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走卒

“只有师妹是帮我的，我也不算是一个人。”魁劲彪一口黯叹，又接着说道：“师傅连上我三位师兄，都是我的仇敌。所以当后来师妹救出我时，我就誓死不再与他们相见。师妹是爱我的，她根本不想嫁给我大师兄，但是……。”

“魁捕头，小莞，你们在这里。”外面传来一句人声，是气势从容的伍世雄找来此处。腰悬宝刀，雄姿魁拔，身边还跟着县衙里两位年轻捕快与几名帮会弟子。

魁劲彪一见他来，忙着收止脸上的凄容，抵头叮嘱小莞一句：“别声张，此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就起身迎了上去。

没料到魁劲彪还真把自己当兄弟，小莞眉飞色舞，摇头晃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她也知晓那是魁劲彪信任她，所以才对她说出心底阴晦许多年的一些秘密。

伍世雄是刚从当地帮会那边过来，与两人见了面，一行人踅身回往城门处，又和一伙帮会弟子在大街上聚首。是由通天老母教副舵主金三发所领的几十名帮会弟子，一行人汇聚一处，先在临街处一家酒楼里叫来酒食来用。眼见天色低沉，夜幕将近之时，一行三十余人才一行上路，出城向外而去。

酒楼里分桌而坐之时，魁劲彪也了解到一下当晚的情况，等上了路，又扯过小莞，避开伍世雄等人，随在队伍后面，说道：“小莞，今晚可真是有事，你就等着好好看一场吧！记得我们的事，也千万别泄露出去。你若是还想问什么，那就等下次吧。”

小莞明白他什么意思，点头笑道：“我知道，今晚还是先说今晚的事，我们有约定嘛！”

“小莞，你一个小丫头，还与魁捕头有了约定？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魁捕头还把你带着出来。”伍世雄就在身边，随后还有另外十多名县衙里出来的役丁，由两位年轻捕快领着。

眼前这两位年轻捕快，小莞到也认识，以前常随伍世雄来杜风轩店里。前后三十多位帮会弟子，她倒不是很熟，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

魁劲彪说道：“是我在拜托小莞帮我寻找师门，而她又想跟我去见识见识江湖上的事，所以今晚我将她也带来了。”

伍世雄笑道：“小莞一个小丫头，还真没想到，对江湖上的事这么感兴趣。平日里所见也都是为江湖上的事问来问去，唉！我早该想到了，至少我也认识你有近十年了。”

小莞意兴风发，挑眉使眼道：“不行吗？我就是想来见识一下不行吗？”

伍世雄从旁一眼瞥过，笑道：“没什么行不行的，我就是好奇，你一个小丫头，难得还有这份心思。早知道，我也就带你出来走走。你和魁捕头才认识多长久，我可是自小到大就看着你长大的。”

伍世雄这句话到令小莞有些满意，她是早与伍世雄有一份熟识之情，却不及与魁劲彪这份交情来得快也深得多。魁劲彪那也是因为有自己一份心念，才回故土不久，他也没什么其他相识相熟之人。

一众帮会弟子，连同后面一队役丁，前前后后共计四十多位身佩利刃、精龙活虎的大汉。出了城门就向西行，日暮西山之下，一路上还见有联络的人从前方赶来。

小莞不知今晚究竟是什么事，一路跟着走，还在着眼打量前面一众帮会子弟，就听伍世雄在身边说道：“今晚的事由他们来主持，通天老母教副舵主金三发，魁捕头也你见过，今晚之事就由他们来居中调度。”

魁劲彪说道：“伍捕头，你与他们怎么说的？那些人就在那边，消息可靠吗？”

顺着城外大道一截路后，就拐向一条朝北去的乡间小道。地势渐高，曲折蝹蜿，不过一截路后，就来到一片郁郁葱葱山林里。远方的天际边一抹灿灿余琪未消，日落西山之时才见一丝天光投映山野，遍染满山枯木腐草与嶙峋山石。

对于此地，魁劲彪与小莞都认识，前面过去一截路，就是洛邑城外颇有远名的一处景观“秦山。”因山上满片红枫林而得名，此地周边不见多少人家，山上一座破败寺庙，小莞年少时有记忆，曾随亡母来过此地。

一路到此地，伍世雄还在说道：“原是说全交给他们，但后来不知为何又变了。人是他们找到的，抓回来后先由他们来审，过后再交给我们。我下午去过云龙帮香堂，城内另外三家帮会的人都在那里。吴长胜和我说了，人最后还是要交给我们，他们不便插手。所以此次他们派了人来，由金三发来主持抓那伙盗匪回来。”

