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红黑

众人就纷纷议论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

“对对对，打他个狗日的！”

“老子的手早就痒痒了。”

“这回非将井藤水鬼子活捉不可。”

……

骆玉峰心里有些着慌：“杨司令，这个消息确不确切？”

杨一山回道：“当然确切。”

骆玉峰便问：“你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

杨一山不意他竟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稍稍一怔，想他也很有可能是无心的随口一问，便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骆总教官，你是南京陆军高等步兵学校的高材生，依你所见，咱们要怎样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才能粉碎井藤小鬼子对咱们的围剿？”

骆玉峰毫无思想准备：“这个这个……杨司令，事情来的太仓促，你容我好好想一下。”

杨一山点点头：“今天开个群英会，大伙儿个个都是诸葛亮，言者不论对错，一概无罪，都请发表各自高见吧。”

罗志高心里一边埋怨骆玉峰瞒着自己，一边心里想着为井藤效劳的时候到了，站起来大声叫道：“杨司令，要是你看得起罗志高，就请你下令把第三大队放在最前面阻击小鬼子去，我保证让井藤那家伙来得去不得。”

他的意思，是要去为井藤小鬼子引路。

杨一山又哪里晓得，拍着手道：“罗副司令是员猛将，敢打敢拼，值得称赞。”

众人就都纷纷请缨。

翁树林却道：“诸位，咱们只有区区二百来人，手里有枪的只有一百多一点，其他的都是镰刀斧头，而小鬼子二狗子加起来足足有一千二百人，武器装备比咱们好了不知多少倍，若是以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注定要把咱们家底赔光。”

众人听他讲得甚是有理，都纷纷低下了头。

骆玉峰也与罗志高一个目的，冷冷地道：“翁副司令，你这是标准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马草滩是抗日义勇军赖以生存发展壮大的地方，不以硬碰硬血战到底，能守得住吗？若是让小鬼子顺顺当当攻陷进望湖庄来，我们又到哪里去立足？”

众人听他讲得似乎更有道理，纷纷道：“是啊是啊，若是让小鬼子攻陷进望湖庄来，我们又到哪里去立足？”

翁树林摇了揺头：“骆总教官，你误会我了。”

跟着道：“我和韩副司令过去也是这样干的，结果屡吃大亏，把兄弟们的命都送光了。”

骆玉峰越发来劲，腾地往起一站：“你若是瞻前顾后，害怕与小鬼子正面交锋，现在就把第二大队交给我，让我去和小鬼子拚命去。”

翁树林有些急了，生生忍住，淡淡地说：“骆总教官，你在大金沟河阻击战中以一当百，其惊天动地的英雄豪气值得大力称道，可我屡次面对小鬼子，也从来没有怕过退缩过。”

杨一山摆摆手：“骆总教官，咱们在研究退敌的办法，不要进行个人攻击。”

骆玉峰脑子转弯得飞快：“翁副司令，我刚才说着玩的，你别在意。”

金晶起身立正：“报告杨司令，我可不可以发表一些个人意见？”

杨一山笑道：“完全可以，请。”

金晶扭过头去：“翁副司令，你刚才的话只讲了一半，就让骆总教官岔掉了，现在我替你把另外一半说出来，行不行？”

翁树林心想，我哪里还有另外一半？

又不好讲出口，哈哈地道：“行行行。”

金晶扭过头来微微地道：“骆总教官，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阎王爷吃小鬼。翁副司令后面意思是说，我们湖城抗日义勇军完全可以借助马草滩天然的有利地形，充分发挥兄弟们善于奔跑、善于隐藏、善于出击、灵活机动的长项，诱敌深入关门打狗，集中兵力分而歼之，在运动中消灭敌人，就像罗副司令讲的那样，肯定让小鬼子二狗子来得去不得。”

翁树林拍着手说：“我就是这个意思。”

骆玉峰怔了一怔：“金队长，你到底什么身份？”

金晶回道：“卫生队长呀，你忘了？”

众人禁不住哄堂大笑。

骆玉峰摇了揺头：“你刚才所讲，与**如出一辙，好像是在替**作宣传，所以我才怀疑你身份。”

金晶还未来得开口，春草抢过话头：“骆玉峰，上次在大金沟河和你们一起掩护乡亲们的新四军湖城游击队是不是**？”

骆玉峰被她逼住了，很不情愿地说：“好像是吧。”

春草急了：“什么叫好像是？”

翁树林笑笑说：“据我所知，新四军是**领导下的一支部队，他们还有另外一支部队叫八路军，都是打小鬼子的英雄好汉。”

春草就叫了起来：“那**好哇！骆总教官，你为啥就不高兴哩？”

骆玉峰又被她逼住了，讪讪地说：“我也没有讲**不好呀。”

罗志高叫道：“大金沟河一战，若不是骆营长带着国军人马去支援，**新四军湖城游击队根本挡不住小鬼子和二狗子。”

春草点点头：“这话倒也有点道理。”

