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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 下

小说:江湖正传 作者:明杰那个人 更新时间:2020/7/18 18:13:42

锣鼓齐响,鞭炮震天,至此也算是正式比武较艺的第一场已结束。等先前两人相续施礼下场之后,再次上场的又是两位赤手空拳的好汉,两人远远长揖为礼,施展开身手相敌一处,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伍世雄凝神场上两人,沉吟说道:“顺天府慕容家门人,另一位嘛?永州汪家庄的回云门,应该是吧?他们是武当派的一式旁支,所使的功夫始出于武当,虽是后来经过改良,但也大差不差,一见就清,是武当功夫。”

小莞问道:“慕容家呢?看起来架势不错,他能敌的了武当名门正宗吗?”

伍世雄笑道:“小莞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顺天府慕容拳派是少林旁宗,是少林武功的一式旁支,也算是名门正派,当然也不弱。”

第二场比武比第一场就精彩多了,共三场比武,拿下两场可算是最终胜出,剩下的一场也不用再比。先一场是佃户一方赢下,就指望着第二场能不能再接再厉,一口气全拿下。场上两位都是来自名门正宗,出手那股气势紧而不放,神威收而不凝,举止有度、端凝自敛的气度,就见迥然有别于上一场。少林,武当,时下也是武林中公认的两大名门正派,渊远流长,盛名不衰,江湖上也有许多后起的门派,武功家数源自于两派,就包括台上的两位。

拳来掌去,见招折招,法度严谨,攻守有备,一方是至刚至强的外门功夫,另一方是以柔克刚,意随神游的内家柔功,出手就见厉害之处。能威震江湖、经久不衰的两家名门正派,眼前一场比武过招也远非其他可比。

伍世雄说道:“只可惜没让他们拿兵器,以一双肉掌相搏,还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但拿了兵器后出手就不易收止,刀剑无眼,生死有命,怕有什么意外出现。所以只可惜,无法见识到两位名门弟子的大展身手。”

“伍捕头,那你呢?”小莞挑眉使眼,又问道:“要是可以用兵刃的话,他们俩比起你又如何?”

“我?我可不上擂台和他们比。”伍世雄笑道:“我这门虎出云岫刀法,与他们所使的功夫是不一样的。要是比武较艺,打打擂台什么的,他们的功夫或许比我强。但是……。”

小莞能听出他话中之意,与杜云峰之前所说一样,他的一门虎出云岫刀法,是多经险恶、久经战阵磨砺而出。以杜云峰所说,江湖上二流水准,要算起来该有个什么火候,也是小莞想知道的。

小莞在斜眼打量他,不屈不饶,接着问道:“伍捕头,你什么意思?要是他们俩与你真是放手一搏的话,还真打不过你吗?”

伍世雄哈哈大笑,说道:“我可没这么说,真是面对面打一场,我也没有把握能赢下他们。不过,我的刀法不同,要闯战阵时才见功效。我的一门刀法一共十三式,招招进手,式式抢攻,从无退路可言。也是要在战阵之上,见了强敌才能显出威力的刀法,与他们的功夫不能比。”

小莞笑道:“那就是说,还是你能赢?我以前听姚夫子说过,战阵上是不一样的。什么名门正派,少林,武当,他们的功夫都不是上战阵用的。本来就是一些出家人,怀着一颗慈悲为怀的心,又从没什么真正的临敌经验,真等上了战阵,能使出七成功力就很难得。”

“姚夫子说的有道理。”伍世雄点头说道:“不过你也千万别小看了他们名门正派里的功夫。那是真材实学,半分不掺假的,只不过是他们的临敌经验不足而已。正如姚夫子所言,一个出家人,怀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那他们还能上战阵吗?”

