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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江湖正传 作者:明杰那个人 更新时间:2020/8/26 23:46:32

夜幕暝暝的杜风轩后院里,一个身影正从院墙上下来,又是一个纤细瘦小的身影从店里迎出,两人在后院墙头下见面。是小莞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韩骥泉终于回来了,小莞也终于等到他了。见面就是一句:“韩骥泉,韩公子,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两天又去了哪?”

韩骥泉终于回来了,而且赶的正好,正在小莞一个人去找过御清风之后,他就回来了。小莞此刻还在寻思,如果当时有他陪自己去见御清风,或许御清风还不会对她说实话。韩骥泉这两天来究竟去了哪,只有他自己知道。行尸走肉一般的步伐,身上的衣衫被扯得稀烂,就见两片破布围在腰间,一片白花花的膘子肉,被伤损寒魄,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晃晃荡荡的身姿,不细看还真瞧不出来人形。

韩骥泉入夜后从院墙翻进来,死人一样的眼色瞥过店里,就踅身上了老楼,回到自己房间。恨也不是气也难为,小莞还是先去帮他端了酒食上去,一片漆黑的房里,烛火也不点,衣衫也不换,还兀自僵尸一般,愣愣怔怔着目光坐在桌边。

小莞进门先点起烛火,又去他的包裹里寻了件衣衫丢给他。等关上门桌边坐下,心中一声暗叹,抬眼审量他死人一般的面色。糊了满脸的血浆,鼻孔里还塞着两团破布,额头上几个血疤,连着一侧红肿的面颊,真跟墓地里钻出来的死尸没两样。

小莞叹道:“韩骥泉,你究竟去哪了?怎么又是不声不响的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行了,也别再发呆了,先换了衣服,再用些东西吧!”

御清风那边没什么指望了,小莞也不想再提之前的约定,伸手替他斟上一杯酒,心里也在寻思韩骥泉的事。要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可怜人,空有一幅丰神俊朗、气宇轩昂的外表,可天天就不知在干什么,小莞就不想说他与煞太岁两次巡城比武的事。

一杯酒后又是一杯,不觉尽兴之下,韩骥泉一把夺下小莞手中的酒壶,举到嘴边连灌几口。身上的衣衫还没去换,一口东西也不见去用,梦中恶鬼缠身一般的眼神,扶在桌上喘着粗气。一杯酒咽下,突又咯咯狂笑起来,连着几声咳喘,嘴里肺里又呛出一地甘醇玉露。不胜凄楚的面色,神智癫狂的笑颜,还在拼命晃着脑袋,嗓子里传来一阵野兽般咕咕唳鸣声:“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我完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是真完了。”

小莞愁眉苦眼道:“韩骥泉,韩公子,你在说什么?你这是怎么了?那天晚上为什么跑了,连声招呼也不打。”

韩骥泉那天晚上为什么跑,小莞有些警觉,自下午与煞太岁一场巡城比武被拉回来后,见他的样子就不太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在灌酒,怎么问他也不开口。小莞有看见他垂首低眉时滴落的泪水。是为什么,上次与煞太岁一场打斗后也没见这样。

“我完了,根本不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以天下之大,竟无我韩骥泉容身之处。”韩骥泉还在灌自己酒,却被小莞伸手夺了过去。

一幅痴痴颠颠、浑浑噩噩的样子,口中不清不楚的胡话连篇,小莞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此事要说起来,还要提起前几天在金钱会赌坊中那一场大闹。五两银子,想从赌坊中提走五万两,天知道谁给他这么大雄心壮志。其后又是与煞太岁一场大动干戈,闹得全城上下沸沸扬扬、妇孺皆知。与前次不同,愁肠殢酒、酩酊大醉之下一场交手,韩骥泉还真没以为自己输了。凭他一身的功夫,还真以为自己龙盘虎踞、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个乡下村野中的粗夯蛮夫,就凭他一位江湖上呼风喝雨、名扬天下的韩大公子还收拾不了。

