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 遇袭

刘云良当年从母亲口中知道了自己身世时，不忍心伤害养父，并没有去找李以文相认。等到母亲和养父去世后，刘云良改名李章西。

他让人给李小平捎来口信，希望他在大李庄同时举办李章铜的祭奠，并且希望李小龙能到凤凰城李家祠堂做悼词。

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李小平和李小龙欣然同意。

李章西在祠堂里宣布“七七”祭奠决定后，很快就收到一些族人提出的抗议和威胁。

传说李章铜派人抓捕、杀害了李以文，因此成为李以文近亲家族的仇人。

打着李家军旗号的那支土匪武装，是李以武的儿子李东太和李东平兄弟俩为首的，可是，李章西却并不知道他们和自己是堂兄弟，或者说，是亲兄弟。

李章西深知这兄弟俩的厉害，因为自己和海西地区大多数富人一样，被他们敲诈勒索过多次。

开弓哪有回头箭？为了家族的荣誉，前面即使有刀山火海，他李章西也不能退缩。

……

夜晚悄悄地降临，黑暗渐渐笼罩了世界。凛冽的西北风狂呼怒号，肆意地把刚刚落下的积雪又抛向半空，天气异常寒冷。

天空中，稀疏的寒星时不时地从浮云里钻出，仿佛正在窥探着海西这片神秘的土地。

在凤凰城的李氏祠堂，李章铜的“七七”祭奠正隆重举行。

除了李姓居民正式祭拜，一些杂姓居民也过来凑热闹。因为在祭奠之后，还有民间艺人的表演。

大人们为了抵御严寒，一个个缩着脖子，双手插在衣袖里，彼此紧挨在一起，看似虔诚地聆听着李章西的祈祷：

“神的胸怀博大而慈爱，关怀着世间的生灵，却又带来黑暗、魔鬼、凶杀与死亡，罪恶正悄悄伴随着黑暗潜入世间……”

李章西声音并不响亮，还有点嘶哑，时不时地被不知怎么形成的风哨声所打乱。离他距离稍远的人，很难听清他讲的是什么。

在这恼人的风声里，冷不丁地又传来猫头鹰的“呜呜”声，阴森森的恰似怨妇哀嚎。几个原本不怎么安静的小孩子，吓得赶紧跑回自己大人的身边。

平常在这样的夜晚，人们就早早钻进被窝里。但只要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他们的神经就会绷紧——害怕突然有土匪破门而入。

祠堂里挂着李章铜的画像，画像两边是李小龙题写的挽联

——春风拂柳龙庭静静书声朗，丹桂折枝小院幽幽祭火明。

李章西祷告之后，便是李小龙满怀悲痛地读着祭文：“兹有吾李氏先辈章铜大人，为官廉正，忧国忧民，造福大清和天下苍生。

怀念甲午之后，年逾古稀的大人临危受命，去日本马关签订条约。

大人力争减少朝廷对日本国的战争赔款，与日方代表唇枪舌战四日，致使谈判一直僵持不下。

待第四日下午，大人在返回驿馆的路上遭到暗算，脸部被刺客击中，顿时鲜血直流。

随从们慌作一团，但大人只是从容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淡定地说了一句——‘不要哭，此血可以报国呢！’

大人只是让大夫简单处理一下伤口，然后缠着一头白纱布坐到了谈判桌上。

正是因为大人的满脸鲜血，引起各国记者的一片哗然。在西方列强的舆论压力下，日方代表主动提出减少一亿两白银的赔偿款。”

“讲得好！”听众中有人欢呼，很多人鼓掌。

突然，靠在墙边站着的几个戴着狗头帽子护着脸的人，对准李小龙拉起了弹弓。

李小龙的脸上和右眼被弹弓的泥球射中，惊叫一声倒在地上。

祠堂里乱作一团，人群纷纷向祠堂大门涌去。

李章西冲上前抱起李小龙：“小龙，你醒醒，醒醒啊！”

“大爷，我、我没死。我是不想站着挨……”李小龙说着，突然觉得一阵钻心的剧痛，晕了过去。

“族长，先人的画像也被打坏了。那几个人还在祠堂里呢！”有人叫道。

“什么？快去保护大人画像，祖宗会怪罪下来的！”李章西放下李小龙，向李章铜的画像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画像。

弹弓接二连三地打在李章西的后背和后脑上，但由于棉袄和棉帽子的阻挡，李章西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疼痛。

直到一颗泥球击中李章西的耳部，他才发出“哎哟……”一声，抱着李章铜的画像瘫坐在地上。

随着一声“撤！”，打弹弓的几个人一溜烟退出祠堂。

“族长，我看小龙少爷伤得不轻。我家邻居是开药铺子的，您看是不是把他带去看看？”一个族人扶着李章西问。

“又不是刀伤枪伤，就弹弓打一下，不要紧的。半夜三更的，用不着麻烦人家。”李小龙忍着剧痛说道。

“我家有云南白药，你们把小龙扶到我家里去就行了！”李章西说着，捂着自己的耳部站起身。

……

到了家中，李章西让李小龙躺在东厢房。李丁氏给李小龙的右眼洗干净，然后敷上白药。

“看样子小龙伤得不轻，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怎么跟章南兄弟交代？”李丁氏抹着眼泪说道。

李章西坐在李小龙的床边，拉着他的手说道：“贤侄啊，大爷对不住你！唉……让你来做祭奠，想不到让你吃了这么大的亏。”

“大爷，你别难过。这是晚辈应该做的事情呀，为了弘扬老人家的丰功伟绩，小龙就是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啊！

何况老人家生前曾经帮助过我家，对我情同父子，人世间恩情莫大于此矣！晚辈岂能做忘恩负义、贪生怕死的小人啊！

大爷能够看得起晚辈，给晚辈一个做人的机会，晚辈自然不胜荣幸，怎么能说吃亏呢？”

李小龙的这番话，把李章西夫妻俩说得热泪盈眶。

“贤侄，”李章西紧紧握住李小龙的手说，“你不愧为海西侯后裔，是天底下最善良正直之人！”

“是啊！”李丁氏抹着眼泪说道，“金子有你这样的义父，是祖上的庇护与阴德。正中他真的不该对你那样！我们代他给你陪个不是！”

“哪能这样？谢大哥心地善良、嫉恶如仇，他才是正人君子啊！”

说罢，李小龙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不过，我长这么大可没有一个仇人，这里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会不会是谢大哥还不肯原谅我，私下找人打的我？”李小龙问。

“这、这怎么可能？”李章西连忙说道，“正中他在凤凰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即使他想对付你，也不会有人肯帮他做这样下作的事情。

贤侄，能够进入祠堂的都是姓李的人，杂姓都在大门外面等着看戏。”

“李姓人怎么可能打我？谁跟我有仇？”李小龙挠着头疑惑不解地问。

“他们不是跟你有仇，是跟大清朝有仇，可能是因为他们知道你也是皇亲国戚。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章西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