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郭向安返回照相馆，听见郭永健正在跟女前台说：“姐姐，不好意思，看来今天我们是照不成了，耽误您时间了。”

“对呀，真是不好意思，只能等下次有时间再来了。”郭向安也上前跟女前台抱歉着说道。

“诶呦，别这么客气，这是我的工作嘛！等你们一家子下次有空了再来照吧，我们商场和我们店过年期间也照常营业呢！”女前台莞尔一笑，又对着郭永健说道，“小伙子，我喊你妈妈叫姐姐，你这会又喊我姐姐，这辈分乱的，哈哈。”

郭向安听到这笑了，说道：“哈哈，各论各的，说明我们家儿子长大啦，是个小大人啦！”

郭永健也跟着说：“我是怕喊您阿姨，把您喊老了！”

女前台笑着把郭向安和郭永健送出照相馆。

“爸，妈妈走了，我现在也没心思吃火锅了，咱去接妹妹下课然后回家吃吧！”郭永健提着东西无精打采地说。

郭向安搂起郭永健的肩膀，打气地说道：“你妈妈忙工作去了，但咱三个照样去吃火锅，等吃完饭你陪你妹妹去商场底层滑冰去，不然萍萍该不高兴了！”

郭永健提起劲，扭过身点点头对郭向安说了句，“好！”

已近中午，商场人群变得熙熙攘攘。钟胜楠快速穿过人流出商场来到街边招手喊停了一辆出租车。

“您好！”五十来岁的高卫国热情地说道。

“师傅，我去武州市中心医院，麻烦您尽量快点！”钟胜楠边落座边说道。

“好的，请系好安全带！”高卫国迅速将车发动，汇入拥堵的车流中。

高卫国从车内后视镜看到钟胜楠面露担忧之色，忍不住说：“妹妹，家里有人生病了？”

“不是，师傅，是工作上的事。”钟胜楠看见后视镜里陌生的高卫国关切的神情，禁不住心中一暖。

“家里都平安就好！”出租车又堵在了一个大路口，高卫国继续说道，“快过年了，这个点人们都出来聚餐、采购年货，路上堵了点，你别太着急，我一定尽快给你送到。”

钟胜楠看着车窗外长长的车龙，不禁更加忧愁。

“既然您是去工作，那您应该是大夫吧？我退伍后啊，开了三十多年出租车，遇到的大大小小交通事故也蛮多了，咱俩的工作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遇到过不少伤者。”

“您见过的最严重的交通事故是什么？”钟胜楠好奇地问道。

“有次晚上我在街边等活，有个天杀的司机酒驾，直接从机动车道窜到行人道上，把一对母女撞倒拖了3、4米远，汽车撞到墙才停下来，那对母女已经没有人形了，孩子也就5、6岁大的样子，孩子爸爸赶到看到这情景当场就疯了……”高卫国回想起这一幕，摇了摇头。绿灯亮了，高卫国松开刹车，确认斑马线没有行人后才踩了油门。

“唉……”钟胜楠也不禁摇了摇头。

“工作上谁都会遇到麻烦，你的麻烦可能是遇到棘手的病人，我的麻烦可能是我撞别人，或者别人撞我。不管麻烦是什么，咱都别慌，既然已经发生了，咱努力解决好它，不能让麻烦打败我们。”

“师傅，谢谢您！”高卫国的劝导，让钟胜楠的心情平静了几分。

“齐老师再见！”郭永萍牵着郭向安的手走出了辅导中心。

“萍萍，今天上课画了什么呀？”郭向安问道。

“今天老师带了一只猫让我们画，它一直跑来跑去，我都没法好好观察它，画得不太好。”郭永萍有点不开心说道，“妈妈和哥哥呢？”

“你哥哥在火锅店占好位置等着咱们呢，你妈妈医院临时有急事，她赶回去工作了。”

“哼！”郭永萍甩开了郭向安的手，站住不走生气地说道，“妈妈总是这样！她答应下午要给我买新衣服的！她都多少次说话不算话啦！讨厌！”

郭向安蹲下身子，摸了摸郭永萍的脸颊，柔声地说：“因为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还有其他的小朋友们需要你妈妈的帮助呀！你妈妈去工作了，又不是跑去玩了。她如果要是自己去玩而对你爽约，那不用你说她，我都替你说她。”

郭永萍还是不太高兴，用力原地蹦了几下，背着的书包也随着她的跳动晃得咚咚响。

“好了，萍萍，咱们快去吃饭吧，你哥哥还等着咱们呢。吃完饭我带你和你哥滑冰去！”

“真的？”郭永萍认真地看着郭向安问道。

“当然是真的啦！”郭向安将郭永萍背上的书包卸下，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拉着郭永萍的手向火锅店走去，“你妈妈说等她这次下班休息了一定带你来买新衣服！”

