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独眼龙

听了李章西的介绍，李小龙又想起八年前被李家军抢了运粮船的事情。

“我也被这帮土匪讹诈过，曾经给官府送过不少钱，但无济于事。”李章西道。

“记得我们当时到海州府报了案，可是官家人说，天下土匪和盗贼多如牛毛，根本没有办法查。”李小龙道。

“以前朝廷还强盛时，衙门对李家军都无可奈何。现在各地军阀纷纷造反，朝廷已经日薄西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海州府衙门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得罪李家军啊！

我还听说，李家军已经联络了南方乱党，衙门避之唯恐不及啊！

贤侄，我已经看出来，你有鸿鹄之志，旷世之才，可是，生不逢时啊！”李章西感叹道。

“太太，”佣人突然推开东厢房的门说道，“鸡汤炖好了，现在就盛给老爷和小姐、姑爷吗？”

李章西对佣人说：“小龙少爷受了伤，需要补一补。多盛些鸡肉给他，我喝半碗高就行了。给小姐盛一碗就行了。姑爷身强力壮的，再这样养着，恐怕会胖成猪呢！”

从茅房出来的谢伟男，刚好听到佣人与李章西的对话，气不打一处来。

他回到西厢房，把听到的话告诉李桂香，然后咬牙切齿道：“凭什么给李小龙这个王八蛋送鸡汤，还把鸡肉都盛给他？竟然让我们两口子喝一碗！岂有此理！”

“当家的，”李桂香双手撑着坐起身，仰靠床头，“半夜里我被他们的说话声惊醒，好像是小龙哥眼睛被打伤了。你把我抱过去看看才是。”

“看什么看！”谢伟男显得十分不耐烦，咬牙切齿道，“活该！这个无恶不作的下三滥，一定是坏事做得太多，仇人太多，人不报天报！”

“他可是大大请来做悼词超度亡灵的，是积德行善，怎么是坏事？你不要再冤枉好人好不好？”李桂香劝道。

“姑爷、小姐，鸡汤来了！”佣人端着鸡汤进来。

“桂香你喝吧！”谢伟男说完，气冲冲地出了西厢房。

“当家的，等等！”李桂香叫道，“你先喝了鸡汤再走吧，这一大碗呢！”

谢伟男头也不回，厉声道：“喝不了就喂狗！”

他猛抬头，见到李丁氏正端着鸡汤朝东厢房走过去，心中的怒火更旺。

谢伟男迅速从李丁氏的身后窜到对面，抓起支在墙边的扁担，伸向她的脚下。

李丁氏端着碗，根本注意不到脚下的门槛上增加了扁担。她前脚迈过门槛，没想到后脚被绊，扑倒在地。

谢伟男立即收回扁担放回原处，然后急忙冲进屋里，假惺惺地弯下腰，扶起倒在地上的李丁氏。

李丁氏嘴唇被磕破流着血，鸡汤泼了一地，但盛鸡汤的碗还在她手上，碗里还有一些鸡肉。

李丁氏端着剩下的半碗鸡汤走到李小龙的床边，颤抖着叫道：“小龙，醒醒，醒醒啊！鸡汤来了……”

李小龙虽然刚刚睡着，但因为正发着高烧，昏迷不醒，哪里还能喝鸡汤？

李丁氏叫了好大一会儿，没有叫醒李小龙，倒是把呼呼入睡的李章西弄醒了。

“小龙发烧了。你摸摸，烫人。得赶快把他送到海州医院！”李丁氏着急道。

……

给李小龙诊断的是日本医生田中茂。他检查过李小龙的眼伤后说：“右眼球被打坏，因诊治不及时，已经无法复明，必须摘除。”

“那怎么行？”李章西感到十分惊讶，“我们这里，只有盗匪被朝廷抓到，才被挖掉一只眼珠子。他还没有娶媳妇呢，要是少了一只眼……”

“摘除掉眼球，可以换上狗眼。一般人如果不特别注意，是看不出来的。”田中茂道。

“那行！”李章西转忧为喜道。

“不过，这个手术费用较高。”田中茂提示道。

“多少钱，您说了算！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换！”李章西斩钉截铁道。

“如果手术成功，包括治疗，大约要花八十块银元；如果不成功，只收取十块银元的医药护理和床位费用。”田中茂不紧不慢道。

“不成功？”李章西惊讶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拿活人做试验吗？”

“是这样的。”田中茂解释道，“有百分之一不到的人，接受眼球移植后会有较强的排斥反应。

还有一点，我必须告诉你们：手术即使成功，但患者换的狗眼，也是看不见的。”

“那、那怎么行？眼睛看不见，那还有什么用？”李章西问。

“一只眼看不见怕什么？还有另一只呢！”田中茂轻描淡写地说道。

……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李章西整天守在病房里陪伴李小龙，和李丁氏一起服侍他。

李丁氏担心李章西因此耽误生意，同时她自己还要照看家里，便提出花钱雇李王氏来照看、服侍李小龙。

李王氏是李章西侄儿的遗孀，三十岁，人长得十分标致，丈夫刚去世两年，留下四岁的儿子李得钢。

李王氏和死鬼丈夫的婚姻也是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的，叫包办婚姻。

丈夫生的虎背熊腰，但却好吃懒做，并且横行乡里，动不动就惹是生非。

他对李王氏百般挑剔，张口就骂抬手就打。

开始公公和婆婆总是护着自己的儿子，但李王氏的善良与柔弱使他们良心发现，渐渐改变了态度。

李王氏前两次怀孕都流了产，一次是因为遭到丈夫酒后发飙毒打，另一次是因为繁重的劳作。

所幸李王氏第三次怀孕时，丈夫投了“太平天国李家军”。婆婆担心李王氏再次流产，也不再让她干重活。

一年前，李家军头领让人传话，说李王氏的丈夫酗酒滋事，被人打死。

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了，李王氏的婆婆惨叫一声“我的儿啊……”便一头撞在墙上，一命呜呼。

李王氏的公公去了他的大儿子家，留下李王氏和三岁的儿子李得钢相依为命。

当时李得钢已经说上不少的话，由于疼爱自己的奶奶和爷爷都离开了，便从此不再说话，除了偶尔叫一声“妈妈”，就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