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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归根

小说:江湖正传 作者:明杰那个人 更新时间:2020/7/2 20:31:03

浪花滚滚分水两开,一泓碧波不见尽处。远方的天际处一抹余琪未散,光泽遍地,粼粼道道,在日暮西沉,幽夜未至之前,先是一片灿若金朝的余晖染透大地万物。八月上旬的秋风送爽中,等入了夜先就能感到天变得快,有些酷暑散尽,金秋到来的意思。

抖索在水风中的船樯,远方有嘹亮的号子声传来。拥挤的河道,一股菲波连着一股,一艘艘正在旅途中的商船漕船,也在夜幕的逼摄下暂停行程,各寻地方安歇下来。此处是扬州府靠北,近高邮县的一截河道内。位于江北水网稠密、地势坦缓之处,拥堵的河道里还是有不少船只停留,没能及时赶到沿河地区的渡口处。

岸边是笼川络野不见尽处的荒郊野地,其间也有旗布星峙的渔村人家点缀错布。长可埋人的芦苇白荻与蒿艾汀兰从簇繁茂,一截河道里还困着七八只商船,在夜幕临近时,也早早歇下行程,在岸边抛锚停下,准备宿过一夜后才继续北上。

袅袅炊烟升起的河道上下,已经有船工点起灶中火,准备起晚饭来。南来北往的一些商船漕船,间错相隔的各停一处休息,船上行商的船主与水手,也都放下手中事,聚到船舱外,幕天席地用起盘中餐,也随即聊起一些闲话。

几个年轻人聚起的船头,就听一人问道:“魁掌柜,你是哪里人?怎么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江南地方过来的。”

所谓的魁掌柜,是说身边一位中年大汉,那大汉随口答道:“嗯!我的确不是江南那边的人,只是常年来在江南地方上住而已。实际上,我应该算是江北人,此处什么地方我有印象,离我家不太远,就快进家门了。”

此刻还有最后一截路要赶,魁劲彪这趟来江北,还是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回乡。他当然不是来自江南地方,只不过是有二十多年没有回来过。此刻临门一脚下,不免百感交集、纷沓皆至,曾经一些不堪回首又尘封多年的往昔,不禁翻涌上心头。二十多年之遥,今日才终于回归故土。

晚饭在船上吃的,几条煎得金黄小鱼,两大碗连皮带骨,肥甸甸油水淋漓的扣肉,与一些沿途各地所买的山娇野蔌、瓜果莼羹之类。船主是位年近五旬的魁梧大汉,光着膀子,一把浓密虬结护心毛,连手下几个年轻力壮的船工,都是从江南无锡那边过来。整船的货,要赶着运去江北一些地方,但此刻因时值佳节到来,秋粮已丰,仓廪已满,许多漕船正赶着送粮去京城,拥堵的河道上,也根本赶不了多少行程。一路走一路停,与今日一样,常常赶不到临河渡口处歇息。

魁劲彪问道:“徐掌柜,往年是不是也是这个光景?河道上怎么这么堵?一天下来也赶不了多少路。”

“那是当然,漕运大事,正值秋粮丰收的日子,你没见我们一路上看到多少去往京城的漕船。”船主姓徐,此刻还在给魁劲彪倒酒,眼看夜幕正在垂降的沿河周边,手指向前方水波处,说道:“主要还是看时节,要不是因为赶上这个时候,河道上也不会这么堵。现在已经八月上旬,再过上两个月,冬季里枯水期又来,到时候有部分河道还会因淤塞缺水,整段行不了船呢!”

魁劲彪问道:“你们行不了船又怎么办?莫非就不走了,要等到春暖花开、水深草长之时再回家去。”

“哪有的事,魁掌柜,要以你这么说,我们还需要在外面漂泊几个月呢!”