场上的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不分上下,此刻与刚上场时不同,两派的功夫之别也是尽显出来。一位是以守为攻、抱缺守阙的武当功夫分支,另一边是招招抢攻,手中雷电交加的外门拳法,双方拳**加你来我往,一直打到此刻还不见得胜负。小莞与身边伍世雄边述闲话,还不忘去看场上的比武情况。也没盼着哪一方能打赢,就是为见识一下双方的武功如何,等日后闯江湖时,迟早会用的上。

身边重重匝匝,围了一圈又一圈看热闹人众。一阵又一阵振臂喝彩声,是为场上骤起突变的来来往往。此刻夜已深,一轮清亮皓月当头,四下里黖黖茫茫一片漆黑,林飏草动,银霜遍地,难得一见热闹非凡气象,也都聚在城区西北角这处菹丘上。

正等此间第二场比试要见胜负之时,骤起而来的变故却是自场外突然而来。万头攒动,人潮拥挤,什么时候从外面又来了一群奇装异服的江湖客,直接挤过人群冲到场上,千百道诧异的目光也随之而来。场上正在比试的两位好汉,无人知晓发生什么,各自停下手中的来往,被鱼贯而入的几位诡异形姿之人挤到场外。

一共八个人,各具异行,各怀鬼态,也无人认得他们是谁。当先一位髭髯并茂、虎睛广额的大汉,手拄一根挂着九个金环的方便铲,一身打扮不僧不俗,近有九尺多身高,腰肥臂阔,肩背宽厚,倒是十分见雄壮威武。

身后连着两个年在妙娈的少女,提花缂丝绵绸红衣裙,椎髻收鬓,头上挽着两个花簪,用一根银芒烁烁的钗子扎起。螓额秀眉,皓齿红唇,手中各提一个花篮,五彩缤纷的鲜果花卉中还插着一柄流光溢彩,镶满各色珍珠宝石的分水刺。弱柳扶风、蹁跹多姿的身段,也不知道两人何处而来。

再往后又是两位苍发雪眉的老叟老媪,寻常乡野村夫打扮,非棉非布的衣着,垢敝泥污不堪。各挑一副空担子,浑身上下也没见什么兵刃。再往后看,一左一右,一位是身材单薄、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另一位是摇着手中湘妃竹扇,倜傥不羁的翩翩佳公子。两人联袂而行,直到最后,还有一个尚在聚沙之年,挂鼻涕脱口涎的黄齿童子,也是一路跟着前面几人一起进场。

何处而来的这八个人,行姿诡异,扮相奇特,倒是人人手持一件夺人眼目的奇门兵器。列阵一行,越众而入,从外面大街上挤进比武场中。只等此刻,众人这才看出来,那挑担老翁老媪手中的扁担,是纯铜所铸。那眉清目秀年轻人手中的文房四宝,是磨铁錾刻。那气度翩翩佳公子手中湘妃竹扇,是一件打穴克敌的好兵刃。一共八人,直钻人堆而入,先拦下场上的比武较艺,倒是谁也没理,又各自取出兵刃,四面散开,围成一个圈子。

又是那凌霜傲雪、分花拂柳的身影出现,水银泻地般的月茫星辉之下,小莞又见到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风荷柳摆的行姿,松贞竹挺的身影,一步一步,不徐不疾,不紧不慢,闲适从容,气度内敛而来。一路从山坡下闯进人群之中,来到八人围好的那个圈子里驻足。

“外面人多事杂,太不清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阁下可否随我来这里说上几句。”

“无妨,去哪里都是一样,就是你们八人一起上亦无妨。”

是御清风,他今晚怎么来了,还古里古怪的带了八个敌手来。说的话也太让人莫名其妙,此刻已入深夜,城中又现往日宁谧祥和的气氛,他们究竟从何而来,还说外面人多事杂,太不够清净,非往这边人堆里挤。小莞当然不知道御清风为何而来,但她却一直在想怎么去找他,却没想到,今晚在此地就见到了他。