“哼，谁稀罕！”郭永萍还是噘着嘴。

郭向安和郭永萍的身影逐渐融入商场的人群之中。

出租车平稳的停在武州市中心医院的门口。

“谢谢师傅，您路上慢点。”钟胜楠付过钱后匆忙地下了车。

高卫国将车窗摇下，大声喊了句：“加油！”

钟胜楠向高卫国挥了挥手，匆匆向医院综合门诊楼走去。

武州市作为汉江省的省会，武州市中心医院的医资力量在五千八百万人口的汉江省名列前茅，每天有大量省内各地和周边省市的患者慕名而来。尽管马上就要过年了，医院进出的患者仍然络绎不绝。

“昝主任！昝主任！”钟胜楠在踏入门诊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和钟胜楠同一科室的主任医师，昝思成。

“胜楠啊，你也赶回来了呀，咱们快上去吧！”昝思成同样面露忧色，和钟胜楠无过多客套。

电梯间里，钟胜楠向昝思成询问道：“昝主任，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我也是接到李主任的电话匆匆赶回来的，详细情况我还不清楚，三例不明原因引发的肺炎，其中一个还是重症，不太好说呀……”昝思成始终眉头紧锁回答道。

电梯很快来到了门诊楼的顶层，昝思成和钟胜楠来到呼吸内科，被护士贾欣告知李主任和其他几位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都已经在小会议室了，两人进入会议室来不及寒暄便赶紧入座。

“昝主任和钟主任也到了，人齐了，现在我来介绍一下具体情况。”李温良脸色凝重地说道，“昨天夜间11时许，73岁的周姓男子因呼吸窘迫，在家属的陪同下来到我院急诊科，据患者儿子介绍，患者已持续一周发烧、干咳，自行服药未见好转，昨夜患者睡觉前忽然胸闷喘不上气，其子便赶紧带其来到我院。入院后该患者情况持续恶化，出现呼吸衰竭迹象，立即被送入ICU。周姓患者的胸部CT显示其肺实变，胸腔积液少见，我们对患者使用了所有的病毒检测试剂盒，无任何一种呈阳性。”

“今天上午8时，66岁的吴姓男子独自来我呼吸内科门诊部就诊，其也是持续数天的发烧、干咳，自行服药未见好转来我院求诊，其胸部CT可见肺炎表现，对患者使用了所有的病毒检测试剂盒，也无任何一种呈阳性。好在该患者目前病情稳定，医院已将他转至隔离病房。”

“发现这两例患者后，我立即向张瑜院长进行了汇报，张院长已经派人将两名患者的血液样本送往武州病毒研究所，看能否分离出病毒样种。同时张院长指示我们密切关注患者情况，组织行业专家前来会诊。我在联系汉江省第一人民医院呼吸内科冯主任的时候，得知他们医院昨天夜间也接诊了一名不明原因引发的肺炎患者”

“张院长已经紧急联系了市卫健委和市疾控中心，现在一切情况还不明朗，其他医院是否还有类似病患尚不清楚。”李温良双手揉了揉太阳穴，环顾四周说道，“情况就是这样，大家谈一谈自己的意见和建议。”

昝思成说道：“我们要迅速对患者开展流行病学调查，查找这三人是否有过某种共同接触。同时我们还要提前做好思想准备，预估最坏的结果……”

这时呼吸内科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屈梦猛地推开会议室的门，着急地说道：“李主任，我刚接诊了一名患者，他的病情症状、胸部CT和病毒检测试剂结果，也符合不明原因引发的肺炎认定标准！”

“什么？！”会议室内的众人全都站了起来。

“这牛肉真嫩真好吃！”火锅店里，郭永健吃完后拍着肚子说。

“可惜你们妈妈没吃到呀!”郭向安遗憾地说。

“等她下班给我买新衣服时，咱们再来吃一顿就好了呀！”郭永萍扬起了笑脸，满足地说道，“爸爸，哥哥，收拾收拾走啦！滑旱冰去！”

“刚吃完饭得歇一会，不能剧烈运动！”郭向安一吃完东西就犯懒地说道。

“诶呀，走啦走啦！不然一会滑旱冰的人就多了，我害怕！”郭永萍摇着郭向安的胳膊说。

“好好好，走走走，你俩穿好衣服把东西带齐别落下，我先去结账。”郭向安无奈的起身说道。

“爸爸，你们小时候也能滑冰吗？”出了火锅店，郭永萍拽着郭向安的手问。

“我小时候哪像你们现在这样幸福呀，有牛肉火锅吃，有新衣服穿。”郭向安感叹道，“我二十岁的时候咱们老家县城才开了一家旱冰馆，那其实就是穿个滑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滑。哪像现在滑冰，室内建个人造冰面让你们滑。”

“嘻嘻，那你们小时候多没意思。”郭永萍得意洋洋地说。

没一会，三人来到了滑冰场，此时场内的人已经不少了。

“健健，萍萍，你俩把东西都给我，换鞋进去滑去，我不滑了，在外面看着你俩。”郭向安说道。

“爸，您咋不滑了呢？”郭永健好奇问道。

“我哪像你俩消化这么好，我这刚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你俩进去好好玩吧，照顾好你妹妹，别让人撞着她。”