所谓的通天老母教副舵主金三发，就是领在队伍前的一个身材魁梧、四肢骁健有力大汉，小莞一直在打量他。金三发身旁也带着三十多位来自帮会中的弟子，长剑短刀，或锤或斧，各般兵刃腰上背上胡插一气，不知其手上功夫如何。但见一份气势汹汹的豺貙之势也显精神异常。

算上伍世雄与魁劲彪身边所领的十多人，此间一行，都是有几分功夫在手的江湖好汉，今晚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来，小莞至此还不是很清楚。但看眼前气象，应该是有一场江湖争斗。且自己这边占据赢面，所以她心里还是有些不甚欣喜。

伍世雄接着说道：“从前些天城里出事之后，我就有去找过吴长胜。他是云龙帮当地分舵舵主，所以他找来其他三家商议此事，要抓这些藏身城外的江洋大盗。到处是他们派下去的眼线，只要这伙盗匪还没走，他们一定藏不住，今晚就是去抓他们回来。”

魁劲彪讷讷点头，问道：“那边又是什么情况？已确定是天合地网的人？”

伍世雄拂须一笑，说道：“已经确定下来，近段日子以来，沿河多处地方频起大案，都是他们与另两伙人马干的。我们一个小小洛邑城也被他们盯上了，此刻还没走，就藏身在此处。几天下来还没见到其他两路盗匪，吴长胜他们的人也只找到他们。山上有座土地庙，而他们的人就藏身在内，四面都有盯梢的人在，他们今晚是跑不掉的。”

一路走一路有人来通报消息，深秋之时的林野山貌，枯木连天，丛密草叶**垢敝铺地。等天际处最后一抹余琪也消失而去后，无处不在的夜幕也悄然笼罩大地。山道崎岖碨磊，时高时低，起伏不平，隐约朦胧中一片荒山地貌，阒若无人的静寂中，唯有那些招展在夜风中的老树，鬼舞一般扭曲摇曳不止。

前行一截路，在一片坡地上驻足，又是一条向上的狭仄山蹊，从山路上能隐约望见上面一座古旧破败的建筑。飞檐翘角，丹楹高耸，一处宅院中有微微烛光透隙。伍世雄所说之处就是这里，小莞一来此处，就想起下午时那场幻梦。枯木昏鸦，墓园幽夜，那场幻梦中的光景，不曾料想这么快就见在眼中。心里又是兴奋又是好奇，不觉之际，连背上也暗生一片淋漓香汗。

领头的金三发转头回来，铜铃般两只巨眼，夜间墓园树上所立的枭鸱一般。一柄挂着九环的钢刀在手，还带着四五个体躯健硕、功夫不俗的帮中好手，来与伍世雄、魁劲彪两人商议前事。在山路上驻足不久，又见林野中步出十多位手持锋锐的大汉，领前一人是五湖四海帮副舵主仇人雄。

“两位捕头，人就在此处，所有事宜我们早已安排妥当。”当先开口的是四海五湖帮的仇人雄，瞭一眼所来的伍世雄与魁劲彪等人，又说道：“周边都是我们的人，已堵住下山的路。待会上去，还是由你们去见他们，要是肯戢手而出，乖乖跟我们走，那就算了。但要是有……。

“这个不用多说，我们自己心里有数。”伍世雄朗声说道：“既然他们跑不了，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但万一动上手，还是要留活口下来。就是吴舵主他们也曾与我交代过。

金三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们也是一样打算。一共才六个人，一张天罗地网已布好，他们深陷绝境之中，插翅也难逃。活口还是最重要的，出门时罗舵主也曾关照过我。”

“一共六个人？”魁劲彪与身边伍世雄互对一眼，说道：“人数不对吧？按理来说，应该不止六个人。”

仇人雄说道：“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们是早盯准他们，也就六个人。”

伍世雄眼皮翕闪，沉忖着说道：“那就先不管这么多了，六个人就六个人，等抓了这六人，再说其他的。”

一个手势下去，所来的众人也随即动身起来。古木茂密的山野，不见月芒星辉的幽夜，有难以喧吐的压抑感迫人。深若渊底的林薮，又是恍若异世的死寂，正如小莞幻梦中所见。

人就在山顶处的土地庙中，夜风飒飒的林野中，都是来自两家帮会的弟子在身边。面前一条崎岖坳垤的山径上去，就是六人藏身之处，行若一群夜幕中钻出的厉鬼冤魂，锃亮闪光的兵刃在手，一个个在周边林翳下遁去身影。只剩金三发与仇人雄两人，领着伍世雄、魁劲彪，带着几位帮会中好手从正面上去。