魁劲彪的一句话,说得身边一群年轻人都在笑。连同几个年轻船工,都是跟船主从江南无锡苏州等地过来。一路几天的相处,彼此之间也有了几分熟识之情。魁劲彪,一个年在四十上下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身材矮胖,甚至可以说还有份异乎常人的猥琐破败之相。

一双微微内陷的狭眼,手脚粗短,肩宽背厚,塌鼻梁,外凸唇,一张匏瓜大脸两旁还竖着两只肥颤颤的招风耳。模样上说不出来的难看猥琐,但其人脾气性格却显异常和善。初次见面时,还能察觉到他身上四处流露的一股凶蛮戾气,但经过几日相处后,一渡之缘的几个人,也因此相知相熟了。

魁劲彪身怀武艺,他们是知道的。奇门兵器铁手戟,几个长跑江湖的老船家,还从未见过有什么人用过。一共四支,儿臂粗细,目测各有二三十斤重。前前后后斜插在腰畔上,黑黝黝不显湛湛锋芒。

一个名叫来福的年轻船工就对此十分感兴趣,时时会盯上他腰畔所插的四根手戟,此刻船头对坐饮酒又来了兴趣,问道:“哎!我说魁掌柜的,你那腰上插的什么兵器啊?走南闯北也有几年了,不但没见过,甚至连听都没听过这个。”

魁劲彪淡淡一笑,说道:“铁手戟,也算不上什么奇门兵器,三国时期的事知道吗?不少英雄好汉都喜欢用这个。”

“我倒知道一些。”替他倒酒的船主,似乎是位见多识广、深谙世故的人。陪着他一碗饮下,眼睛眨巴着,一双细缝小眼也盯上他腰畔所插的四根手戟,说道:“茶馆里说书先生口中所传的。对,就是那些三国年间的英雄好汉,还真有不少人喜欢用这个。叫什么手戟,能舞能投,战阵之上冲锋陷阵、摧城拔寨、骞旗斩馘,端是说不出来的威风凛凛、异乎寻常。”

“手戟?魁掌柜的,我倒没有见过有人使过这个。”身边另一个年轻人王有财也说道:“走南闯北几年里,也见过不少江湖中人。但他们手中也没见过这么古怪的兵刃,就不知道魁掌柜你的武艺如何?这手戟又是怎么使的?”

魁劲彪倒没再应声,又是一碗酒过后,徐船主一个眼色过去,把身边几个年轻人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口中。芦花如雪,鬖髿水柳,一轮新月冉现的天际处,流银染地般,为粼粼水波的河道上披上一层轻纱。船头处点起两根烛火,又是几个灯笼插在了船舱上。几个默默已对的人,还在饮着杯中酒,静待幽夜的到来。

魁劲彪眼望水岸四处,问道:“此处是哪里?我们几天来赶了多少路?为什么在这里见不到渡口?”

徐船主拿手一指,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是高邮县,晨间过来时,刚经过扬州府。已经启程几天了,可这段河道太堵,也根本赶不了多少路。赶不上渡口也没办法,总不能为赶渡口,而停下来耽搁,到时候渡口是赶上了,但行程却一误再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河道里也不止他们一艘船,远近目及之处,就清晰可见有与他们一样赶不上渡口的船,停靠在岸边,打算在此歇憩。再往南北两边远眺,莹莹水色,深邃流烟,其中的隐隐火光,那也是与他们一样,正聚首船头在饮酒闲聊的船家,停泊在河道上。

魁劲彪摇头问道:“河道居然有这么堵,每每要停在荒郊野地里宿夜,徐掌柜,你们常常遇见此事吗?在这样前不接村、后不见店的野地里宿夜,也不怕招贼来劫吗?”

一句话后又是引来一阵哄笑。徐船主起身为他添上了酒,却听身边来福说道:“魁掌柜,听你说你自己是本地人,怎么我看一点也不像。一开口就闹这么大一个生门,对自己家附近的情况,你自己也不清楚。”

魁劲彪双眉一挑,问道:“哦!此话怎讲?”