金晶适时接上话头：“我听人家讲，国民党和**已经形成了抗日统一战线，所以大金沟河一战，骆营长才会带着国军人马去支援，并且与小鬼子和二狗子血战到底，骆总教官，我这话讲得对不对？”

骆玉峰咧咧嘴：“我那是为了湖城父老乡亲们。”

众人听了出来，如果不是为了湖城父老乡亲们，他就不会带着人马去支援了。

都弄不清是什么缘由。

金晶也不客气：“他们也是为了湖城父老乡亲们。”

骆玉峰鼻子**了两下：“算你讲得对。”

金晶接着说：“各位，骆总教官认为我刚才所讲的一切是在替**作宣传，是真是假，我没有空、也不想与他发生争论。但新四军湖城游击队究竟是怎样的一支部队，想必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既然**是为劳苦大众作想的，他们所做所为也是正确的，咱们为什么不能照着他们正确的路子去走？”

众人纷纷道：“这话有道理。”

骆玉峰心想，我现在已经当了人人得而诛之的狗汉奸，不管哪边已无我容身之处，懒得与你计较：“金队长，你口齿伶俐，口若悬河，我讲不过你，我认怂我认栽，好不好？”

众人又一次哄堂大笑。

杨一山摆摆手：“都别笑了。”

跟着道：“兄弟们，不论是哪一边，目前都与咱们没无多大关系，也都够不着。但有一点，只要谁打小鬼子的主意高明、办法又多、见效又快，能在最大限度保存自己实力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歼灭敌人，我们都可以进行充分的借鉴，拿来用用，大伙儿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一起鼓掌。

韩作武顺着他的话说：“杨司令，依我所见，骆总教官刚才所讲，明明白白表现了咱们湖城抗日义勇军不惧强敌敢打敢拼的英雄气概，非常的值得称道，但就目前敌我双方态势来看，金队长提出的建议较为可行，值得探讨研究。”

翁树林接着道：“我举双手赞成。”

他们二人在这支队伍里讲话举足轻重，而且大家也听得出来，杨一山好像也是这个意思，立刻有绝大多数人跟着附和。

杨一山回过头去：“骆总教官，你的意见哩？”

骆玉峰立刻满脸堆笑：“我也同意。”

跟着恳求他：“杨司令，请你让我到最前线去，我要为大金沟河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杨一山哪里知道他藏着多么恶毒的心机，见他如此积极的奋勇当先，当真十分的高兴，不忍拂了他心愿，本来想让他接替韩作武担任第一大队大队长，但临阵换将实是兵家大忌，便问：“你想与哪个大队一同行动？”

骆玉峰回道：“哪个大队在最前面，我就这个大队一同行动。”

罗志高叫道：“杨司令，请你将我们三大队放在最前面。”

杨一山问他：“罗副司令，最前面的队伍不是要逞英雄，同小鬼子二狗子死磕拼命，而是要假戏真做诱敌深入，把他们分别引到指定的埋伏圈，让后面的兄弟们收拾他们，你能做得到吗？”

“做得到。”罗志高得意洋洋地说，“我一定会把小鬼子二狗子引进马草滩，而且一直引到望湖庄。”

众人大吃一惊。

骆玉峰更是差点栽倒在地。

“放屁。”翁树林伸手揪住他耳朵，“老三，你把小鬼子和二狗子引到了望湖庄，咱们往哪里去？”

罗志高也被自己**裸的言语吓得不轻，只得借机赶紧开脱：“二哥，我的意思，是要无条件坚决执行杨司令的命令，你不要瞎理解嘛。”

跟着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张臭嘴平时就油条惯了，还拿它当真、跟我计较？”

这话众人倒也十分的信以为真。

韩作武笑道：“**，老三一张破嘴，平日里就这个油条样，算了吧。”

翁树林手上用力，又拧了两下：“下次再敢胡说八道，我非撕破你嘴。”

罗志高使劲点头：“疼死我了，放手放手。”

众人捂着口乐。

杨一山想了一想：“骆总教官，你在军校受过专业训练，军事素养比较高，懂得怎样的诱敌深入，平时又与罗副司令走得蛮近的，要不，你就与他们第三大队一起行动吧。”

骆玉峰心中狂喜，立刻站起身来立正举手：“坚决服从命令。”

杨一山回过头去：“罗副司令，骆总教官这次去第三大队，既代表他个人，更代表我杨一山，他的话就是本司令所讲，你要完全服从他的领导、听从他的指挥，知不知道？”

罗志高心里嘿嘿地道，杨一山，人扶你不走，鬼搀你飞跑，你的死期到了。

腾地往起一站：“报告杨司令，属下坚决服从骆总教官领导、坚决听从骆总教官指挥。”

春草叫道：“罗副司令，得意个啥呀？”

罗志高朝她噘噘嘴：“去去去。”

杨一山忍住笑：“大伙儿还有什么要讲的？”

