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觅渡公子

却说铁百炼携三位弟子出了终南山，在那邓州稍作停留几日。到了启程回洞庭之际，江醉却发现不见了师父踪影。在院中等候的未央、段朗二人见江醉和师父迟迟不下来，便又上楼去查看情况。

“江醉哥哥，你和师父在这里干什么呢？”未央话音未落，便推门而入。却见房中只有江醉一人。

“师父不见了。”江醉站在桌前，扭头对未央和段朗道。语罢，他还提了提师父的行李包裹。言下之意，师父行李已经打包好了，但人却没了踪影，想必是有什么急事让他不辞而别。

三人合计一阵，决定边等边找。江醉飞鸽传书洞庭，让马长老派人四处打探；而他们三人则在邓州城附近找寻。一晃七日过去，洞庭那边无甚消息，三人翻遍了整座邓州城，也未找到任何线索。

年关将近，三人却是流浪在外、心神不宁。

这邓州城虽说已被金人铁蹄蹂躏，但到了这新年之际，亦洋溢起喜庆的气氛来。商市变得尤为热闹，邓州豪门大族子弟也多在此时节成亲，这邓州城登时变得极为热闹。三人久久寻不得师父，心中苦闷，便一同去那夜市中游览，消遣时光。

这夜市之中张灯结彩，五彩斑斓，看得江醉眼花缭乱，连连惊叹。未央见惯了繁华场面，不住打趣江醉。段朗一直以来，与这二人交谈甚少。不过在这般灯火阑珊的氛围之中，他的话倒是多了起来。未央见他终于肯开贵口，便顺水推舟，拉了二人去酒楼吃酒。

酒过三巡，不常饮酒的段朗和江醉已是迷迷糊糊，而未央却是越战越勇，把两个大男人给吃醉了。

“师妹……果真海量！之前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段朗说话已是断断续续，听得未央甚是得意。

“我嘛……大人有大量，不和师兄你计较！不过我一直有一件事好奇，不知师兄能否告诉我呢？”未央语罢，还要往段朗杯中添酒，段朗吓得连连摆手。

“你问就是了……只是这酒，我是坚决不能再喝了……”

“好吧！我呢，是从临安府家中逃出来的，江醉哥哥是从武夷山走中出来的，那段师兄你呢？一直没有听你谈起过自己的身世，不知其中有什么秘密？”未央胸有成竹，知道段朗肯定回答，措辞毫无保留。

果不其然，段朗稍作一怔，便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给未央和江醉看。

江醉大醉酩酊，又不熟风土人情之事，自然不知这是何物。但未央是何等人物？只看了一眼便知段朗是何人。

那玉佩晶莹剔透，内有红色裂纹，光泽温润，不是血翡翠更是何物？翡翠乃是大理国特产，而这等上乘血翡翠，只有大理皇室才拥有。大理皇帝姓段，段朗也姓段，这其中渊源便已一清二楚。

这一点其实并不出乎未央意料，段朗言行举止甚为端庄，绝不是寻常人家所能佯做得出来的。不过在未央心中，这般“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段朗，反倒不算是最爱的那类人。想到这时，未央扭头去看身旁醉得昏昏欲睡的江醉，心中尽是暖意。

未央深知段朗这般寡言少语的人心中其实最有心事。身世之谜算是解了，她也不急着去盘问其他秘密。结了账，便把二人拖回了客栈。

次日，三人再聚首时，气氛略有古怪。江醉将昨晚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言语之中尽是寻找师父、嵩山大会之事；段朗或许还记得些许，但也刻意不去提，话又少了起来。未央心中暗笑，两个大男人，一个毫无心事，一个心事重重，和这两个人碰到一起、有这般交情，还真是奇了。

门派不可一日无主，更何况，天下各大门派掌门、掌教已经约定，二月十五在嵩山聚首。因此，江醉、未央、段朗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打探师父的消息。连续七八天都毫无线索，众人不免心生忧虑。

午饭期间，三人停杯投箸，言语甚少；而旁边那桌人却是高谈阔论、甚是聒噪。换作平时，未央早就上前发难。不过此时甚是无聊，便听那二人交谈权当消遣。

“听说吴兄近日又添了处豪宅，恭喜恭喜啊！吴兄的酒楼生意真是蒸蒸日上，我悔不该做山货生意哟！”

“哪里哪里！张兄的山货畅销四海，这邓州大大小小的山货生意，还都仰仗着您呐！”