徐船主笑道:“没什么,别听这小子胡说,没上没下的,一点规矩也没有。没听魁掌柜刚才说了,他已有二十年没回家,他哪能知道时下什么情况。”

来福摇头叹道:“徐掌柜,你这话也不对吧?什么叫眼下的情况?这江湖上的规矩可是有许多年了,又不是一天两天才出现的。”

魁劲彪还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直到徐船主与其一碗酒碰过,又挑了一块连筋带骨的五花肉咽下肚后,才详细对他解释起当下的时事来:“魁掌柜,看来你是多年没回来了,如今对河道上的情势还不是很了解。这里头是有江湖上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违反。魁掌柜,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又出自何处。以我们的身份来言,只要是到了这条河道上,有些事就不由我们做主了。”

对他们的事,魁劲彪来时当然了解过,一条载金流银,关系到整个大明王朝命脉的河道,能进到水里南来北往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与江湖上有几分关系,他们也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

徐船主接着说道:“我们来自白帮,这里不是我们的地头。因为之前江湖上有规矩,只要是进了这条河道,管你是来自何方的神圣,都要统一归云龙帮来管。尤其是大江北岸这里的天地,都是云龙帮的,要想从他们的地头上过,就要服他们的规矩,那是半点也不能含糊。我们白帮不在江北的地界上混,但也有生意往来会通过这条河道运往他地。要想走河道也可以,但云龙帮所定下的规矩,我们也要服从,不然……。”

“哎呀!徐掌柜,你这么罗里罗嗦干什么?这话一说就明白?就是不管你在家里是什么身份地位,老爷百般宠爱的姨太宝贝也好,只要是到了云龙帮的地界,这一切都要收起来,只能服小认低,做个不清不快,低贱没名分的丫头下人。因为在云龙帮地界……。”

来福的话说的比徐船主清楚,魁劲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所说的那个白帮,实际上就是外面一直在传的盐帮。盐铁专卖几百年下来的传制制度,也因此应运而生了这个盐帮。当时的食盐买卖是由官府所掌控,明令禁止私人进行买卖。一笔巨大财富驱使下,才产生如今的盐帮。江湖上数一数二一家大帮会,一向以来散布于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各处地方。帮会势力雄健,组织成分复杂,通行于海内各地,专为帮中生计忙碌来往,其势力不容他人小觑。只是因散布地界过多,又不太常与其他帮会来往,所以对其一个赫赫强横的大帮会,江湖上其他帮会组织所持的态度也较为复杂。

徐船主说道:“我们白帮一向的宗旨就是不与其他势力有来往过节,相助相济,和气生财,所以才能一路畅行大江南北、海内各地。要说起我们自己帮内的事,江南江北,河东河西,哪里没有我们的人在四处来往。但我们帮里的人去了其他地界上,也需要守其他帮会的规矩。比如说这条河道,只要是进了水之后,我们就需按云龙帮的规矩来,什么事也不能违背了他们。”

“云龙帮!他们也横行江湖太多年了。”魁劲彪默默摇头,不品其味的一言,倒是没人来回应。

眼见着他碗里的酒又空了,身边来福先一把拾起酒壶其他倒上一碗,说道:“是啊!谁说不是呢?进了河道,就得听他们的。这一路什么事,也全由他们来照看。我们从他们地头上过,一份谢礼是免不了的。不过这也替我们自己省去不少心,在云龙帮的地头上,什么其他事也不用愁,自然由他们来帮你照料。”

魁劲彪问道:“如此说来,你们的人也不允许随便进入河道?只能进行一些正儿八经的通商买卖?”

来福笑道:“那是当然,不止是我们白帮,江湖上有哪家帮会敢在河道上插自家的旗号。就是横行江北强势无端的金钱会、通天老母教、四海五湖帮不也是一样?进了河道什么事都要交给云龙帮来管,不然……。”

“那也不会吧?岭南那边的王旗英雄会,不正打算挥师北上吗?他们有势力、有后台,看起来用不了多久之后,就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在这条河道里。”来福的话未完,又被身边一位年轻人接到过去。

魁劲彪当然听过他们口中所传的王旗英雄会,那是来自岭南地区一股强横势力,要算起来,近些年来的江湖上,也就是江北云龙帮与岭南王旗英雄会这两家豪强出尽了风头。一场在所难免的龙争虎斗,实际上也不是近几天才有的。

魁劲彪摇头叹道:“我听说过此事,王旗英雄会要北上来与云龙帮一争长短,也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事,我们能管的了那许多?”

