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代价

杨老太怔了怔：“不准瞎说八道。”

春草还讲：“娘，我说的真的。”

“那也行啊。”杨老太就乐了起来，拿手到她小肚子上摸了两下子，“男娃就男娃，女娃就女娃，我都喜欢。”

把旁边父子俩笑得弯了腰。

“别笑啦。”杨老太冲杨老爹嚷嚷，“你倒是想个办法唦。”

杨老爹却是一点也不着急，捧着烟袋慢慢吸了一口，然后不以为然地说：“他娘，一山和春草的新房及室内各项物品几年前就准备现成，只要稍稍重新布置一下，添置几床新的被褥进去，多找几班乐队来吹吹打打，再多请一些乡邻们来帮着忙吃的喝的，摆几十桌酒宴，不就成了？”

杨老太点点头：“一山，时间太紧张了，你马去把你几个姐姐姐夫一起喊来，让他们帮着忙活。”

春草也要跟着一起去，让杨老太拦住了：“我的好闺女，为娘知道你非常勤劳，但现在你肚子有娃，经不起胡乱折腾的，从今儿开始，就给我在家里好好呆着，什么活也不准干，为娘好吃好喝伺候着你。”

杨一山笑道：“姐，为了老杨家子孙后代，你就听娘的话吧。”

春草没得办法了，只好点头说：“娘，我听你老人家的。”

杨老爹挥挥手：“一山，到你大姐家吃饭去。”

跟着道：“一山，与你大姐夫吴如俊讲一下，我岁数大了，忙不动了，家里一切事情全都交给他办，让他千万不要耽搁了。”

“行行行。”杨一山拔腿就跑。

吴如俊两口子高兴坏了，赶紧去通知其余两个妺妺过来帮忙。

望湖庄那边，金晶提醒大家：“井藤小鬼子虽然上次被新四军路过时，乘其防守空虚，出其不意端了一座炮楼，又让咱们追着打得丢盔卸甲，这一阵子龟缩在大金沟集镇不敢出来，但是倘若他得知了杨司令婚事，必定要想方设法，不计一切代价来捣乱，因此咱们要提前做好防备才行。”

韩作武深以为是：“**，你看怎么办？”

翁树林想了想说：“好在这一段时间，咱们的队伍已经壮大到四百多人，调动起来也方便了许多，所以我的意见，一是咱们想个法子，在大金沟集镇周围制造一些假象，让井藤小鬼子误以为新四军还没有离开湖城，对他造成高压心理，这样他就因为害怕再次重蹈覆辙，不敢随意出动，二是咱们也要做好各项防备工作，以防不测。”

韩作武点点头：“我来安排一下：一、打着新四军的幌子，在大金沟集镇周围大张旗鼓制造假象的事由於教官负责实施；二、马草滩纵深地带防务由骆总教官和老三负责安排；三、**负责杨司令老家及他和春草来望湖庄的路上安全；四、我在此守护及总的调度。”

几个人一起点头：“同意。”

韩作武想了想又道：“鉴于金队长足智多谋，堪称女中豪杰，我想在司令部给她加任个参谋职务，让她给我出出主意，大家同不同意？”

罗志高咧咧嘴：“老大，就凭她一个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女娃子，咱几个大老爷俩干啥要听她指手画脚的？”

韩作武笑眯眯地问：“老三，我刚才讲的话，难道你没有听见？”

罗志高高声道：“听见了。”

韩作武把脸一沉：“哪你还啰唣什么？”

罗志高叽咕道：“我怕杨司令不同意。”

翁树林伸手拍拍他肩膀：“老三，老大从来没有擅自作主过，杨司令那边的事情，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罗志高立即改了口：“我说着玩的。”

韩作武哼了一声：“骆总数官，你的意见呢？”

骆玉峰笑道：“我举双手赞成。”

韩作武点点头：“金参谋，你讲两句吧。”

金晶站起身来：“诸位，既然大家这么信任，我也就不谦虚了。表个态，就一句话，为了咱们抗日义勇军、为了湖城父老乡亲、为了早日打败小鬼子，我一定尽心尽力为司令部当好参谋。”

韩作武带头拍起手来：“金参谋，你这句话我爱话。”

跟着问她：“对我刚才的安排，你还有何高见？”

金晶摇摇头：“暂时没有。”

韩作武把手一挥：“时间紧张，大家赶快忙去吧。”

下午杨一山回来，韩作武把情况向他详细讲了一下。

杨一山大为高兴：“韩副司令，我也早有此意。”

让人把金晶请来：“金参谋，今后就有劳你多多操心了。”

金晶笑笑：“就怕我出的主意太馊，你不肯听哟。”

