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萤火奇宫

江醉和未央二人缓缓向那片闪烁着荧光的枯草丛踱去。两人无不是瞪大了眼，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但是当走近之后才发现，那黄绿色的荧光星星点点，在草丛中飞来飞去，不是萤火虫更是何物？两人紧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不过这寒冬腊月萤火虫本应绝迹，为何这山谷之中却还有这么多荧光闪烁的飞虫呢？两人正在不解，却听得前面草丛中传来了脚步声。放下的心再一次吊了起来。

忽地，一阵山风吹过二人脸庞，把人吹得汗毛直立。那山中雾气，登时消散，而眼前之景似乎也明朗了起来。二人抬头，空中并无月；视线收束，定睛一看，无数只萤火虫从草丛中，从树木间，从溪涧里钻出，闪烁着忽隐忽现的光芒。整座山谷被照得通亮，似乎月亮破碎、星辰坠落，一同洒在了这紫金山之中。

未央捏了捏江醉的胳膊，疼得他连连叫苦：“央儿你掐我干嘛？”

“这真的不是梦吗……”

江醉正欲回话，却听得之前传出脚步声的草丛处再度发出声响，只见一个身影缓缓前行。拉了未央，二人快步向前，这人不是段朗还能是谁？

“段师兄！段师兄……”江醉上前呼喊，被未央捂住了嘴。

“段师兄想必是在梦游。这梦游的人啊不能叫醒他，否则他的灵魂出窍，会回不来的。”未央说得神乎其神，江醉不得不信。

“那央儿，我们该怎么做呢？”

“只好跟着他喽，谨防他摔了碰了。”身前的段朗仍在行走，未央拉了江醉紧跟。

段朗脚步不快，江醉和未央跟得并不算累。但是走着走着，未央便发觉到了蹊跷之处。其一，这山谷中的萤火虫似乎一路在跟着他们，不知是三人之中的谁吸引了它们。其二，段朗虽是梦游，但是行路并不是乱走一气，他似乎先前来过这里一般，路线有很强的指向性。

江醉有些困了，倒是没在意到这些。未央挽着他的手，边走边细想这其中的奥妙所在。

突然，江醉惨叫一声，不停甩自己的左手。未央被他这一停猛地一拽，再加上那声惨叫，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江醉哥哥你怎么了？”见江醉倒吸凉气，未央便知事态不妙。

江醉用右手托着自己的左手给未央看，借着萤光，只见江醉左手掌心起了一个大水泡，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我走得无聊，伸手去抓萤火虫，却不料这虫子身上闪的光却是实实在在的火，烫死我了。”江醉不住往掌心吹气，企图缓解疼痛，但却丝毫不起效果。

这一停，段朗已走出一段距离。而那纷飞的萤火虫，显然是跟随着段朗的，江醉、未央这边已经暗了下来。虽然疼痛难忍，但是江醉还是顾全大局，挽着未央追赶上去。边走，未央从怀里掏出了在重阳宫时王处一送的重阳膏，帮江醉敷上。重阳膏虽然不能根除这烫伤，但也是登时见效，江醉掌心冰凉麻木，疼痛消减了许多。

两人追上段朗时，他正立于一条交叉路口。借此驻足的机会，江醉用剑挑破了掌中的水泡，只见一股污血从中流出，散出恶臭。江醉疼痛不已，未央连忙为他敷上重阳膏止痛。

未央此前发觉的蹊跷之处果然不是空穴来风。段朗在这岔路口前驻足，似乎是在观察，继而思考应该走哪条路。未央甚至怀疑段朗并不是在梦游，只是在假装而已。但是这其中的古怪之处甚多，现在江醉手上有伤，还是不要多生是非的好，倒不如跟着段朗一路走下去，看看到底有什么名堂。

片刻之后，段朗便择了一条往紫金山深处走的路，继续踱了起来。奇怪的是，段朗刚迈出步子，那些定在空中的萤火虫便心有灵犀般地随他同时移动了起来。在身后的未央看来，这些萤火虫仿佛是在守护段朗一般。

蹊跷之处实在太多了，未央不敢多想，只是挽着江醉紧随其后。段朗每做停留，未央便取出重阳膏给江醉换药。江醉内力颇有修为，寻常的烫伤岂能对他有这样的伤害？两人均意识到，这萤火虫身上的火绝不是普通的火，虽然萤火虫身上冒火已经足够奇怪了。细细想来，这除夕之夜的种种古怪，俱和这奇怪的萤火虫脱不了干系。未央纵是通读各种志怪传说，但对于这种寒冬仍能存活、生着奇怪火焰的萤火虫，也是摸不着头脑。