夜已渐深,清风颬颬中几个闲坐船头,扪虱而谈的人,至此还没见半分睡意,口中所聊的也是当今江湖上最令人关注的话题。杯中酒越用越少,几个人的话却是越说越杂起来。

“王旗英雄会想北上来与云龙帮争河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事。况且他们的势力也不弱,还买通江南地界上的一些要人为他们撑腰,来和云龙帮干上一场。”徐船主起身劝酒,就口说道:“江南织造局几位提督太监,又是一大批金货珠宝买通了漕运部院的内内外外上上下下。云龙帮当年靠什么才霸下这条河道?还不是因为朝廷里有人在后撑腰,让他们一步步坐大成势吗?与那些江湖上的小帮小会不同,王旗英雄会这家豪强,可是在岭南地区苦心经营多年,才成眼下旺盛光景,直到荡平南部各省几处敌对势力后,他们才有心发动北上,力图要与云龙帮在河道上争一把。所以说来,一场生死相决,现在谈起谁赢谁输,还为时尚早啊!”

身边一名年轻人却不以为意,撇嘴说道:“徐掌柜,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管谁输谁赢,与我们白帮又有什么干系?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好了,杀的遍地血光,尸骸如山,我们也只是瞧个热闹,为他们叫声好,鼓动他们再继续打下去。”

另一名年轻人王有财说道:“哎,小七,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就和我们没关系?他们真要是打起来,首先这河道上就乱了,到时候什么生意也就干不成了。而且有两大帮会相互对峙,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好,以免被一家独大后,连我们白帮都会被他们压在下面。”

“是啊!有财说的对,两家最好打个平手,谁也不输,谁也不赢最好。不然真要是这么下去,整个江湖不都被一家大帮会给吞并了吗?云龙帮够暴戾强横的,要是那个北上的王旗英雄会也与他们一样呢?”

“云龙帮倒也没什么,他们横是横了点,但也有情可原。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反而是怕那个北上的王旗英雄会。从入夏开始到现在,我们在河道上走,难道没看见他们的人已经进入河道了?而且就目前情势来说,江南一截河道里,他们的人已经压下云龙帮在当地的势力,反客为主,强掳横夺,根本没把云龙帮放在眼中。再这样下去,恐怕还真要打起来,至少江南那截河道,依目前情势来看,云龙帮是保不住啊!”

“对啊!以目前光景来看,江北江南两块地界估计就要分家了。江南那边的河道,云龙帮是想争也争不过来,能保住江北的势力就算不错了。王旗英雄会也根本不会怕他们,他们也有官府的人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几个年轻人的话题越说越远,都是在谈及时下江湖上最引人关注的事。魁劲彪对此到不感什么兴趣,最后半碗酒举起干尽后,就此起身,一片夜幕笼罩下的河道,两边芦苇飖飏中迷离了目光。树影婆娑,花香阵阵,宁谧祥和的一个幽夜,却是无以按捺心中一腔如火流转、若煎若沸的心绪。

熟悉的故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戏耍在草野花海中的几个身影,流水峾沦、川秀林媚,那水中倒映世界,那曦彩飘歘中的农舍谷底,那飞檐琉瓦的白墙轩楼,那高耸林立、岿巍雄奇的古庙名胜,无一处不是令人疑似仙境的恍惚感。是熔铸在血脉骨髓中的烙印在召唤他,这一别二十年后终于回来了。

魁劲彪目光迷离,一句呓语喃喃在嘴边:“那边就是高邮湖吗?记得我当年走后,还有一帮盗匪从海边各地过来,盘踞在此。”

船头处还在挑灯夜话的几个人,都被他一句话引来目光。徐船主也跟着饮尽碗中酒,随即起身,目光投向无尽的夜幕中说道:“是啊!不过那已是十年前的事了。魁掌柜一别故土二十多年,难道没听过那个江湖奇闻?”

魁劲彪默默点头,迟迟才见说道:“我知道,一位天外奇侠浮萍流水柳无踪,当年凭一项独步武林的轻功,仗剑只身,点荷渡水,趁夜闯入垄家寨中,凭一己之力荡平那群匪害,那是我离开当地十年后的事。”

此段关于柳无踪的传闻,已是早在十多年前就传遍海内各地、三山五岳。江湖上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十年前一事与如今的一场江湖浩劫还有千丝万缕的干系。只可惜今夜小莞不在,原本是最令她欣喜若狂的话题。