“哥，他不去就不去，咱俩赶紧进去把！”

“行，爸，那您找个地坐着歇会吧，我会看好萍萍的！”

郭向安找了紧邻场子的一条长凳坐了下来，不一会就看到穿好护具换上滑冰鞋的郭永健和郭永萍互相牵着手进入了场地。

郭永萍好长时间没有滑冰，重心不是很稳，摇摇晃晃的。郭永健转过身面朝着郭永萍，拉起郭永萍的双手倒着滑。没一会郭永萍就逐渐适应找到了感觉，渐渐松开郭永健的手自己慢慢滑了起来。郭永健在一旁小心翼翼看着妹妹，一有人快速滑过妹妹周边，他都会赶紧拉起妹妹的手。

郭向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兄妹俩的身影，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武州铁路公安处治安支队卢峰大队长打来的。

“峰哥，有何指示？”

“向安啊，之前咱们研判的那个买短乘长偷逃铁路票款的李姓嫌疑人刚买了明天的短程车票，领导决定等他明天乘高铁返回武州的时候，咱们收网！”

“行啊，咱都盯他这么长时间了，终于可以收网了，需要我们所里做些什么？”

“武州火车站有四个出站口，也不知道他明天会从哪个出站口出来。这样，明天我们支队去三个人，你们所里抽五个人，咱们每个出站口留俩人盯着，只要他跟着旅客混出来，咱就把他传唤回所里审讯。”

“好嘞，峰哥，我明天一上班就跟渠所汇报这事，咱们明天见！”

“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后，郭向安操心钟胜楠中午吃没吃饭，便打了电话过去，结果一直没人接听。郭向安便又聚精会神地关注起两个孩子来。

武州市中心医院综合楼六层的大会议室内，由院长张瑜紧急召集的院务扩大会议正在召开，与会人员个个神色凝重。

“在座的各位想必都听说了，截至下午两点，过去15小时内我们医院收治了3例不明原因引发的肺炎患者，据我横向了解，我市其他三甲医院也发现了4例不明原因引发的肺炎患者。就在开会之前，我接到了武州病毒研究所赵所长的电话，他告诉我，实验室从患者血液中分离出了一种新型病毒，经初步研究，该病毒属于冠状病毒科。”张瑜严肃的话音一落，会议室四处响起了议论之声。

待议论之声渐消，张瑜继续讲道：“大家都是各科室的负责人，但是也有不少人不了解冠状病毒，下面由呼吸内科的李主任向大家做一下介绍。”

李温良拿出资料，开始向大家讲解：“在此之前，人类共发现了六种冠状病毒，其中四种致病性较低，一般只会引起患者轻微的呼吸道症状，类似普通感冒。另外两种，一种引发了非典。”李温良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底下又响起议论之声。列席会议的钟胜楠眼眶一红，坐在她旁边的昝思成用力拍了拍她的肩。

“另外一种，引发了中东呼吸综合症。非典累计共造成全球8422名患者感染，其中919人死亡，病死率近11%。中东呼吸综合症累计共造成全球1139名患者感染，其中431人死亡，病死率为36。2%。两者病毒都是主要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密切接触传播，也存在一些其他传播途径。”

“今天发现的新型冠状病毒，是我们人类发现的第七例冠状病毒。它的传播途径我们不清楚，它的潜伏周期我们不清楚，它的破坏性我们也不清楚，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待深入研究。”

李温良结束讲解后，张瑜继续严肃地说道：“现在上级有关部门正在紧急摸排汇总全市范围内各级医疗机构的有关类似病患的情况，疾控中心已经着手对发现的病患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一会五点我和李主任要去市卫健委参加紧急会议，估计会上有关部门将做出具体的工作部署。同志们，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和最充足的准备。现在，我部署一下先期工作。”

“田副院长组织前来就医患者的筛查分流工作，对凡是有发烧、干咳症状的患者一律分流到我院发热门诊进行细致检查，对发热门诊的患者要做好防护措施，避免……”

“刘副院长带领相关科室按照传染病应急预案做好病患的隔离和病患所经区域的消毒工作，一定要注意……”

“王副院长检查医用物资储备情况，将防护工具下发给一线医务人员，按照长期准备向有关部门申领和调拨有关医用物资……”

“……”

“最后，我强调一点，大家会后要转告各科室医务人员，虽然我们现在对这种新型冠状病毒的一切还未可知，但是我们大家不要惊慌，如果我们医务工作者面对病毒都惊慌失措，广大的人民群众和患者该怎么办？一定不能虚构、夸大该病毒的危害性，一切有关新型冠状病毒的信息要由上级部门向社会公众统一发布！”

“呼吸内科参会的同志留一下，我们研究一下一会去市卫健委开会的汇报内容，别的人散会！都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