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闭关修行

却说这段朗、江醉、未央三人拜了洞庭掌门铁百炼为师，并结为师兄弟。铁百炼闭关在即，三位少年及时到来拜师，正所谓机缘巧合，妙不可言。将三位少年交付在自己手中的，俱是铁百炼推心置腹的密友。而铁百炼纵横江湖几十载，自有一双识人慧眼，在宴中便已看穿三人的品性、修为，自是满心中意这三个徒弟，还盼他们日后青出于蓝，承继自己的衣钵。

铁百炼每次闭关，便要有一亲近弟子入内侍奉、陪练。这侍奉弟子虽不免辛苦劳累，但却有了掌门亲授武功、点拨拔擢的机会。像那马长老等人俱是资质平平之辈，却因对洞庭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得了那入内近侍的机会。七七四十九天一过，武艺便得以大进、跻身长老一列。

因此，铁百炼此次带三个新入门的少年闭关，难免引起门中众弟子不平。那马长老倒是忠厚之人，他向众人讲述这三位弟子在入门选拔时的英勇事迹，众人便不再多言。

这闭关修行，原是道、佛诸家所行之术，讲求一个清净、调息、悟道。不过这天下武学同宗同源，总归避不开道、天、人此三者。想要穷尽天道，不是那一朝一夕、一招一式所能企及。因此这武林中人便在这“人”字上下足了功夫，毕竟清心寡欲、调息养性所带来的修为增进是可感的。

这七七四十九天的闭关，顾名思义，以七日为一境，共分七境。第一境乃是修身，即调整饮食，活络经脉、积攒中气。第二境乃是养性，即调整心性，祛除杂念，以防之后几境走火入魔。第三境乃是温故，即温习过往武艺，再加精进。第四境乃是静思，即穷思自己的每招每式，看有无破绽、有无可更进一步之处。第五境乃是克己，也即是“道、天、人”三境中的第一境，探寻习武者本身以及兵刃本身等奥妙。第六境乃是问天，也即是“道、天、人”三境中的第二境，抛开人、器本身，探求天地、风云、水火、山石、雷光等自然之奥妙。第七境乃是悟道，也即是“道、天、人”三境中的第三境，在探求人、天二境后，探寻这世间最永恒的道理所在。

显然，这闭关七境并非人人可为。若非武学极为上乘者，至多行至第四境便难以继续施展下去。不过这修身养性、温故静思，总归是有益无害，即使未能穷尽闭关之妙，倒也对武学精进大有裨益。

江醉、未央、段朗刚入门便得以服侍掌门闭关，内心实在是诚惶诚恐，所以侍奉起来，倒也是尽职尽责。江醉自幼便跟随海琼真人修行调息养性之道，那段朗亦精熟经脉穴位之法，所以铁百炼在这第一境、第二境之中，进行得甚为顺利。未央在武艺上虽无一技之长，但这膳食之道她却是颇为在行。煲汤调羹，自是不在话下，众人大饱口福。

前两境之修行，侍奉弟子最为劳累。但是三人各有所长，所以进行得倒颇为顺利，并无厌倦之感。自第三境起，闭关之人便要正式施展武功招式，所以三人学艺，也正是从此时开始。

这洞庭绝学，首推轻功云梦无痕，此乃武林公认之绝技。其次，便是那不被未央看好的景明拳和长烟剑。“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此乃范仲淹所作《岳阳楼记》之名句，景明拳和长烟剑的名头自是由此而来。

洞庭之所以能成为江南第一大帮，除了门中正气凛然以外，便是因为洞庭的武功门槛不高。若有一定武学基础或是稍具天资，便可习得一招两式，成为门中弟子。这也是江醉、未央二人上岛一路上所见之情形的原因。但是下限低并不意味上限就低，洞庭师祖掌门钟无期将那洞庭武功分为五层，他自认只能习得其中三层半而已。铁百炼是钟无期最为器重的弟子，而他如今已过知天命之年，也不过才习得第三层。马长老等受过铁百炼点拨、亲授的弟子，洞庭武功修行不过二层不满而已，至于门下寻常弟子，实则连一层也未修满。