上山路时，魁劲彪还不忘叮嘱小莞一句要当心，把自己照顾好。小莞早有准备在身，手中也早扣好几枚石子。今晚一场变故，难得还有自己在，小莞也在犹豫，自己到时候要不要一展身手。但她也在怕，就怕到时候，谁会由衷的夸赞出一句：“这婊子的镖，打的真好。”

等一步步上了山庙门前的空地上，众人都取出兵刃，摆开架势，准备一场厮杀。由伍世雄当先领路，“吱呀”一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一行人鱼贯而入，着眼打量院中情势，满地幽芒的内院，当中一座破败隳残建筑，墙缝窗隙中有烛光透出。

应该没错，人就在里边。伍世雄回身与金三发、仇人雄对过一个眼色，魁劲彪一个伸手，将小莞拉在身后。

“是哪位朋友深夜驾临此处？请恕我等兄弟无礼，未能出门远迎。”

悠悠话音远来，没等进门，里边的人已发现他们。火影一闪，房里的几点烛光先灭了。有锐利的刀剑出鞘之声传出，外面的人众一见动静，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所来的帮会好汉已牢牢围住这里。

伍世雄当先高喝：“是什么人在里面？天合地网一群鼠辈吗？你们在城里干的事已发了，几位还是快出来受降最好。”

随着阴恻恻一声冷笑，不知何时，庙顶飞檐上已站起两个似鬼似魅的身影，夜风中飘渺虚化的不似尘世中人。一左一右共两位，两人都是一身黑衣，手上各持一柄青黝黝的长剑，居高临下，冷眼虎视。

默默相对的门前人，还在抬眼审量顶上两人，庙堂里又是连串声响，几扇窗户尽数打开，“噗噗噗”烟柱一般飞出几个黑影，从众人头顶捷快掠过。小莞绷紧高悬的一颗心，她还从未见过今晚这样的情况，目不暇往，应手而起，本来还纠结的一腔心念，到时候要不要动手，等异变骤起后，她反是慌了神，头一个先出手。

几颗石子甩手飞出，分别追上四只黑影，“噗噗噗”又是连起几声闷响，一声凄唳，竟是四只鹰隼称夜飞出。续之又见两道黑影雷转电掣般飞出，是魁劲彪甩手投出手中两柄铁戟，势若飞火流星，后发先至，射落两只飞鹰，剩下两只雄鹰，中了小莞一颗石子后，只余一声凄凉尖唳，未做停留，直接潜进夜幕中散去。

身边金三发与仇人雄连喊一声好，小莞脸上一红，知道不是在指自己。金三发手中一柄钢刀举过头顶晃了一下，九个铁环“当当”作响，相互一碰，外面的人得到暗号，已围成圈子涌了上来。

魁劲彪一把扯过小莞在身后，门前一阵响动骤起，等探头去看时，却见里面有人冲出。正与金三发、仇人雄两人交上了手。两名黑衣人各使一刀一剑在手，与对面金三发、仇人雄两人一样，逐对厮杀在门前。“叮叮当当”一连串四溅火星，转眼之际，四人已交手数十回合。

两名黑衣人功夫也不见如何，连小莞都能看出。数十回合交手一过，金三发与仇人雄两人已渐占上风。伍世雄手按腰畔刀柄，场外而立，静观四人交手，魁劲彪反拉着小莞退回几步，抬眼盯上庙顶上两人。

小莞曾经听杜云峰说过，伍世雄的一手虎出云岫刀法，也算是江湖上一项扬名已久的绝技。其师传门派是秦岭以西岳家山一带响当当的字号。伍世雄此人武学造诣也算不浅，一门师传功夫经二十多年熟练下来，也可谓是江湖上二流水准。而身边魁劲彪还没来洛邑县之前，就听过他的传闻，河道上一场变故，到没能见过他手上功夫究竟如何。所以小莞今晚有心见识一下两人的功夫，就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紧盯面前几个人。

深不见底的幽暗中，对方已现身四人，还有两个尚不知何在。魁劲彪一边抬眼扫量遍地月茫的院内，还在与身边小莞说道：“是恶虎沟崇山门的人，另一个出手剑法却杂，尚不明底细。两人的功夫还显粗浅，他们不是金舵主、仇舵主的对手。小莞，你看清楚了，将来若是想行走江湖，这份阅历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莞当然看得很清楚，她就是为此来的。两名黑衣人的功夫都不怎么样，连她都能分辨得出。使刀的那名黑衣人，手上的力道不足，本是大开大合、刚劲势沉的一门刀法，反被仇人雄一手诡变迅捷的剑法所逼，一步一步，连连后撤，根本施展不开手上功夫。

