠大鱼为生。

董正中孤身一人在陈家港混日子，到三十五岁还没有续上媳妇。

日子不好过的时候，他就会去董二中家过上几天，也会去海边打鱼。

有一次，一场暴风雨过后，在海边捕鱼的人发现一具尸体，别的人都吓跑了。

董正中觉得那尸体身上的衣服不错，就过去把衣服扒了下来，竟然发现衣兜里一个钱袋子，里边装着三十九块银元和碎银子。

从那以后，每当暴风雨过后，他总是尽快到海边去。虽然没有再遇到那样的横财，但也会捡到一些木材、渔网之类的漂浮物。

那天，刘云善离开海边后不久，董正中见大风渐渐平息，便来到海边。

他先是在海堤堆说发现了刘云善的脚踏车：“没见过陈家港有第二个人有这个玩意，一定是杨集镇那个姓刘的！

这家伙一定是在海边捕鱼时被海浪卷走了。老子看到他骑车神气活现的样子就生气。活该他倒霉！”

他扶起脚踏车，可是，不但不会骑，连推着走都困难，没走几步就连人带车子倒在地上。

忽然，他看见了那只舢板：“真是老天爷在帮我啊！给了我一辆脚踏车子，又送我一只舢板！

我不如把脚踏车子扛到舢板上，然后沿着海边和大潮河边，推着舢板走！”

于是，他把打鱼的旋网缠绕在脚踏车的杠子上，扛起车子向舢板走过去。

到了舢板跟前，董正中看到了血水中坐着的没有丝毫动静的刘来凤。

“啊……”董正中惊叫一声，准备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了哭泣，便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放下肩上的脚踏车。

重又回到舢板前，董正中颤抖着把手伸到刘来凤的鼻子前，发现她还有气息：“喂，你醒醒！”

刘来凤知道有人来了，艰难地发出低微的声音：“饿，我饿……”

她用力地睁开眼睛，然后又慢慢地闭上。

董正中拿出自己带的饼，送到女子的嘴边：“吃吧！”

女子张开嘴巴，可是已经没有力气咀嚼。董正中见状，就把饼嚼碎了再放进她的嘴里。

正因为海水的盐分高，有着止血和消炎的功能，女子才得以死里逃生。

董正中把舢板推到陈家港港口，把刘来凤抱到一家诊所。

大夫给刘来凤扎了针，然后对董正中说：“你媳妇失血太多，需要滋补。这补药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大夫，你放心！我把舢板卖了就给钱，不会少你的钱。舢板就扣在码头的木桩上。我马上就去打听买主。舢板可以先给你做抵押。”董正中显得十分真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