“哎呦喂呀”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围在御清风身边的八人,已在同一时刻倒地。或翻或滚,或爬或扭,一个个手捂身上创伤,面目扭曲变形,连手中的奇门武器也“呯呯铛铛”扔了一地。

快!不可思议的快!千万道灼灼如火的目光之下,谁也没见到御清风是怎么出手的。就见他右手按在腰畔剑柄上,似乎只是晃了晃身子,就撒手回来。雷轰电掣,势若流星,一蓦之间,已在不遑耳目之下连刺八人倒地。这是什么样的剑法,连想也不敢去想,小莞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他的神剑出手,也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惊可异之处。

一阵死寂,墓园坟场一般的死寂,千万道目光中的御清风还静伫原地。小莞侧目去看身边的人群,一个个鬼态尽显的面目,僵着手脚,震栗在原地,碗口大的嘴,连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再转身去瞥另一边的韩骥泉与伍世雄两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好,阁下……阁下这手剑法……,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走!”

八个哀嚎不已的奇人异士,还是各自挣扎着爬起身,捡回所携的兵刃走了。充满仇恨怨毒的一句话,扔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又是一阵鱼贯而出,挤过重重匝匝的人群,消失了身影在茫茫夜幕中。直到此刻,围观的众人才渐渐醒回神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中,又是另一边比武双方的人过来迎上御清风。

御清风今晚为什么来,难道还是其中一方请来的武师。几个衣饰靡丽、脑满肠肥的富贵乡绅都围到御清风身边,相随相请,步步远去。身旁的韩骥泉反是先一个叫出来,他是在找当地的首富杨百万。

韩骥泉问道:“哎!伍捕头,那个人是不是杨百万?”

伍世雄点头说道:“是啊!韩公子,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韩骥泉一声不应,失张失措,神色匆忙,头也不回的跑了。小莞目送他在夜幕中消失了身影,才偏过头,对伍世雄说起御清风的事:“伍捕头,见过没有?这是什么样的剑法?”

伍世雄摇头叹道:“不知道,没见过,没见过,还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剑法呢!小莞,这个人就是上月才来我们洛邑城的那个剑客御清风吗?我有听过他的名头,可今晚还是第一次见呢!”

小莞神思迷离,点头说道:“就是他,你来我们杜风轩的时候,我不是曾告诉过你吗?清风神剑御清风,伍捕头,你以前难道没听过这个名号?”

伍世雄双眉一蹙,叹道:“没有,这也太奇怪了!按理说,御清风此人有这么一手神乎其神的剑法,也早该名动江湖,可我为什么至今才见过此人呢?”

场上的比武较艺为御清风的到来,突然终止片刻。山坡上点起一圈灯笼,火影煌煌下,两边人马分站一路,御清风就在当地商贾缙绅中。小莞真不明白他今晚为何而来,难道真是他们请来的拳师之一。迟迟还没开始的擂台比武,为刚才御清风那一击神迹无寻的剑法所摄,似乎是没人愿意再上场与他对敌。两路人马在林荫下的一阵聚首商议,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今晚一场比武较艺还要不要再继续下去。

伍世雄紧蹙眉头,敛着眼缝,目光迷失在那忽悠忽悠的灯影里。须臾,又是一口长叹,侧目过来,说道:“小莞,可真是奇怪了,御清风刚才那一剑你看清楚了没有?他是怎么出手的?似乎连拔剑收剑,归回剑鞘的两声响都没听见,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疑惑不解。”

“是不是他的剑太快了,且又稳又轻?”小莞挤巴挤巴着眉眼,说道:“伍捕头,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之前我就有去问过杜掌柜与姚夫子,可惜他们也没看清御清风是怎么出手的,就是那么手按剑柄,晃了一下,几个人就同一时间倒地。说起来也是过于吓人,他的剑法究竟有多高?比不比的了拂晓剑神戴澜岗与浮萍流水柳无踪他们?”