来福摇头咋舌,在身边叹道:“是啊!江湖奇侠柳无踪,真是从天而降的一位奇侠异士。潮东帮一群匪害,那么穷凶极恶、大罪滔天的人,都被他凭一己之力全部除尽了。神一般的人物,出身成谜,行踪成谜,武功家数成谜,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人一般。就是一年之期里,遨行海内各地,扫遍江湖上盘踞各地的奸佞巨慝。那柳无踪是什么人?绝非是来自人世间的一号人物。”

十多年来一位侠迹无踪、神鬼难寻的天外异人,他的名字早在世人口耳交接中传出老茧来。只不过近些年来,又有位拂晓剑神戴澜岗的出现,才抢去了他不少风头,不然小莞平日里所思所想的梦境,恐怕也早就换成了他。

“哎!说到这里,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还坐在船头处饮酒闲话的王有财,突然又开口说道:“记得当年什么情势?潮东帮那会在高邮湖盘踞为害时,在他们没被奇侠柳无踪扫灭时……。”

身边来福问道:“你是指什么意思?云龙帮那次险遭劫难的事吗?”

王有财讷讷点头,心有所思,说道:“那是当然,十年前的事,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什么情况,北边是大盗千里独行屠不凡在与云龙帮相争相斗,南边高邮湖此处,又是从沿海来了一股强横势力,潮东帮在近江处为害作乱,那时候什么情势,威名赫赫、独霸天下的云龙帮,几百年来又何尝经历过如此险情。一南一北,两股势力盯上他们。要不是那位奇侠异士柳无踪的出现,或许早在十年前,这条河道上就要出大事。”

来福也点头说道:“说的也是,十年前那件事我还有些印象,一南一北都出了乱。而那时,云龙帮前任帮主才入土不久,两伙势力似乎是有意盯上他们,想一举了结云龙帮数百年来建起的基业。也多亏了那个柳无踪,要不然……。”

“要不然又怎样?你能知道那个柳无踪就不是云龙帮的人吗?或许他就是来自云龙帮的人呢?更何况说,那大盗千里独行屠不凡又是什么人,他又怎么会和潮东帮勾结上呢?”

“你知道柳无踪就是云龙帮的?还有那个千里独行屠不凡,没和潮东帮勾结?”

几个年轻人话题越扯越远,又说到十年前的奇闻轶事上。魁劲彪心不在此,他在神思迷离,回溯往昔那些美好时光。秋月荷塘,满湖翠色,就在此间一泓渊灏、飘渺幻化的大湖中,一叶扁舟,佳人在侧,正是他曾经梦想过的绝妙去处。随风摇曳的荷花出水亭立,一个倒映在水中的美貌少女,一曲轻快婉悠童谣,一副令人不胜憧憬的图景。只可惜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他再也回不去那个如诗如画的梦境中。

黖黖茫茫、无边无际的夜幕,久以远离的故土,迄今为止,他已有二十年没回来过。如今的故土又变成什么样,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且喜且悲、且怒且叹,楚楚引怜又风姿袅娜的少女,至今又身在何方。

“当夜柳无踪是怎么越过湖水,潜进垄家寨的内部重地?只可惜至今也无人知晓。”徐船主就站在身边,回船头又端了两碗残酒过来,说道:“江湖上的传闻,他是从垄家寨后面的湖区过去的。就凭他一身技压群雄、独步武林的浮萍流水轻功,踩在荷叶上,一路飘过去的。垄家寨当年是什么地方?与此段河道水网相连的一处崄巇关隘,潮东帮想来与云龙帮争河道,他们不是没有自己的底气。本就是无异于龙潭虎穴一处险要,潮东帮来了之后,又经过大肆修整,建起高墙深壕,还抬来火炮,封住山峰和后面的湖区来作为依托。那真是任你有千军万马、百万雄师也不可能攻得进去。所以当时若想攻下垄家寨,唯一可走的地方也就是后面湖区的水路。但潮东帮的人又不是傻子,坚甲大船成海,精兵战将上万,早就用武力封锁湖区,连当地官府漕兵都拿他们没办法。”

说到此处,船头那边的王有财与来福两个年轻人也跟了过来,说道:“是啊!当年的水泊梁山恐怕也远远不如他们。据说他们的炮,还是从西洋人手中买的,本就是早年前活跃在沿海地区的一群海盗,经过几次征伐后,还一直残存至今,也只有他们敢来河道上与云龙帮争一场。”

