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献策

井藤面色一沉：“在这里，你不是副司令，知不知道？”

罗志高吃了一吓：“知道知道。”

井藤笑嘻嘻地说：“罗桑，按照你们中国人话来讲，凡事都应该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跟着道：“等你立了大功，我给你个司令当当，好不好？”

罗志高往起一蹦：“就这么定了。”

骆玉峰拍拍他肩膀：“咱们是兄弟，以后相互照应着，行不行？”

罗志高高兴了得：“行行行。”

井藤拍着手：“哟西哟西。”

骆玉峰凑过去说：“太君，你明天就可以组织人马去围剿湖城抗日义勇军，我和罗副司令做内应。”

井藤摇摇头，神情甚为沮丧：“明天我要送衣冢原君的骨灰去高邮城，汇报有关情况，请求上面责罚。”

骆玉峰便拿手抽自己嘴巴：“都怪我都怪我。”

井藤嘿嘿一笑，伸手分别拍了拍两人肩膀：“杨一山跑不了，二位也不要太着急。回去以后，你们表现要积极一些，不要让他看出破绽来，同时要注意收集情报，等我从高邮城赶回来，立即抽调精兵强将剿灭湖城抗日义勇军，生擒活捉那个匪首司令杨一山，为衣冢原中佐报了仇雪了恨，皇军不但要给二位实实在在的官职，还会将金银财宝和美女一起赏赐给你们，而且大大的大大的多。”

两人一起躬身致谢。

井藤又道：“快要天亮了，我叫卫兵用车子送你们一程，你们快些赶回去，免得引起杨一山怀疑。”

随即叫卫兵进来，吩咐他去开车。

两人唯唯诺诺，一起躬身退了出去。

到了马草滩边上，东方已露出魚肚白，加之道路曲折崎岖，汽车不能行驶，又怕让人发觉，骆玉峰罗志高赶紧下车，发足一路狂弄，还是没有赶上大牙安葬仪式。

于是两人合演一出双簧，骗过了众人。

这也是他们在路上商量好了的。

当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在杨一山看来，他们两人确实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而且毛病还不少，但他们一个出身国军一个出身江湖，不同染缸里出来的，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也不足为奇，慢慢的让他们改掉也就是了。只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两个家伙到了要命的生死关头，竟然都是软骨头，而且为了讨好小鬼子，又都出卖了他，想置他于死地。不提。

为了麻痹杨一山，这两人尤其是骆玉峰，行动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起早贪黑地忙碌，也不满嘴脏话打骂兵卒了，表现得异常积极勤奋。

韩作武等人甚感惊奇：“这家伙真的变好啦？”

杨一山却是十分地欣慰喜悦，在大会上着力表扬他：“兄弟们，咱们湖城抗日义勇军从成立到现在，也不过短短数日，战斗力却得到了显著提高，隐隐然已经有了正规化的影子，这与骆总教官呕心沥血是完全分不开的……”

众人抱以热烈的掌声。

骆玉峰自然也要假模假样谦虚几句，讲一些还要请大伙儿帮忙海涵之类的客套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唉声叹气。

在回来的路上，骆玉峰就向罗志高交待过，让他把第三大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等井藤带兵来围剿的时候领着大伙儿一起反水，打杨一山一个措手不及。

罗志高想都没想，扯着嗓子叫道：“你放心，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谁敢不听，老子一枪毙了他。”

骆玉峰哈哈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过了三四天，骆玉峰见井藤那边没有动静，便叫罗志高偷偷去瞧一下。

罗志高回来告诉他，井藤还没有回来。

骆玉峰只得集中精力继续带着队伍进行训练，糊弄杨一山。

十多天后，井藤从高邮城回来后，立即连夜召开作战会议，制定了周密行动方案，悄悄调集人马，准备去马草滩围剿湖城抗日义勇军。

散了会后，邵金良赶到张记烧饼店，敲开门，要张老板即刻动身，把消息送给金晶。

张老板赶马草滩外围时，天色已经大亮。

但他从未来过这里，在芦苇荡里转来转去，直到中午时分，也没有找到进望湖庄的路，又不好随意向人打听，急得浑身燥热满头大汗，四下里乱撞，一不小心掉进了泥沼。

那泥沼虽然只有他双肩深，不至于要他命，却也让他动弹不得。

张老板无奈之下，只得高呼救命。

正巧春草从旁边路过，听到喊声转了过来，见状大惊：“张老板，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张老板也认出了她，只是一时弄不清她身份，不好明言，编个谎骗她：“我赶早下乡卖烧饼，雾大迷了路，走错了方向，一不小心掉到这泥淖里面去了，还请姑娘行行好，救我一条老命。”