“听葛掌柜说，开了春，吴兄想要去江南经营买卖，不知能否带上小弟我一起沾沾光啊！”

“好说……好说……”

两个大腹便便的胖掌柜在那推杯换盏，言语甚是俗套琐碎，听得未央不胜其烦。不过这二人不一会儿便谈到了令未央感兴趣的事。

“张兄可曾听说了？那西夏国的什么觅渡公子近日到了这邓州城中，好不威风哟！”

“略有耳闻，略有耳闻。听说这觅渡公子可是西夏国首富，他的生意可是遍布天下。不知兄弟你我二人能否有缘一见，有些生意往来也是好的。”

“不瞒你说……”这吴掌柜的语调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张掌柜也做迎合状，把耳朵附了过去。“这觅渡公子可不是单纯的生意人，他那个什么觅渡山庄，据说就是个藏匿美人的窝点。这天下各处都有他商号的分号，明面上是做生意，实际上是在帮他到处搜罗美人哩……”

“还有这事？”

“可不是哟！”那吴掌柜的神情夸张极了，脸上的横肉跟着乱颤。“据说这觅渡公子要练什么邪功，非黄花大闺女不可！张兄还是趁早打消了念头，这人可怕得狠咧！”

未央在一旁偷听已久，这觅渡公子修炼邪功一事她倒是不感兴趣。不过那吴掌柜提到他的情报网遍布天下，如此一来师父的下落或许也有了着落。

“喂！”未央上前打断，把那窃窃私语的二人吓了一惊。

那体态肥胖的吴掌柜似乎被吓得不轻，不住抚胸口喘粗气。

“我道是何人，你一个黄毛小丫头……没事偷听别人说话作甚？”

“刚才听两位老爷谈了半天的什么觅渡公子，我有个朋友对他甚是感兴趣，想要见一见。不知道两位老爷可否知道他的下落？”

吴掌柜将其上下打量：“啧，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这觅渡公子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小丫头片子趁早回家去吧。”

未央不气也不恼，从怀中摸出一张文书拍在吴掌柜面前的桌上。

“你若是告诉我他的下落，这纸便是你的了。”

吴掌柜定睛一看，这文书是何物？正是南宋朝廷印发的茶叶买卖凭据。茶叶、盐铁等物被朝廷严格限制只许官家经营，是所谓“榷法”。不过若是有了那专利凭据，私商便可以插手其中买卖，谋取暴利。这凭据只有朝廷给开，若无贵人，纵是千金也难求。朝廷腐坏，未央离家之时偷偷携了几张别人送给她爹爹的凭据，心想总能派上大用场。这等物件摆在想去江南经营买卖的吴掌柜面前，自是比圣旨还管用。

那吴掌柜登时喜笑颜开，拿起那张凭据左瞧瞧右瞧瞧，自是货真价实的三司官书。

“喂喂喂，快放下！你若是乖乖带我找到那觅渡公子，这东西便是你的了。”未央一把将凭据夺了过来。

“姑奶奶哎！您可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打听，这就派人去打听！”那吴掌柜言语之中甚是谄媚，不仅连连说未央的好话，还让小二给他们桌上多添了几个好菜。江醉和段朗尚不明白其中所以，但未央古灵精怪，他们自是信得过她办事。

那吴掌柜在邓州自有一番势力，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家丁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寻到了那觅渡公子的下落。

吴掌柜听了家丁附耳密语后哈哈大笑：“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么说你是找到他的下落啦？”未央拿那凭据在吴掌柜面前晃来晃去。吴掌柜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这邓州城还没有我吴某人办不到的事。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醉香楼，我这就派车马送你们前去如何？”

这坐贾行商之人办事自是十分周到，未央甚是满意：“好吧！若真见了那觅渡公子，我也绝不食言！”语罢，吴掌柜便派人把未央三人送到了那醉香楼门前。

三人一下车，便闻到门中传来一阵浓烈的香料、胭脂之味，甚是刺鼻。

“喂，我问你，这醉香楼是什么地方？”未央被熏得透不过气，拧了那车夫的耳朵问道。

“哎唷……姑奶奶，这醉香楼是邓州最大的青楼……”

“青楼是什么地方？我只听说过酒楼、茶楼。”江醉好奇问道，惹得那车夫嘿嘿坏笑。

未央忍不住踹了江醉一脚。

江醉依然是一头雾水，还念念有词道：“央儿你干嘛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