杨一山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金晶小心翼翼地说：“杨司令，你的婚事，操办得好像有点太兴师动众了。”

杨一山怔了怔，继而抬起头来：“有是有点，但也是必须的。”

金晶两眼盯着他：“为什么是必须的？”

杨一山回道：“一来提振兄弟们士气，二是抬高湖城抗日义勇军声望，三是咱可不能对不起我姐。”

韩作武拍着手说：“我的意见和杨司令一模一样。”

跟着安慰她：“金参谋，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所有的防卫措施，我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到时候可保万无一失，你放心好了。”

金晶见已无法阻止，只好点点头：“我知道了。”

到了四月十八这一天中午时分，杨一山头戴礼帽披红挂彩，骑着枣红色大马当先而行，翁树林则领着一班人抬着花轿敲锣打鼓在后面跟着，一路浩浩荡荡朝家而去。

那边更是热闹。

舞龙、耍狮、唱大戏、玩杂技、踩高跷、变魔术这些暂且不讲，吴如俊特意请人帮忙整理出一大块空地，安放了九十九张桌子，把四乡八邻的乡亲们全都请来喝喜酒，那人声鼎沸的场面真是让人羡慕得要命。

接亲的众人到了后，更是让这热闹非凡的场面加了倍。

杨一山先笑嘻嘻地向跟着闹腾的娃娃们散了一遍喜糖，又乖乖地向媒婆奉送上喜钱，然后在其引导下请出新娘春草，一同拜了爹娘天地，这才来到广场敬大家喜酒。

一遍喜酒敬下来，已经一个多时辰，每桌虽然只是沾了一点点，杨一山也是醉醺醺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到了下晚，媒婆把春草搀上花轿，翁树林把杨一山扶上马，舞龙耍狮敲锣打鼓的在前面引着，一大阵人朝望湖庄蹦蹦跳跳热热闹闹浩浩荡荡而去。

行了不到三四里地，左边草丛中骤然间枪声大作。

原来，罗志高奉了骆玉峰指令，偷偷溜到了大金沟集镇，把杨一山成亲的事情以及湖城抗日义勇军兵力布署情况详详细细向井藤小鬼子作了禀报。

井藤大喜：“哟西，本少佐雪耻的机会到了。”

鉴于上次吃了大亏，又怕这次再重蹈覆辙，井藤想来想去，决定实施偷袭。

正巧上级给他调来了一个中队的特攻队，井藤一边安排罗志高带队去抓杨一山一家，一边悄悄调动人马，准备随时前去接应。

由于这次行动极其机密，所以邵金良无从得知。

於万年的任务是迷惑敌人，让井藤小鬼子误以为新四军还未离开湖城，并未对大金沟集镇实施严密监控，所以对小鬼子特战队一事毫无知觉。

马草滩纵深地带防务是由骆玉峰负责的，但他在往杨一山老家必经之路上只安排了几个人，小鬼子特攻队又有罗志高亲自带着，轻而易举就将他们全都灭了口，而且没有一点声息。

而后分成两队，一队潜伏在杨一山老家四周，一队隐藏在杨一山回望湖庄必经之路旁边。待得时候一到，两边一起动手。

那边吃喜酒的乡里乡亲早就散去了，小鬼子几个特攻队员虾不动水不响轻轻松松就将杨老爹杨老太掳了去。

这边舞龙耍狮敲锣打鼓和抬花轿的人都是湖城抗日义勇军队员所装扮，陡然间遭到伏击，却并未惊慌溃散，纷纷掏枪还击。

但是小鬼子特攻队所持武器皆为清一色德国造卡宾枪，火力特别的强大，不少湖城抗日义勇军队员都在第一时间被击中倒地。

此时杨一山骑在马背上，全身摇摇晃晃的，两只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还未完全从醉酒中醒来，听到枪响，浑身猛然间打了个激凌，翻身下马，一边伸手去腰间掏枪一边问：“怎么回事？”

谁知先前媒婆见他身上藏着枪，认为大喜之日带着凶器不吉利，就摘了去交给了护卫队员，所以手上掏了个空，急得大听：“拿枪来。”

便在这时，突突突一串子弹飞了过来，全部击中在枣红大马身上。

翁树林见势不妙，一边伸手将他使劲往后面草丛里拽，一边大喊：“兄弟们，挡往小鬼子，掩护杨司令撤退。”

“放开我。”杨一山两眼冒火，用力推开他，踉踉跄跄朝前冲去，“姐，姐……”