春草点点头：“你等着。”

跟着又朝他大喊：“千万别动。”

接着去边上扯了许多杂草，搓了一条长长的粗粗的绳子，用力甩了过去：“张老板，抓住绳子，我拽你过来。”

张老板伸手去抓，却差了一二寸，够不着。

春草又接连抛了几次，累得满头是汗。

张老板甚是不好意思：“姑娘，我抓着了，你拉吧。”

春草就把草绳围系在腰间，然后一边慢慢往后退着一边双手使劲拽着，把他拉了上来。

张老板感激之至，也没起身，拱着双手说：“姑娘救命之思，张某今生今世铭记于心。”

春草已经累得坐到了草地上：“张老板，我不要你一生一世铭记于心，只要下次去大金沟街，你给我两只免费烧饼吃吃，就算还了人情了，行不行？”

张老板忙道：“一次不行，次次免费。”

春草乐得不能：“瞧你浑身上下全是泥沼，不如跟我回望湖庄洗个热水澡。”

张老板大喜：“姑娘，你心地真是太善良了。”

春草摇摇头站起身：“张老板，跟我走吧。”

走了十多丈远，张老板忽然间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春草扭过头：“怎么啦？”

张老板回道：“可能着凉了。”又接连咳嗽了两下。

春草安慰他：“回去后，我请金队长过来帮你瞧一下，她医术非常高明，你这样的小毛病，她一治就好。”

其实张老板并没有感冒，他这样做，就是想快点见到金晶，把消息传给她：“多谢多谢。”

进了望湖庄，正好碰上骆玉峰：“他是谁？浑身上下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春草随口回道：“这是大金沟街上张老板，来这里卖烧饼时迷了路，掉进了泥沼，我带他来洗一下，顺便请金队长给他治一下感冒。”

骆玉峰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几天后，小鬼子围剿抗日义勇军遭到大败，骆玉峰猛然想起此事，细细揣摩之下，认为张老板有通风报信极大嫌疑，赶紧报告给井藤。

井藤立即派人将张老板抓进了审讯室，并施以种种酷刑，逼他讲出真相。

张老板却是誓死不说，最后被活生生折磨而死。

这已经是后话，不提。

再说春草带着张老板来到望湖庄时已经是午休时分，去厨房安排一个姐妹用大锅烧热水，另一个姐妹弄吃的东西，又去杨一山那儿找来一套旧衣裳：“张老板，洗了澡后你换上这套衣袋在这儿吃饭，我去喊金队长去。”

张老板连连称谢。

金晶听着稍稍一惊，知道张老板下乡卖烧饼只是托词，必有重大的机密事情相告，又怕那里人多走漏了消息，便称自己有事走不开，让张老板过来。

等了一会儿，春草带着张老板过来了，金晶一边为他搭脉一边让春草有事先忙去。

春草说：“张老板，你的衣裳等晒干了，我带到大金沟与你换。”

张老板点着头说：“多谢多谢。”

眼见春草走了，金晶低低地问：“老张同志，什么事？”

张老板就从身上掏出一个两头封得紧紧的细小竹筒递给她：“金**，都在这里面哩。”

原来金晶的真实身份是中国**湖城县委**。

金晶用刀片揭开封蜡，取出里面一个纸卷，打开略略看了一下，问他：“除了春草她们几个，还有谁见着你了？”

张老板想了一下：“骆总教官。”

跟着说：“春草还把我的情况向他讲了一下。”

金晶叽咕了一句：“这个春草真是多嘴。”

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老张同志，还得辛苦你再跑一趟。”

张老板点点头：“金**，你尽管吩咐。”

金晶告诉他：“井藤这次调集了这么多小鬼子和皇协军来为衣冢原报仇雪恨，不达到目的，他必不肯善罢甘休。湖城抗日义勇军刚刚成立不久，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各方面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个个斗志昂扬，不怕流血牺牲，但是单凭这个，还不能与人数既多、武器装备先进、又极度凶残的小鬼子和皇协军相抗衡，弄不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因此我们要帮他们一把。”

张老板问：“怎么帮？”

金晶说：“你马上动身，尽快赶到黄家塘，找到雷团长和乔政委，就说是我讲的，情况万分紧急，湖城抗日义勇军将来也很有可能成为咱们的队伍，无论如何都要请他们派部队前来支援。”

随后从发结上抽出一根银簪递给他：“这个银簪是雷团长爱人送给我的，他肯定认得，会相信你所讲的一切。”

张老板苦笑了一下：“金**，这地方太怪，不瞒你讲，我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你得找个人送我出去。”