伍世雄双目发直,摇头说道:“戴澜岗?那只是个传说故事。能见过他出手的,世上也是寥寥无几。早在七年前,他报了师门之仇后,就独自去往南国归隐,他的剑法也根本没几人见过。但是这个御清风不同,就不说上次在杜风轩门前,今晚又有多少人来此观战?千百双目光所及之下,竟然是无人能看清他的出手,也太过悚人听闻了。”

小莞双目一亮,摇头晃脑,眉飞色舞,喜道:“这么说来,他的剑法就是非常高了?比江湖上所有的高手都好得多?比什么大盗千里独行屠不凡,云龙九现盖英豪,天下第一剑客,东海蓬莱仙霞山凌虚道长都好?简直可比拂晓剑神戴澜岗,浮萍流水柳无踪,乾坤圣手顾西仁,摘星揽月独孤娘子……。”

说到这里,小莞差点又把话给说漏了。摘星揽月独孤雁,在小莞的一颗小小童真心灵中,总是把他当成一个女子。三男一女,四位奇侠异士,黎明前的歘彩曙光中,一起仗剑走天涯,那是她的迷思迷梦,旁人又怎知道她一颗小小童真心灵在胡思乱想什么。

幸而伍世雄也根本没在意她在说什么,月色迷离,灯影飘飏,人群中的御清风,闲适从容的风采,岳峙渊嵉的形姿,此刻就站在另一边的林荫下。伍世雄看在眼中,不禁有股隐隐约约、雾花水月的朦胧感,真是恍惚之间莫名而起一股如幻如梦迷思。这个人究竟是人是鬼,什么样的人能使出这样的剑法。

伍世雄说道:“戴澜岗,柳无踪,顾西仁,独孤雁,他们四人都是江湖上传说的人物,很少有人能见到他们。所以对其武功造诣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也无人能知晓。比之大盗千里独行屠不凡,云龙帮现任帮主云龙九现盖英豪,天下第一剑客,东海蓬莱仙霞山凌虚道长这几人不同,这三人才是江湖上人所共知、闻名遐迩的不世英雄。他们的武学造诣是有目共睹、众喙齐音。但若是这么看来,御清风竟有如此一手神踪无寻的剑法,那么……。”

话中之意,不言自喻,小莞为他能这么评价御清风而深感欣喜不已。但又为这么评价她心目中的四位奇侠异士而深感愠怒。不知何时开始,御清风也在她一颗小小童真心灵中占据一席之地。与之前四位奇侠异士一样,五位平起平坐,天外而来的仙侠神踪。

小莞急眉急眼,怒道:“拂晓剑神戴澜岗的英雄侠迹你没听过?还有浮萍流水柳无踪他们呢?难道那都是假的?”

伍世雄哈哈一笑,说道:“小莞,我不和你争,早在几年前,你就天天和我说这个,我哪知道这么多?反正我没见过他们……。”

伍世雄这边还在说着,就见另一边两方的人过来叫他去,连同身边的两位衙役。伍世雄摇头一笑,说道:“你就别和我说了,对你所说的那四个人,你还是自己去问杜掌柜他们。他们在当地客栈里一待十多年,对江湖上的消息不比我灵通的多?天也晚了,小莞,你还不回去?哎!对了,今晚跟你一起来的那个韩公子呢?他又去了哪?”

不是他提醒,小莞还真把韩骥泉给忘了。韩骥泉今晚干什么去了,来时就见他一副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场上比武较艺的事迟迟不见开始,也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再打下去。眼见伍世雄随着来请的人一同离去后,小莞也收回一颗心,暗自思忖着,怎么去找韩骥泉。

荷塘流水,小桥石亭,遍地银霜尽染的豪门深宅内,此方不同外面的喜庆喧嚣。宁谧安详,幽窈昏晦,后院之中一处水池亭台处,反是近似一处天陬海澨之地。浮萍秋波,涟漪纵横,深夜之后的花园内院,什么人迹人踪也无处难寻。