不是为了五两银子,输的是他一股万丈豪情,与私心里曾许下的承诺。早有过约定要风风光光将杨玉臻娶回家,可现在又如何是好。他也是连着两次在赌坊里输光所有,之后的一点钱,还是从旁人手中借的。韩骥泉又羞又怒、又忿又郁之下,才警觉到自己真是身陷绝境、回天乏术。真没料到自己会沦落至此地步,且与杨玉臻那场约定又将如何。下午回来就一直闷坐房中饮酒思愁,他当时想的很多,却就是想不到自己该何去何从。其实他自己也早该知晓,以他眼下的光景,真是什么都不敢去想了。半年前来此地时才结识了两个破落子弟,唯一可想的办法也就是找他们来为自己出出主意。

“东大街市口处那家长丰当铺,是我们之前早就有个打算的。你要想干,那里是最好的。一笔干下来,不说多少,至少也能得个千儿八百。里边什么情况,我们都有去看过,本地万家一门产业,他家世代缙绅,当地有名的一号人物。而且那家当铺生意来往还不小,里面有的是银钱行货。”

就是那晚自杜风轩出来后的事,心怀一腔悲惘凄楚、无依无助的韩骥泉,真是自感身陷绝境非死不可,两个当地认识的破落子弟,也是他唯一可抓的一根救命稻草。年初时来此地才认识的两位兄弟,原先家中殷富的当地商贾出身,不是为酒色财气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三个同受困厄的年轻人也是投缘,物聚其类,乌众自合,不是一样的手高眼低、不谙世道险恶的纨绔子弟也走不到一处来。

城隍庙西口处一家露天面摊上坐下,又是连灌几壶浊酒才谈起此事。眼前无边无际的夜幕,不见星辉月芒的夜,万籁皆寂,阒若异世。渐入深夜的时分,这家面摊上也就他们三个心怀不轨的人在。

酸涩的老醪酒,几颗切开的咸蛋,一碟花生,一碟豆干,不知多少个不眠之晚,都是在此处惓惓闷思、愁肠不解至通宵达旦。面摊的掌柜是位五六十岁的半老男子,一块不辩颜色的围**搭搭在腿上,就这么一直陪他们闲坐下去。热气四溢的铁锅上摆着一根昏烛,星星点点的火光,韩骥泉自觉与自己所深陷的不见天日渊底十分相似。

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真如他们所说,要走一条邪路。记得前些时候自己还与小莞说过,还能怎样,实在不行就去偷去抢,无论什么办法也要将杨玉臻娶回家。

又是一杯酒斟上,皮忠义说道:“韩兄弟,你啊!让人怎么说呢?五万两银子,你想的也太大了吧!你说的那娘们我是没见过,可她真值五万两银子吗?就不说别的,城隍庙周边一圈数下来,多少孤儿寡母、老弱沉疴,一百两银子就能拿条人命。就现在这工夫去看看,东门过去的贫民巷子里,捡一处还亮灯的人家,门缝里塞过两贯钱,就能在那里住一晚。什么女人不是一样,没有两贯钱敲不开的门。”

“是啊!五万两银子。”身边刘广也在摇头叹道:“城里都能包下一处柳烟巷子来。婊子到处都是,却没见过有这个价的。都是自己兄弟,我才有这话。你是没见过这个,所以一下子就让鬼迷了心窍。女人不都是这回事嘛!还能人死人愁的。”

一酬一酢、觥筹交错之间,韩骥泉还兀自迷惘着一颗心,在暗暗苦叹,自己将何去何从。身边两人岂能知道他与杨玉臻有什么,一对情丝缠身的爱侣,凡是个年在此刻的人,都难以过得了这一关。

韩骥泉横眉竖眼,说道:“不说了,我可告诉你们,千万别和我提这个,什么婊子不婊子的,那也能拿来与我的玉臻比?叫你们出来,你们就跟我明说吧!能有什么办法去筹这笔钱。”

皮忠义摇头叹道:“韩兄弟,我们这也是为你好,你以为我俩当年是因为什么,才落到如此地步。不也是一样,柳烟巷中见到一位销魂入骨的风尘女子,就为惊为天人,奉之为人世珍宝,什么万贯家财,几世积累,都填进这个无底洞里。古语有谚,色字头上一把刀,说的可真是没错。”