金晶点点头，顿了一顿：“老张同志，为了安全起见，我不方便送你，乘着这会儿外面人少，你快去厨房找春草。她人既热情，心眼又特别好，肯定能送你一程。只要出了马草滩，你就认识路了。”

张老板立即站了起来：“金**，那我先走。”

金晶跟着站了起来：“老张同志，多多保重。去了黄家塘，代我向雷团长和乔政委问好。回到大金沟以后，替我叮嘱邵金良同志，身在虎穴狠窝，请他一定注意保护自己。”

张老板点头离开。

金晶赶紧去找杨一山。

杨一山刚好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正要去司令部，见状说：“金队长，男女有别，有事一起到司令部谈去。”

金晶笑笑：“杨司令，我这件事目前还真不能到司令部谈去。”

杨一山怔了怔：“请讲。”

金晶问他：“你还记得大金沟皇协军那个邵队长吗？”

杨一山点点头：“他既是你表姐夫，也是我们的内线。上次我去大金沟刺杀衣冢原时，多亏他帮了大忙。”

金晶就从口袋里掏出纸递给他：“井藤正在悄悄调集人马，准备两天后来围剿咱们抗日义勇军，这是他派人送来的情报。”

杨一山伸手接过，细细看了两遍，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操他姥姥的，井藤这个狗日的调集了这么多的小鬼子和皇协军，真他娘的想把老子一口吞了哇。”

金晶郑重地道：“请杨司令在女……人面前注意文明用语。”

她本来是要讲女同志的，强行忍住了。

杨一山哈哈大笑，顿了一顿问她：“金队长，井藤小鬼子气势汹汹，你看咱们如何应对？”

金晶呵呵地道：“杨司令，你既上过军校、又经历过大金沟河血战、还独取了衣冢原项上人头，早已成竹在胸，有必要问我吗？”

杨一山连连摇头：“金队长，自从与你接触以来，除了医术高明之外，我更加发现，你身上还有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想法，而且屡屡见效，比如争取邵队长做咱们内线……”

金晶两盯着他：“杨司令，真想听听我的意见？”

杨一山点点头：“金队长，我在向你求教。”

金晶回了八个字：“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杨一山又点点头：“请讲明白一些。”

金晶解释说：“我的意思，就是要充分利用咱们的有利地形，把小鬼子和二狗子分别吸引进来，先把他们的头搅晕，然后再各个击破。”

杨一山拍着双手说：“这个主意好。”

跟着就来拉她手：“咱们一起去司令部研究研究。”

金晶退后了一步。

杨一山立时醒悟，脸燥得通红：“金队长，我都忘了你是女的了。”

金晶呵呵一笑，提醒他：“杨司令，你需得召开战前扩大会议，我接到通知，才好堂堂正正地去参加。”

杨一山连连点头：“你先回去，我这就去司令部安排人通知你。”

韩作武见脸色严峻急匆匆走了进来，忙问：“杨司令，发生了什么事？”

杨一山把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韩副司令，井藤那个小鬼子要来找咱们麻烦，为衣冢原报仇雪恨了。”

於万年也把手猛地往桌子上一拍：“那就打他个狗日的屁滚尿流，让他晕得摸不着家门。”

翁树林禁不住哈哈大笑。

於万年两眼瞪着他：“笑啥笑？”

翁树林道：“我笑你们一个比一个火气大。”

两人也跟着乐了。

韩作武说：“杨司令，那就召集大伙儿开个会，一起研究研究，看怎么对付井藤那个小鬼子。”

杨一山点点头：“翁副司令，你去安排一下，把队伍上所有大小干部全部通知过来，咱们今天开个群英会，让大伙儿一起拿主意。”

翁树林问：“金队长和春草也通知？”

杨一山回道：“翁副司令，依我看，金队长虽是女的，但她脑袋比谁都聪明，再说一旦打起仗来，卫生队作用比谁都大，肯定要请她参加。至于我姐，随你便。”

翁树林拿手朝他指了指：“讲的什么话？”出门去了。

金晶早有准备，接到通知后立即往司令部赶，路上遇上骆玉峰：“你好哇骆总教官。”

骆玉峰就笑了起来：“金队长，走得这么急，有什么好事呀？”

金晶摇了摇头：“刚刚接到翁副司令通知，要我立刻赶过去开会，至于什么事，我还真不知道。”

骆玉峰一愣：“叫你去开什么会？”

金晶笑道：“可能他们通知错了。”

骆玉峰连连摆手：“一起走一起走。”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时，司令部里已经挤满了人，有的干脆坐到了门槛上。

杨一山待众人安静下来，就把情况简单通报了一下，然后让大伙儿拿主意。

骆玉峰心里咯噔一下，井藤少佐回来了？杨一山怎么知道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