而另一名使剑的黑衣人，情势更见不妙。金三发一门泼水洗地式刀法，又急又重，势若风雷，连劈带卸，回展外抹，他也根本抵挡不下来。兼之对方比他还高过一截，体躯强健，四肢粗壮，数十招交手下来，也渐感吃力，只剩回剑招架的份，一招也反攻不出去。

魁劲彪说道：“仇舵主的剑法是崆峒派的，他原先是就崆峒弟子，师门学艺已成，才下山投身帮会。崆峒派中剑法不见其长，他的功夫也算是门中好手。金舵主与他不同，皖中庐州府一带盛传的丹霞落凤刀，看他这样子，想必为此刀法有过上十年苦功，非一般人可比。”

小莞问道：“他们俩要是比起伍捕头呢？要是比起你呢？崆峒派也算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他们的功夫比你和伍捕头呢？”

魁劲彪倨傲一笑，到没直接应声，一眼扫过面前四人，又将目光落到庙顶上两人身上，说道：“武学之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功夫是功夫，人是人。反过来说，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什么样人练什么样功夫，不是功夫不行，是看人行不行。不是功夫好，人练了就强，也不是人强练什么功夫都一样。那也要看你适不适合这门功夫，有没有那份灵性悟性，能练出什么样。”

小莞似懂非懂，又问道：“你的功夫呢？魁捕头，你总是在说你的师门功夫，我不知道你师门什么样，但我在好奇，你现在这门功夫怎么样。我还从没见过你手上这独门兵器呢！”

魁劲彪身上带着四只铁戟，刚才为拦截那四只飞枭而投出去两支，此刻经小莞一提，又念起刚才之事，说道：“小莞，你刚才那手飞镖功夫不错啊！可惜就是手上无力，没打下来那四只恶枭，他们故意放这四只鸟是为什么，今晚这里只有六个人，但要算起来，他们在当地的人应该不止是这个数，他们肯定还有人在周边，是为报信出去才放出这四只鸟。”

小莞脸又红了，刚才她出手打是打中了，却没拦下来那四只飞鸟。还是魁劲彪的出手，才射下其中两只。就以刚才他的出手来看，他的这门功夫也算不俗，至少是小莞从未见过的。就不知道比起伍世雄，他的一身武功又怎么样。今晚来此地时本该是六个人，而此刻却只见四人，另有两人哪去了。魁劲彪还在紧盯庙顶飞檐上临风而立的两人，行姿诡异，飘渺迷离，夜风中摇曳的枯败草叶一般，一直静伫在飞檐勾起的翘角上。长剑在手，凝神肃穆，亘古所遗的神像一般。这两人的武艺应该不差，就不知道还藏身他处的另两人怎么样。

魁劲彪暗暗思忖，什么时候外面的人也涌了上来，各点一只火把在手，土地庙外围了一圈。如此幽夜无光之下，还能行此痴愚之举，也难怪伍世雄心中不忿。回过头来一声吩咐，让他们熄了火。可话音未落，骤变既生，另两名藏身在内的黑衣人也冲了出来。二层的外窗处高高飞起半空，双手连扬，一抹幽芒手中闪过。

外面所围的一群火光，只听一片惨叫，一阵吼天吼地，随即倒下数人。陆定成与曹进宝两位捕快在居中指挥，先灭了手中火，又是一群人各使手中暗器，朝置身其上的两名持剑者招呼。至此一团乱战才见声势喧阗，隐隐一幅风樯阵马、挥旗扬纛的杀戮场出现眼前。

伍世雄的刀已出手，脚下踏着步法，先上前迎上二层跃下的两人。他这门虎出云岫刀法，共十一式，全是招招进手，有进无退的招式。势大力沉，且快且重，一旦轮转开来，只见一抹冷光环绕的身边，泼水难入、针插不进的光影，以一敌二还力占上风。

庙顶上两人，此刻也被一阵漫天飞雪状暗器逼了下来，门前帮会中四五位江湖成名人物，领着从外面冲进来的人，一阵飞身而上，团团围起两人。青芒闪烁，纷淆万相，两名持剑者应该是六人之中武艺最好的。**毒蛇般的剑锋闪烁不定、吞吞吐吐，两人肩背相靠，四面拒敌，围上去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先有两人中剑倒地。

魁劲彪见状一声长叹，庙门前拦下陆定成与曹进宝两名捕快，吩咐道：“都进来干什么？去截住退路，他们跑不掉。”