翁树林大惊之下倒转枪柄，照着他后脑门轻轻一击，随即把他扛在身上钻进草丛。

负责阻击的湖城抗日义勇军队员宁死不退，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整场战斗只持续十五分钟便全部结束。

罗志高来到花轿前，伸手掀起挡帘，见春草身子斜歪，早已中弹而亡，于心不忍，伸手朝自己脑袋瓜子上猛击了几下：“他娘的，我真是天下第一大混蛋。”

一个小鬼子过来瞧了瞧，接着将他推在一边，往后面招了招手，立刻跑过来两个小鬼子将春草尸身拖出来抬着。

那个小鬼子把手一挥：“快快的开路。”

再说翁树林扛着杨一山拚死拚活回到望湖庄，累得差点不来气。

韩作武惊骇已极：“咋回事？”

翁树林喘着粗气回道：“老大，狗日的老三投靠井藤当了奸细，他领着小鬼子悄悄钻进来，半路上偷偷伏击了我们。”

“啊？”韩作武差点栽倒在地，“**，你没弄错吧？”

翁树林摇摇头：“我两眼看得真真的，老三不但在小鬼子队伍里，还拿枪朝兄弟们玩命地打。”

“罗志高，你个没**的乌龟王八蛋。”韩作武急得冒跳，“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来报，说小鬼子把春草和杨一山爹娘全都掳走了。

报信人并不知道春草已经身亡。

杨一山醉酒后又让翁树林从后脑上一击，此时还未从昏迷中醒来。

韩作武想都未想，冲外面大喊：“通讯班，立即通知各处所有人马到大金沟集镇集中。”

金晶闻讯赶来：“韩副司令，你要干什么？”

韩作武道：“金参谋，我将警卫队交给你指挥，你留在家里保护杨司令安全。**，你跟我一起救杨司令家人去。”

金晶急忙拦住：“韩副司令，请你冷静一些。”

“冷静个屁。”韩作武将她推在一边，“**，走。”

翁树林沉声道：“金参谋，好好照顾杨司令，他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回来拿你是问。”

也不等她开口，迈开大步追韩作武而去。

金晶呆了一呆，来到床边，拿手去杨一山鼻端探了探，又翻开他眼皮瞧了瞧，随即去舀了一瓢清水往他脸上猛地一浇。

杨一山啊呀一声，拿手揉揉两眼：“金参谋，我怎么在这里？”

金晶就把情况简单讲了一下。

杨一山腾地翻身下床，朝外就跑。

金晶叫道：“站住。”

杨一山止步回头：“干啥？”

金晶反问他：“你要干啥？”

杨一山回道：“去大金沟救我爹娘和我姐。”

金晶上前一步：“杨司令，大金沟集镇本来就易守难攻，井藤将他们三人抓去后，对防卫布置上必定更加严密，我们人数既少，武器装备又差，肯定无法攻进去，救不人不讲，而且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杨一山怔了怔：“哪你讲怎么办？”

金晶回道：“请邵队长帮忙，想个办法，偷偷将他们救出来。”

杨一山问：“哪要等到什么时候？”

金晶耐心地说：“杨司令，井藤小鬼子抓伯父伯母和春草最最主要的目的，是要逼迫你投降，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你也不用过分担心。”

杨一山两眼盯着她：“暂时到什么时候？”

金晶一下呛住了：“你别着急，我马上想办法和邵队长联系，请他尽快把伯父伯母和春草救出来。”

杨一山哼了一声：“等他想到办法，我一家人恐怕全都让井藤小鬼子杀掉了。”

出了门，叫上警卫队，朝大金沟集镇方向飞奔。

金晶跺了一下脚，赶紧追了上去。

那边，韩作武正在组织抗日义勇军一波接着一波地朝大金沟集镇攻击。

可是井藤小鬼子早有准备，轻重武器相互交织着一起开火，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三十多个抗日义勇军倒在碉堡前面。

杨一山赶到时，天已漆黒一片。

骆玉峰更加来劲，躲在后面一个劲儿手舞足蹈地叫喊着：“兄弟们，给老子往里冲，把杨司令家人救出来。”

转瞬之间，又有十多个抗日义勇军倒在小鬼子机枪火舌之下。

金晶赶到前面：“骆总教官，叫他们停止进攻。”

骆玉峰狞笑着：“来人，将这个多事的臭女人给老子拉下去。”

金晶急得大喊：“杨一山、杨一山，叫他们停止进攻、叫他们停止进攻。”

杨一山此刻两眼冒火方寸大乱，虽然听见，却是充耳不闻，从旁边一人手中抢过机枪就要往前冲。

於万年将他死死抱住：“杨司令，千万不能哇。”

韩翁二人也一起劝他。

杨一山死活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