行走江湖，轻功是必不可少的本领，所以铁百炼将云梦无痕纷纷传授给了三人。那心法口诀、招式要领虽晦涩难懂，但这三人无不是听得津津有味。铁百炼一边温习招式，三人竟就一边使得有模有样。江醉暗叹，原以为海琼真人的神行甲马已足够玄妙，但这轻功不用画符、不用施法，全凭运气，却也能这般神速，怪不得江湖人称“云梦无痕”。修身养性两境的顺利使得铁百炼武学境界全开，他传授起武功来自是一针见血、进展神速。那三人又俱是天资聪慧之人，因此这云梦无痕的要诀，三日之内竟已悉数通透。

轻功习罢，便是那拳法、剑法的传授。经多日观察，铁百炼料定未央适合先习剑，而那段朗适合先习拳，便将长烟剑、景明拳之要领分别尽数传授。二人正是习武习得激情洋溢之时，故几日之内便也将这招式悟得通透。铁百炼深感众弟子天赋异禀、后生可畏。

“师父，央儿和段师兄都已把那长烟剑、景明拳使得通透，您为何还不授我爹娘的剑谱呢？”江醉习得轻功后不再贪求师父的其他武功，便把父母所遗剑谱呈交，期盼他通读后传授自己其中要义。

“醉儿啊，令尊令堂当年不知是师承何等高人。这剑谱虽未注其名、言简意赅，但却是字字珠玑、一字千金啊！”铁百炼近日每夜翻阅那两本剑谱，却是深感其中奥妙，难以自拔。

“师父您的意思是……现在还不能把其中的招式教给我吗？”

“非也非也。我使剑也有几十载了，虽然深感此剑谱与我长烟剑非一脉之招式，但若说教你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我只能教你其中基本剑法招式，至于心法要诀还需你日后自行揣摩。”

“师父剑术高明、心法精熟，为何不通读这剑谱、穷尽其妙，然后再顺手教我呢？”

“傻徒弟，武林自有武林的规矩。这剑谱是你父母所遗，我若是要研习其中奥妙，自然要拜你的父母为师。只是不知你的父母现在身在何方，境况如何。我若是擅自偷学，岂不是犯了武林大忌？再者，我们习武并不只是为了让自己武艺高强、天下无敌，只有有所感、有所创，那才算是武学之妙所在。醉儿啊，你父母所遗剑谱奥妙无穷，恐怕你这一生都可能钻研不透。日后你可要多加努力修行、专心武学才好。”铁百炼观那剑谱招式，回想武林往事，心中早已将其父其母是何人猜了个大概。但是这两位大侠的死因终究是个深不见底的谜，他不愿让弟子陷入那无尽的复仇中去，所以故意说了这番话，只盼他能把心思都放在武学之上。

江醉见师父愿意传授，自是喜不自禁，连连拜谢。

那铁百炼虽直言贬低江醉天赋，想让他多花些心思在武学之上。怎奈这江醉乃是龙凤之后，其天资自不必说，就是那身形体格，也似乎是为这惊风、惊云剑量身定做般的合适。那边未央、段朗将那长烟剑、景明拳使得赫赫生风，这边江醉也已将这两套剑法练得有模有样。

“师兄！师兄！”

江醉头一次听见有人叫自己师兄，竟有些恍惚。回过神来，不是未央这个捣蛋鬼还能是谁？

“央儿，你好端端的又叫起师兄来，还真让人不适应。”江醉练了一天的剑，擦擦汗道。

未央倒是嬉皮笑脸，深知他的江醉哥哥被这声师兄迷得不轻。

“你爹爹娘亲传下来的剑谱真的好厉害啊！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这剑法取名字。”

江醉若有所思，这剑谱的确没个名头，日后若是被人问起，不免折了威风。

“我也不知道，不如央儿你帮我取个名字好了。日后若是寻到了爹娘，知了这剑谱本名，再改口就是。”

“你看，我们洞庭的招式无不是饱含文法之妙。云梦无痕是因这洞庭湖别名云梦泽，那景明和长烟又都是《岳阳楼记》里的字眼。我帮你想想还有什么好诗好句，供你挑选。”

“那可太好了，多亏了你啊央儿。”

“你可先别谢我，这取名不是小事。说不定我把脑子挖空也找不出你中意的词句来呢。”

未央穷极所学，把那与洞庭有关的名诗名句一一道来。但无论是取那杜甫“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之“吴楚”、“乾坤”，还是取那刘禹锡“孤轮徐转光不定，游气蒙蒙隔寒镜”之“孤轮”、“寒镜”，都不能使二人满意。

愁眉不展间，却见那段朗静坐池旁垂钓。未央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