此处就是洛邑城内首富,杨有财家的金铛大畹,因是门外不远处今晚有聚会再进行,家里的仆僮、帮佣都随之出门,内院中反不见什么人生人气,格外安静异常。小莞这还是第一次来此地,不是为韩骥泉,她也根本想不到会钻到杨有财家里来。

夜幕笼罩下的水亭里,两个相依相偎在一起的身影,有丝丝缕缕话音随风传来。一位男子说道:“近些天我没看来你,怎么样?玉臻,想我了吗?”

另一名女子怨道:“你还知道问?为什么不来找我?不是说好了要带我走吗?”

男子叹道:“哎呀!这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嘛!哪能这么快就办妥呢?你急难道我不急吗?你知道我天天在外面干什么?不就是为筹笔钱要带你走嘛!”

女子一个背身以对,俯首垂眉,怨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还有一年之期,北城乡那边的徐青官家就要来迎亲了。”

两个融身在夜幕下的身影,荷塘亭榭里正聚在一起,一抒胸臆中久捂难耐、滚烫焦灼的情怀。韩骥泉与杨玉臻,正所谓有缘千里一线牵,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不知道何等的前世之缘,才让两人走到一起,千肠百转,寤寐不宁,一腔如火如荼的炽热情怀,与世上每个深坠情网、沐浴爱河中的热恋之人一样,却比之其他人更显艰难困苦几分。

杨玉臻已许了人家,韩骥泉不是不知道此事,所以他才急才忧,才郁气积聚心脾,寝食难安,旦夕不寐。最后的一年之期,他要怎样才能筹到那笔钱带杨玉臻走,连他自己都深感走投无路、无计可施。

韩骥泉扪额长叹,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吗?那笔银子也不是好攒的,以前我还不知晓,可现在我真是有体会了。所以说这事还不能急,要慢慢来啊!”

杨玉臻说道:“还慢慢来,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过,只要你有五两银子在手,就可以去赌坊里提十万两银子出来娶我吗?五两银子!难道你连五两银子也弄不到手吗?”

韩骥泉一腔莫名而来的雄心壮志,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肯信,也亏这两人能说出口。两人都是富贵人家出身,不知世道艰辛、尘世疾苦,还真有心打赌坊的主意,一下子提走十万两白银。

韩骥泉扪额叹道:“我之前有这么想过,不过太难了。十万两银子不是那么好弄到手,所以我近两天来还在琢磨,要是有五万两银子行不行。我要是有五万两银子在手,就去找你爹,把你娶回来。”

“不管是多少,至少要先拿出钱来吧!”杨玉臻说道:“五万就五万,价钱总可以商量的嘛!”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无人知道他俩在想什么。人世间还有什么事比他俩口中所说的还简单。夜风幽幽,竹林摇曳,此间一处后院水亭,做贼心虚的韩骥泉,时不时就站起身来,沿水亭走上一圈,警惕外面风吹草动。

杨玉臻说道:“近两天来你又去干什么了?怎么老不来找我?知道我等你等的多心急吗?”

“我也想啊!”韩骥泉眼中生火,炘炘铄人,说道:“但我又不能来见你,我不是还在考虑怎么弄那五万两白银吗?我不是不想你,以前刚见面那会,我就对你说过。我是当初一见到你之时,就对你起了贼心,怀了贼意,一天到晚就贼思贼想着,怎么把你娶回家。”

“我也是。”妩媚一笑的杨玉臻,碍于一腔羞涩腼腆的少女情怀,双颊绯红,媚眼如丝,一口嘤叮细语几不可闻:“我也是一见到你,就怀了贼念,起了贼心,一天到晚就贼思贼想着,怎么跟着你去。”