金晶说：“杨司令，眼下头等的大事是尽快疏散乡亲们，坚壁清野。”

杨一山点点头：“我马上安排。”

……

散了会后，罗志高兴高采烈领着骆玉峰来到第三大队指挥部，手舞足蹈地说：“这个杨一山，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就真的上了咱哥俩的套了，哈哈哈，哈哈哈。”

骆玉峰吁了一口气，拍拍他肩膀：“也幸亏你说漏了嘴，杨一山晓得你是个江湖匪盗出身，不懂得怎样地去诱敌深入，怕你毛手毛脚糊里糊涂真把井藤少佐引到了望湖庄，所以才要我来帮助你。”

罗志高嘿嘿地道：“老子偏要把井藤太君引到望湖庄，捣了他的老窝，看他能把我怎地？”

从床底下拿出一瓶酒：“来来来，咱们干一杯，先庆祝庆祝。”

骆玉峰伸手夺过酒瓶，又塞到床底下：“若是让杨一山得知，那可不得了。”

罗志高咧咧嘴：“下面人都出去疏散老百姓了，家里就你我二人，不碍事的。”

骆玉峰摇摇头：“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跟着伸手拍拍他肩膀：“老哥，稍稍忍耐几天，等大功告成，我让井藤少佐请你喝最高级的东洋酒。”

罗志高这才高兴起来：“那我就忍几天。”

骆玉峰又道：“你晚上再去一趟大金沟，与井藤少佐确认一下，皇军皇协军到底什么时候来围剿抗日义勇军，我们也好有所准备。”

罗志高点点头：“行。”

骆玉峰接着说：“还有，到时候咱们表面上也要装得逼真一些，绝不能一枪不放，就**裸明目张胆地把皇军皇协军引进来，那样的话，就是不被杨一山发现，其他人也会开枪打死我们，知不知道？”

罗志高有些不懂：“哪要怎么做才行？”

骆玉峰回道：“井藤少佐精明得很，他肯定会把皇协军放在最前面，这些家伙的狗命不值钱，咱们可以冲着他们开枪，打死几个，迷惑迷惑手下人，然后往回撤，给他们引路。”

罗志高朝他竖起大拇指：“骆总教官，你真是太高明了。”

跟着咂着嘴说：“可惜杨一山这个笨蛋还真把你当成自己人了，哈哈哈。”

骆玉峰暗自叹了一口气。

却说这天大早，井藤少佐带着大队人马扛枪舞棒出了大金沟，气势汹汹朝马草滩扑来。

冲在最前面的就像骆玉峰所讲，自然是皇协军。

骆玉峰将第三大队布成了一字长蛇阵，迎头阻击他们。

双方交火了一阵子后，骆玉峰示意罗志高带人往后撤。

皇协军司令焦大麻子当然不知道其中缘故，见对方溃散而逃，以为抗日义勇军不过尔尔，乐得不知所以：“兄弟们，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到底是些乌合之众，一点也经不住打呀。”

一帮随从跟着起哄：“遇上司令，活该他们倒霉。”

焦大麻子哈哈大笑：“给老子传令下去，让兄弟们不要停歇，抖擞精神朝前追击，活捉士卒一人，赏银十块，活捉军官一人，赏银一百，活捉匪首杨一山，老子赏银一千，快去呀。”

那帮随从一起称是，纷纷而去。

这边翁树林领着第二大队蛰伏在芦苇荡中，等着第三大队将孤军深入的皇协军一个排引入伏击圈中，却见罗志高领着二十多人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骤惊之下，命令队伍不要动，自己则抄近路赶了过去，当头拦住，气得一脚将他蹬倒在地：“老三，你真想把小鬼子领到望湖庄去呀？”

罗志高脑子转得飞快，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二哥，我迷路了，不知道伏击圈在哪里，只好领着兄弟们到处乱跑乱撞。”

此时后面追过来的皇协军已不足百米远，翁树林率领众人边打边退，然后将他们引进伏击圈。

第二大队早就等着，一起开火，不到半个时辰，将这一个排的皇协军全部报销了。

众人纷纷把手中破旧武器扔掉，去拣皇协军好的枪支。

翁树林大声叫道：“兄弟们，大批小鬼子二狗子奔杨司令那边去了，咱们快去支援他们。”

又沉下脸去说：“老三，你跟着我，哪儿也不许去。”

罗志高只得点头答应：“知道了。”

翁树林把手一挥：“出发。”当头朝前飞奔。

路上正碰上金晶春草带着一帮妇女赶过来，便带着她们一道走。

骆玉峰这边的情况与那边差不多，他也被杨一山拦住了。

所不同的是，这边尾随而来的除了大批皇协军外，还有不少小鬼子，杨一山和他警卫大队只有二十来人，虽是个个熟悉地形灵活之极，手中武器也相对较好，却困不住也消灭不了敌人，只能边打边退，努力将对方引向一处处沟壑水塘泥沼，延缓他们前进速度，极是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