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荧光闪闪

未央三人在客栈等了两日，觅渡公子便遣仆人送来书信。

“公子已不在邓州了吗？”未央边拆那封精巧的信笺边问那仆人。

“山庄有急事，公子昨夜便回西夏去了。不过公子特意嘱咐，要留下两样东西。”那仆人话音刚落，便从包裹中取出一柄剑、一把扇，放在了桌上。

三人一眼便知觅渡公子何意。那日切磋，他一杖折断了江醉的宝剑、击碎了段朗的折扇。两人上前各自取了觅渡公子的馈赠，握在手中把玩。

“觅渡公子真是有心了。小兄弟回头一定要替我多谢谢他。”江醉将剑拔出鞘，但见此剑刃如秋霜，是一柄绝世好剑无疑。

“少侠客气了。那在下就告辞了。”仆人作揖，转身离去，江醉出门相送。回到房间后，方才发觉，这觅渡公子给自己和段朗均送了礼物，为何独独没有未央的份？江醉开口去问未央，倒是问在了她的心上。女人总归是比男人敏感得多的，那仆人把两样东西放在桌上时，未央便开始想这个问题。

觅渡公子对未央总归是有一种喜爱的。这种喜爱，不同于江醉对她的那般，也不同于闺中密友对她的那般。一个不爱女人的男人，遇到了一个相见恨晚的女人，这其中的滋味牵肠挂肚、百转千回。觅渡觅渡觅何处？觅渡公子如何才能找到渡口，又要渡往哪去，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想清楚。为了少添纷扰，便只好刻意忘了未央。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其中的纠葛，未央亦是懵懵懂懂。看着眼前真诚、无邪的江醉，未央便不忍心再多花心思在其他人身上了。她假装要他伸耳来听，却故技重施，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两人笑得忘乎所以，似乎什么东西也影响不到他们之间的浓情蜜意。

一旁的段朗对于二人这种旁若无人的举动，早已司空见惯。他轻轻一咳，把话题转移到师父行踪这件事上来。

“师父一路向东，唐州，颖州，庐州，建康，都有觅渡公子座下密探见到他的行踪。”段朗把手中那封书信递给还未过目的江醉看。

未央知段朗此举何意，不免羞臊，却是佯装镇定，正襟危坐地和他探讨起了这正事来：“是啊，我刚才看了这信便在想，既然觅渡公子的手下最后一次见到师父是在建康，那师父多半是在建康停留了下来。”

书信内容不长，江醉很快看完，未央所言他甚是赞同。既然全无其他消息，那师父最后出现在建康一事就成了他们所能依照的唯一的线索。无论能否在建康找到师父，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三人打点了行李，当天午后就出发。建康距邓州一千五百余里，三人骑了千里马，不足三日便抵了那建康府。

据觅渡公子书信中所载，师父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建康城东福临客栈。三人到了建康，便直奔那福临客栈而去，找到小二盘问情况。

“喂，看到这是什么了吗？”未央一只手拧着小二的耳朵，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

那小二本来被揪得疼痛，惨叫不已，但看到这白花花的银子，自是两眼放光、垂涎三尺：“哎唷！姑奶奶，这是银子啊……”说罢，便要伸手去拿。未央加紧了拧耳朵的力道，疼得他不能动弹。

“央儿，好了好了。”江醉上前劝阻，未央总算是松了手。那小二耳朵通红，两手按在上面喊冤：“这位公子爷，小的也不知是怎么得罪这位姑奶奶了……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江醉自是想替他主持公道，只不过……这种事的生杀大权，自然是握在未央的手中的。江醉知道这被拧耳朵的滋味，并不想去忤逆未央。允执其中，便把未央那锭银子拿了过来，在小二面前晃晃：“小二哥，若是你帮我们一件事，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天咧！这位爷您请讲，只要是我能办到的，那便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啊！”

“七天前，这位客官是不是来过你们店里？”江醉取出怀中师父的画像，给那小二看。

小二似乎眼神不是太好，亦或是有了些许印象，看到这张画像后眯着眼、伸直了脖子，最后干脆把画像拿到自己手里仔细端详。

江醉见有戏，不由得喜上眉梢。但是小二的话却让他大失所望：“爷，真不是我不帮您。小店人多事杂，更何况还是七天前的事了……”