温香在怀,情愫缱倦,璀璨炫煌中,仿若是迷人星空的双眸默默以对。炽热难耐的情怀,皓齿红唇中尽吐的惓惓至忱,韩骥泉是醉了、是痴了,是魂散九霄云外。情火如煎如沸之下,一颗心早不知交到何处而去。

青篁颬颬,夜鸟翩翩,荷塘中浮波流影、水潮翻涌,此情此景之下,也真是令人疑为仙境的恍惚感袭上心头。只此一刻,纵是刀山火海、斧钺汤镬加身,韩骥泉亦觉甘之若饴,心无半分可怨可叹之处。

“韩骥泉,韩公子,韩公子,韩骥泉。”

是小莞在院墙外喊他,这才将韩骥泉从迷梦中惊醒。几步忙赶过去,又是纵身一跃过院墙,不过须臾,就见韩骥泉拎着小莞一路来到内院的水庭中。

“你吼什么?你吼什么?深更半夜的,你鬼嚎鬼叫什么?也不怕把别人招来?”韩骥泉还在偷瞄周边情势,水亭中所坐的杨玉臻也闻声而起,迎到两人身边。一眼先瞥过两人,问道:“韩骥泉,她是谁?”

这还是小莞第一次见到杨玉臻,直到两年之后的那个除夕夜,她还没想到两人之间真是修成正果。小莞刚从外面一路找过来,隐约记得韩骥泉就是朝这个方向而来。

小莞说道:“那边的擂台比武因为御大侠的出现而停了,伍捕头也被他们叫了过去,现在正商议着要不要再比下去,直接开宴席邀请前来的人。韩骥泉,我们走吧!杨家的人都快回来了。我来的时候有见到他们,正张罗着赶回来办酒席。”

韩骥泉忙道:“那……那我先走了,玉臻,你等我,我下次再来,记得一定等我。”

往年的擂台比武之后,都有这么一场酒宴。自古相传的风俗积习,由富绅地主宴请佃农来商议来年的租息章程,只是为近些年的改制,在擂台比武后才在家中举行酒宴。今晚的一场擂台比武至此已散,城区西北角上所住的几家田主富贵,都在家中筹办酒席宴请众人。韩骥泉直到此刻才警觉起来,慌慌张张的要走,在后院水亭里与杨玉臻作别后,又一路拎起小莞到院墙下。灵狖附体,脚下生风,一个空中虚步连蹬,身轻如燕,伶俐流转,两下飞腿直接登上墙头驻足。

韩骥泉此刻即将离别,临行一步还不禁回头瞥过一眼身后,从后院水亭里追过来的娇弱倩影。默默以对,情肠哀怨,一片夜幕幽冥中,那股火烧火燎炽热情怀还是深深感慨。一腔澎湃于四肢百骇、奇经八脉中的激流,终于在按捺不下、吞吐不泄之中,化为一口浊气迸发而出。

霎时之间,天崩海涸,堙山堑谷,日月皆避,神鬼皆走。撕心裂肺的一声兽咆鬼啸,惊起整个深宅大院中一片“呯呯哐哐”砸碟碎碗声。夜鸟翩翩,鸡飞狗跳,一响婴啼,几声惊咳痰喘,与男人吼女人嚎,没头没脸的孩子在嚎啕大哭。

“杨玉臻,我要带你走,你等我!”

一声兽咆鬼啸,随之惊起一片浪开水沸尘嚣。伙房里一手持锅一手持铲的火夫,敲敲打打着就一路找了出来,四下里喊着要抓贼。后院马廊里的马夫与庄丁,拎着草叉举在锄钯随后而来,连着院里的奶妈、丫头、老婆子,手上的针线活还不及放下,也火烧火燎般乱喊起来。其后又惊动前院里正在筹办的酒席,十几个膀阔腰圆的护院武师,刀剑并举,持矛持戟的围上来。千百个灯笼火把一起点上,一片叠一片的人声,处处喊着要抓贼。却是一直忙到深更半夜,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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