随即又是一把推过小莞，一句附耳叮嘱，自己也持着两柄铁戟在手，步步逼近眼前战阵。小莞根本不用他叮嘱，自己避在众人身后，还一边张头张脑打量前面战局。六名黑衣人与这边一群人交手在一处，她一双秀目灵睐也看不了那许多。金鼓喧阗、刀光剑影的战阵之上，一边是伍世雄以一敌二，力战强敌。另一边是两名持剑者，在人群中倏起倏落，四面抵拒所来攻势。

小莞她一颗小小童真心灵中，自有她一个想法。那是一本账，什么江湖上的事，她都有记在心里。今晚这一场江湖争斗，她自有一分想法在其中，怕是根本不怕，她就是想见识一下几个人的武艺如何。将来等自己学了御清风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又如何，别说是眼前六人，就是六十个，六百个又何妨。

岳峙渊嵉般的英姿，面不改色，闲适从容，也不顾身边围起的一群凶神恶煞、魑魅魍魉，右手缓缓按住腰畔剑柄，嘴角吊起一丝冷笑，只听耳边连气集声一片惨叫声，手中之剑已捷快无比刺出，又匿无声息收回，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倒地哀嚎不已。

而且小莞也在看众人的武艺如何，没料到伍世雄这门虎出云岫刀法竟有如此威力。平日里最常见的一个人，小莞还一直有些看不起他，什么样的江湖人物，还投身公门中，更不提他带着少林寺十八罗汉去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了。今晚一见，才知杜云峰所言不虚，他这手虎出云岫刀法，还真是有那么一份威名可见。就是脚下功夫不行，连颠带踔，一个虎跃连一个碎步上前，丑也丑死了，只手上刀法凛凛迫人。

另一边是两位帮会中的副舵主，上百招交手下来还没见胜负，不提对手的功夫如何，这两人的武艺在小莞心中一本账上，也是四五流水准。两位持剑者手上的功夫不错，连挡身边一群人，还丝毫不落下风，就不知尚未投身战阵的魁劲彪武艺如何，他至今还守在庙门前，静观眼前敌我交锋。

又是一些人昏头昏脑中点起了火，窸窸窣窣一阵乱响，随即而来的又是那些诡异无踪、且细且微的暗器，专打持火在手的人。等手中火把落地后，眼前又见一片夜幕垂降下的幽暗。眼见六名黑衣人深陷重围、走投无路，这边金三发与仇人雄两人手上也收了力，让对方戢手待擒。两名持剑者肩背相靠拒敌众人，外面的一群人口中也吼开了，让六人放下兵刃出来受降。

小莞一双明眸美睐还没顾得上那许多，时值此刻，却见场上战局风云变幻，瞬息之间诡变突生。何处而来的一片银芒，深陷重围的六人，似乎有些不为人知的默契，等战到此刻，自觉无性之下，尽数使出浑身解数，力图能闯出重围。先是几把暗器以漫天花雨手法打出，六个人脚下不停，没朝外冲反钻进庙堂之内，金三发举刀一声嘶吼：“都冲上去，留一个活口就行，其他人再不出来受降，那就格杀勿论，通通都宰了。”

魁劲彪暗暗摇头叹气，时值此刻，能成眼下局面，也根本不是他能想的。六个人都冲进庙堂之内的闳幽之中，事态也不宜再拖下去。众人赶风赶火相续冲上，小莞也忙着从身后跑了上来。

才刚进门，首先就见到伍世雄的一手刀法，飞步上前，连着两个抢攻，已一刀劈开一人的头颈，那人旋了半个身子，喷洒一片血花倒地。

另一人被金三发与仇人雄两人围在中间，一刀一剑，势不及收，从胸口侧腹处连穿四个血洞。那人手捂身上伤创，踉踉跄跄几步走，才扑倒在地。

没等小莞看过来，另一边那名黑衣人是如何倒地的，就见魁劲彪一只巨掌按上一名持剑者的胸前。不料对方也凶悍异常，明知自身无幸，还想拼个两败俱伤，手中长剑诡异而来，自下向上斜刺魁劲彪腹部。魁劲彪眼见敌手要搏命，倒不感如何惊惶，脚下一转，已避开此招，右手顺势拿住他的右手，夺下长剑，又是一脚将其踢跪在地，反手卸下他右臂关节，封死对手背上多处穴位。

“咣当”一声巨响，庙堂后窗处两条黑影迅捷闪出，拥堵在整个庙堂内的人急着去追也未能追上。庙后也是一片茂密树林，静夜之下的幽蔽，也根本不知两人去了哪。当晚六名黑衣人，除魁劲彪手擒一人外，两人逃脱，三人被屠，还好终是拿住一名活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