“那就是不记得咯？”未央待要伸手去拧他耳朵，却被那小二突然打断：“爷，我想起来了！”

三人把目光聚集过来，只听得这小二顿顿道：“画上的这位爷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找人？”三人心中暗自盘算，师父不辞而别难道是为了追什么人吗？

“小二哥何以见得呢？”江醉问道。

小二答：“嗨，别提了，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位爷来店里时不住店也不吃酒肉，只向掌柜的打听一个人的下落。掌柜的见他风尘仆仆、衣着寒酸，态度不是很如他的意。这位爷倒好，一把就把我和掌柜的拎起来了！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小二说这段话时绘声绘色，宛如刚发生过的一样。

“然后呢？”

“掌柜的给这位爷安排了酒肉赔礼道歉，才算没把事情闹大。不过这位爷吃了酒肉便走了，之后的就不知道了。”小二如实道来。

三人又问了一些其他话，见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就把银子给了他、放他走了。三人一通商议，师父离了客栈又能去哪儿呢？

江醉思索得有些头大，起身来回走动，晃来晃去惹得未央甚是心烦。未央刚要抬头训斥他，窗外一座山赫然映入眼帘。未央稍加思索，茅塞顿开。

“师兄师兄！”

江醉和段朗正在沉思，未央这一叫属实惊了他们一惊。两人凑过来倒要听听未央又有了什么见教。

“这福临客栈在建康府城东，而再往东就是紫金山了。紫金山再往东不远处就是镇江府，既然觅渡公子的手下没有在镇江府发现师父的踪迹，那师父很有可能就在这紫金山中了！”未央说着，语气都有些激动了。

江醉和段朗听了未央的这番分析，不由得连连称赞。虽然师父有可能离了客栈改道南或北、没有被觅渡公子的手下发现踪迹；但既然师父有可能在这紫金山中，那就一定要进山找一找了。

次日便是除夕，建康府中张灯结彩，春意盎然。三人却无暇欢度春宵，早早地进山去了。

这紫金山号称“钟山龙蟠，石城虎踞”，清晨被浓浓的山雾笼罩，颇有一番神秘诡谲、气象万千之感。三人踱步慢行，四处环视，唯恐遭遇不测。沿山而行，那山松枝叶银装素裹，生出的树桂散发着寒气。

细细寻了一日，三人依旧没能找到师父的踪迹。更甚者，日落时分山中又生起一阵浓雾，三人迷失了方向，只得在这荒山野岭之中过夜。选了一避风处，三人生起火，烤起白天行路时打到的野兔来。

未央、段朗二人出身高贵，虽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是亲手在这山中炙烤野味，无不是头一遭。江醉自幼在那武夷山中长大，海琼真人不沾荤腥，他想吃肉全凭自己进山打猎。这次，终于到了他大显身手的时候。

两只兔子烤好，江醉撕了两只兔腿递给未央和段朗。未央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江醉亲自烤的兔腿，她自是欢天喜地地吃了起来，满嘴是油的她连连称赞。

“想不到，还是头一次在这荒郊野岭之中过除夕夜呢。”未央突然想起今天是何日子，感叹道。

“谁说不是呢？这样的除夕夜，恐怕会让人铭记一辈子。”段朗的话倒也多了起来。

三人有说有笑，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未央睡得最香，甚至做起和江醉拜堂成亲的美梦来。江醉机警，时不时睁眼看一下周遭，却忽见身边少了一人。揉了揉睡眼定睛一看，段朗不知到哪里去了。江醉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大事不好，当即叫醒了未央。

“央儿，快醒醒，快醒醒，段师兄不见了。”

“江醉哥哥别闹……我们还没入洞房呢……”未央醒来时还沉浸在美梦中，说着呓语。江醉帮她揉了揉眼睛后，她才清醒过来：“江醉哥哥……怎么了？”

“段师兄不见了！”

“啊？”未央起身环视四周，果然不见了段朗的身影。

火堆还没有熄灭，被微风吹拂着，闪烁着火苗。两人刚要点火把四下寻找，却只见不远处枯草从中荧光闪闪。而在那点点微光之中，似乎能看到什么。

“不会是山鬼吧……”未央有些害怕，钻进了江醉的怀里。

江醉左手搂着未央，右手拔出剑来，向那片荧光之中走去。一步一踱，似乎只剩下了二人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