两个破落子弟的事韩骥泉当然听过。为年少轻狂、花天酒地所累,才落得今日地步。但韩骥泉不同于他们,至少他自身是这么想的,但凡是个身在此劫的少年人,都不自觉有此想法。

韩骥泉说道:“你们那个不一样,我也不想去说你们。玉臻能与那些水性杨花的婊子比吗?人言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我与你们不同,我也不是因此才落到如此地步的。”

“好好好,那就不说了,我们就问你,你想怎么样。”刘广起身替三人斟酒,说道:“五万两银子,可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一时之间怎么也不可能筹的出来。韩兄弟,要是真有想法,不如就考虑一下我们刚才所说的。那家当铺我们之前早有打探过,还真是门可以干的买卖。”

韩骥泉说道:“真要去抢?那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得手后又能拿多少。”

“这你放心,绝不会让你空跑一趟,那里面有多少……。”皮忠义阴侧侧一声冷笑,与身边刘广相对一眼,斜着眼瞥过周边一圈,才压着嗓子,煞有介事的凑头上来说道:“五万两银子难说,但里面肯定有好货色,我俩的全部身家就是这么吃进去的。这次的事当然是让着你,拿出来什么,都是你得两份,我俩捡剩下的。”

还真是要去干一场,韩骥泉迟疑不定,是不是该决下心念。原本有些事还不打算告诉他俩,但事已至此还能作何他想。原先自己所想的出路,此刻也终于心念已绝,若不去想些办法,又如何去筹那笔钱来娶杨玉臻回家。

“看!就是这里,万家这门生意干了几代人,可真是为他家子子孙孙攒下了金山银山来。不是我们这些苦命人为他家送的厚礼,他家也能有今天。”夜幕西沉下的城东渡口处,三人一路走一路说,从那家当铺门前走过。

此处位于东大街一条狭巷里,近城外河道,淼淼荡荡一片水域,前店后院一排高矮屋舍,不远处就是一条汇流进河道的溪泉。门前窥望里边动静,烛火幽幽的柜台里,两个曲肱支肘在内侧的朝奉正在清点账目,旁伺着几个年幼的学徒伙计,正准备关门打烊中。三人没在门前多待,狭巷过去到后院围墙下,静听里边动静。莹莹几点火光,偶间有人语传来。

皮忠义说道:“这里晚上住的人不多,后院厢房边两间库房,什么货色说不清,值钱的东西肯定有。而且店里因为生意上的来往,现银肯定也是足备一笔。要干今晚就行,韩兄弟,你看看这地方,什么人也不见,进去后大肆捞一把就走,什么人也不知道。”

地方还真不错,后院旁依一片水塘,此刻正值深秋入冬之时,万木萧索,丛草荆莽凋谢枯败,一派肃杀。池塘不大,延边栽着一排翠柏青柳树,另一边紧连城外河道。此地一片建筑都是背水而建,曲折的水边小道,均是坑坑洼洼、泥泞遍地。等入了夜,此处也不见什么人迹人踪,杳无人烟的阒寂,也没什么人来往走动。

一堵过人高的院墙过去就是店内后院,朱瓦白墙,几间高大建筑,看起来倒是咫尺之遥、唾手可得。真是得手之后,退路也好走。一条小巷连通的南北两地,就借着夜幕笼罩下的林荫,什么人也察觉不到。

刘广说道:“要干还是要靠你,韩兄弟,你不是有武功在身吗?先翻过去甩绳子过来接我,让皮兄弟等在外面。我们进去之后,就捡值钱的拿,到时一起走就行。”

是不是真的要干,韩骥泉心里也没底。至少他从前根本没想过会有今日的绝境难为,无论是为什么,他也想去干上一票。万念俱灰下的自暴自弃,就是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什么。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去干了?”最后还是小莞一句问,将韩骥泉从迷梦中惊醒。

一只柔荑小手伸过来,取桌上酒壶替他斟上一杯。韩骥泉一把抢在手中,仰脖子灌了下去,有气无力点头,目光迷离在桌上烛火中。

小莞问道:“那后来呢?你们得手了没有?”