船头几个年轻人,一阵哄闹至此,酒饭已用得差不多。先有两个年轻人起身去收拾铺盖,准备夜宿。来福与王有财提着酒壶过来,随口接过话来,想给魁劲彪添上碗中酒,却被他伸手推开了。

徐船主与魁劲彪对过一杯,将碗中所剩残酒饮尽,又开口说道:“十年前一场江湖变故,那次的事也的确动摇到云龙帮的基本。危在旦夕的一场劫难,若不是柳无踪的出现,早不知打成什么样。一群为祸沿海多年的海盗,直接西来封住大明王朝的生存命脉。还不止是江湖上的事,玉帝都快遣天兵天将十万,来降服这闹天闹地的**。”

“到最后还不是被奇侠柳无踪给灭了?”来福不值一哂,说道:“仗剑独行,勇闯敌穴,奇侠柳无踪一夜之间,天神下凡,大发神威,将其一网扫尽。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一件事,这次云龙帮与王旗英雄会相争,会不会也与十年前的情况一样,封了湖,抬大炮来截河道,最后闹的阎罗宝殿、东海龙宫、琼霄宝殿,都不得不插手凡间事务,遣天兵天将下界来收服……。”

“你那是屁话。”身边王有财面色不藐,说道:“你怎么就知道柳无踪他用剑?当夜的事也没人看见,只是事后才有消息传出来,可其他人嘴里也没说他用剑。”

来福斜眼一瞥,忿忿道:“那你以为呢?柳无踪不用剑,他还用大炮?潮东帮上百位武林高手与长老护法帮主,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不用剑,难道还用大炮?”

两个年轻人都喝醉了,晃晃荡荡的步子,醉眼惺忪,摇头晃脑。还一连串打着酒嗝,闷着酒屁,粗着舌头红着眼在争来争去,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柳无踪用什么兵器上去。不过当夜实情也是如此,柳无踪其人的侠隐神技根本无人得见,所有的事也是后来才推想而出。云龙帮,独霸江湖的头一号强横势力,当时为此事尽遣帮中精兵良将来此地,也根本攻不进守御森严、固若金汤、牢不可破的垄家寨。此处只有山崖后面的湖区可以潜进去,但潮东帮对此并不是没有防备,湖区也被他们早已封锁。把扼关隘,封湖控河,意图钳制运河中断险要,与云龙帮一争高底。

一个风舞荷摆、香飘十里的暗夜,真是难以想象,当夜一位奇侠异士是如何从背面的湖区,趁夜潜进垄家寨的关禁要地,一举歼灭这股为害四境、朝野皆惊的盗匪。方圆近千的一处雄奇大湖,若非那位奇侠异士此番填海追日之壮举,也根本想不到任何办法来奇袭潮东帮总舵要地。柳无踪就是这么一位天外奇侠,如今已是十年时光匆匆流逝、过眼云烟。但他的神勇壮举与奇闻轶事还久久流传人间至今不去。

“走吧!都去睡了,夜已深,明日早起,我们还要兼程赶路。本就已误了行程,还赶不上渡口……。”徐船主在使唤几个年轻船工去准备夜宿之事,船头夜幕下的一场把酒闲话,至此也是时候该散了。

魁劲彪倒是与他们不同,今夜一场老话夜谈,他也根本没心思参与进去,独处在船头趁着颬颬夜风,迷失了目光在曲折逶迤的河道上。可以闻到一别至今又无限梦回神往的故土气味。却没料到,眨眼之间的恍惚感中,自己将要踏上这片生养多年的故土。百感交集,纷沓皆至,此间的潮乱心绪,那些曾经无比熟悉又梦往千百遍的人,真不知道届时见了他们又会怎样。

徐船主在身边招呼:“魁掌柜,夜深了,还是早些歇着吧!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船舱里的床铺已经收拾好了,一盏煤油灯被来福、王有财两个年轻人提在手中,正欲引着魁劲彪进去休憩。缓缓一个点头,魁劲彪思绪被打乱,在悠悠夜风中长出几口气,才渐渐按捺下升腾不已的心绪,随着两个年轻船工进入船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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