行至夜半鸡鸣，未央突然发觉这地势变得平旷起来。虽看不大清远处之景，但可以感到的是，此处春风和煦，散着花香。这寒冬腊月，有大批萤火虫存活已是奇景，如今又有春风又有花香，这紫金山中莫非藏着一处世外桃源？越是这样想，未央便越觉段朗此行蹊跷。

正疑惑间，段朗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未央朝前看去，却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揉了揉眼、叫江醉也往前去看，才确定眼前所见非虚。只见一座宫殿矗立在这平旷的原野尽头，整座宫殿从上而下，都散发着与那萤火虫光泽一致的黄绿之光。那光一闪一闪，若隐若现，看得二人目瞪口呆。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接近，那宫殿上的黄绿之光竟登时剥离，朝着这边飞了过来。二人这才恍然大悟，那宫殿之上栖息的满是这萤火虫，所以才散发出那般光芒。二人已知了那萤火虫的厉害，不免心生担忧；但与先前一致，这萤火虫群飞到段朗身边便戛然而止，把他围了个密不透风。只见段朗被一片星星灯火笼罩，他每走一步，那漫天的星火便随他移动一步。

“这些虫儿为何这般听段师兄的话？”江醉手上的伤势丝毫不减，未央给他换药，他不解道。

未央亦是不明其中道理，但可以断言，若这宫中有人，那段朗必与他相识。给江醉换了药，两人便起身紧跟着段朗朝那宫殿走去。

土地平旷，众人前行的脚步快了许多。片刻，段朗便驻足在那宫殿门前，江醉和未央在其身后数丈之处屏息凝神，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段朗驻足在那门前，一动不动，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直直地栽倒下去，在这静谧之夜砸出了不小的声响。笼罩在段朗周围的萤火虫们似乎也受到了段朗栽倒的惊吓，一齐四散开来，但很快又聚了回去。江醉和未央连忙上前，想要查看段朗的情况，但是萤火虫们围得密不透风，二人不能接近。

唯恐段朗出事，但这萤火虫闪着奇火，二人无可奈何。当下之计，唯有叩开这宫殿的大门。虽然不知这宫中主人身份，但凭段朗的这一路举动，想必他和那主人是相识，若是相见了，也不会为难与他。想到这，未央便从萤火虫群旁的缝隙中挤到门前，轻轻叩门。

那宫门为青石所制，未央的手敲上去发出闷响。

“央儿，听你敲门声，这门材质紧实，少说也有千斤重。若是宫中真有活人，那也必是一位高手了。否则这每日进进出出，如何推得动这千斤之门？”江醉对未央喊道。

未央听了江醉这话，心生古怪。细细一想，不禁是后背发凉、汗毛直立。

“江醉哥哥……”

“怎么了央儿？”江醉听出她的声音颤抖。

“你说……这宫殿兀地立在这旷野之中，会不会是一座……坟墓……”

江醉刚想劝她不要多想，但转念一想，这紫金山之气象龙盘虎踞，自是一处风水宝地。更何况，这山谷之中有这般世外桃源，更有这般奇异的萤火虫，若说这里是一奇人的坟墓，倒也合情合理。担心未央独自一人出事，江醉便也挤了过去，和未央一起立在那青门之前。

这门敲还是不敲？两人一时拿不定一个主意。回头去看段朗，依然是被那萤火虫围得密不透风。江醉伸手试探，登时便有一群虫儿飞出阻拦，江醉连忙作罢。

踟蹰不前间，萤火虫们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竟一反常态，在空中盘旋、舞了起来。二人被那光照得眼花缭乱，不明所以。突然，石门传出吱呀之声，似乎宫中有人在开门。二人被这声音惊出一身冷汗，屏息凝神不敢做声。

那石门刚开出一条缝隙，便有萤火虫往里钻去。门越开越大，虫群们在空中也舞得越来越兴奋，似乎这宫中开门者身份极为尊贵。

门缝中刮出一阵怪风，门外二人闻了个猝不及防。刚要担心这风中有毒，但却发现这气味馨香馥郁，似是胭脂，却又没有那般娇俗；似是花香，却又没有那般浓郁。二人平生第一次闻见这般好闻的味道，不由得怔了一怔。

陶醉间，那石门已完全打开，走出一人。

借着萤光，依稀可见，这人身材娇小，似是一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