“后来?”韩骥泉心神惆怅,不禁神溯往昔苦痛之中。空洞无神的瞳仁在收缩,面颊上的肌肉在抽搐。垂死野兽般的粗气直喘,又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浮现眼前。

当夜究竟发生什么,浑浑噩噩,如行梦寐至此,他有些印象朦胧模糊了。后来的事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按计划趁夜潜进去,留一人在外面接应,他与刘广两个精强力壮的年轻人,真是咬牙切齿狠下心来,趁夜摸进此间当铺的后院里。

所料不错,店里是存储不少好货色,与一些生意往来所用的现钱。但当夜那场乱是怎么发生的,韩骥泉此刻有些印象模糊了。隐约记得还是因为院里几条看家狗,他是最忌讳这个,什么时候也总能撞见这个。火光燎天,杀声四起,一见狗叫,当晚店里留宿的几名伙计连两名朝奉都闻声追了出来。

墙上梁下一阵乱跑,门前柜后一阵乱藏,不管他到哪里,狗都能把他揪出来。一群吼天吼地的店中伙计,举棍举叉,挥旗扬纛,凶神恶煞般冲了上来。直到最后,也惊动渡口那边的帮会弟子。皮忠义、刘广两个好兄弟什么时候已跑得不见踪影,他也没发觉。韩骥泉不怕那些人,但拽着裤腿的几只狗也太过招人厌憎。绕着房与来人团团转,其他人也拦不住他,就是脚下几只扯裤腿的狗甩不开。

好不容易惊醒过来要越墙而逃,却没料到,此处的动静已把渡口处一些帮会弟子都引了过来。眼下什么时局,河道上频频发生大案,人心惶惶,栗栗危惧,一听这边捉贼,撼天动地般的动静,早有人将此处异动四处传报出去。火光冲天,赶风赶月般围过来的帮会弟子,本以为此处是好地方,怎么也不愁退路,却没料到动静会闹得这么大,连着左近一些邻里街坊,一群男女老弱也敲锣筛鼓,魆风暴雨般夹裹而来。

韩骥泉向来最怕的就是这个,当时一见之下,被扒光了扔大街上,万头攒动、众目睽睽下的弱女子一般,当时就被惊傻了。直到冲出来的一群帮会弟子,面目狰狞,嚎天嚎地,几下当头闷棍打来,他才想起要还手。一些武艺平常的闲杂帮众,又岂能挡得了他习练多年的一身功夫,穿云开山掌。

情急之下的恶狗反咬,“扑通!扑通!”连片落水声。什么耄耋老者、束发小儿、瘏悴女弱、家中青壮男子,通通被他打下水。要说起来,小莞不信他的一身功夫,可他这门掌法也确实练得不错,与煞太岁两场交手那是另有原因。

已杀开了性,血贯双瞳的韩骥泉,状如下山饿虎,昏神昏智情急拼命之下,他自己都记不起当晚究竟发生什么。金鼓喧阗、风樯阵马的战阵上,一位贯颐奋戟的将军正在浴血冲锋、骞旗斩馘。其英雄气概,也分毫不亚于当年长坂坡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什么帮会弟子、黄口孺子、垂暮老者、粗夯匹夫、闺门女秀,就依着林木从密的水池,见一个打一个,势不可挡,万夫莫敌。当晚城中一场乱,城东一地到处可见哀鸿遍野、拖泥带水的凄凉惨状,火把灯笼甩了满地,水池里又是穷天穷地乱吼着一众不幸落水人。

小莞摇头叹道:“哎呀!韩骥泉,韩公子,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你疯了不是?好好的也能干出这种事?”

小莞不明白,实际上还是与她有些关系。当日与煞太岁大打一场回来后,面对一腔苦郁之情再怀、黯然凄迷不已的韩骥泉,她当时说了什么。小莞说道:“你看看你干了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也能混成你这样?韩公子,韩骥泉,我就劝你别去胡思乱想,好好收收心,明天就陪我去见御大侠学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锥心透髓之言,不啻穿肠入心毒箭,韩骥泉难道没想过自己在干什么。万念俱灰,心丧如死,不是为此,他能因走投无路去干这种事。当晚一场乱,最后还是被院里冲出的几条狗给惊散。又是天上地下一场追,狺狺狂吠的几只狗,比什麽都厉害。那边还有才得传报,正组织人手追过来的一群帮会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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