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帮 下

又是几天过去，叆叇阴沉、浓云密布的天穹终是见到一丝清朗下来。今年以来头一场雪，纷纷扬扬，漫天飞霙，才刚过月初之时，寒风倒竖的天气，已现一股凛冬气象。卷天席地，乱羽飞旋般的雪花普降大地，迟一阵、早一阵，连降一天一夜，也没积起起多少。稀稀寥寥的一层雪幕落地便融，在板结干硬的冻土上洇墨一般四散化开。

今年的首场降雪没见什么气象，只是在预示着凛冽寒冬的到来。涤洗过的天穹无比澄净透亮，一场小雪的降下，也随之湮灭不少生机与活力，为小城带来一份异样的宁谧祥和。枯干的老树，棱冰覆盖的涔淤，高矮错落的楼舍轩宇，一个褪去色彩的世界，画中才见的滴墨山水气象。

近几天来，城里也没见什么事发生，唯一可寻之处也只有韩骥泉去投身云龙帮的事。他是才决下心念要投身帮会，走自己江湖之路，此刻他也正随着一群新进弟子，恭候在云龙帮当地香堂内，静待入门之礼。

“本帮新进弟子上来，参谒本帮先祖，聆听教训。”

随着一声直穿云霄天壤的厉声呼喝，面前一扇铆着铜钉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衣饰统一的一众龙精虎猛大汉排伺两边，厅堂内灯火辉煌、热气缭眼，一片金光熠熠中自有几分肃穆庄严气象。

三十来个在门前列阵的新进弟子，面前一位年在三四十岁之间，虎目炯炯、神态威严的大汉踱步徘徊在门前。自晨间来此等待入门之礼，就是由他来领这三十多位新进入门弟子进厅堂宣誓结义。

此处是城区东北角一处名胜，名曰长坡的地方。占地广旷、坦荡如砥的一座气宇不凡建筑，就是云龙帮在当地设立的香堂。此处地方也不见什么住家商铺，除了云龙帮在当地设立的香堂，四海五湖帮在当地的香堂也距此不远。

丹楹高耸，飞檐翘角，一座深宅大院，进门连着三个院落都是古木参天、深篁茂林围饰周边。内进最深处就是香堂聚义厅所在，韩骥泉与此次新进入门的三十多位弟子，此刻就在聚义厅门前等待。由帮中有职司的人领着进门焚香结义、宣誓入帮。

三十多个来自周边的年轻人，除韩骥泉外，他的两个兄弟皮忠义、刘广也在。自那天在杜风轩与伍世雄一席话后，韩骥泉总算决下心念，来走他的另一条路，就是如此还没忘了他那两个好兄弟。人生中难得一场相识相熟，两个惨淡光景的破落子弟也被他说服，与他一起投身当地帮会中。

门前一字排开的三十多人，一直等到此刻才见有人出来传报。前面领队一人的是云龙帮当地香堂的副舵主马本才，进门后就是由他一路前领入厅宣誓结义。闳深旷荡的厅堂正中一张香案红烛煌煌，当中一张字画下还摆着一尊香炉。两边一排座椅，各坐六个帮中人士。此刻才见面，韩骥泉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先由执法堂弟子上前来领他们去拜谒师祖。

居中一张字画下跪地，由副舵主马本才在旁宣训入门事宜。马本才说道：“本帮自太祖开国以来，历时两百多年一直延续香火至今。如今又是你们新一代弟子入门，今日就由我来讲一下本帮先代之事……。”

云龙帮，当今天下第一大帮会，韩骥泉对此也不是不知晓其中内情。早在前代就兴建于河道上，为护卫漕运而出的一家帮会。得天之利，得地之馈，一条连南接北、载金流银的河道正是他们兴起之所在。漕运、通商，兼货银广利，一连两百多年来才见今日炽盛辉煌气象。

帮会当时起建于大江之南的应天府，几十年间在河道沿岸广设香堂，招兵买马，饬整扩建，才渐渐有见气候，以至于后来独霸河道上下。帮中开创先祖是一对汪姓兄弟，战阵上纵横驰聘、所向披靡的将军，归乡以后才以自家武学一派，建起如今的云龙帮。时至今日，全帮上下近十万余众，各地各方的势力已遍布大江南北、海内各地。许多年来更是有不少名门正派弟子纷纷投靠，日趋兴盛、声名远扬之下，最后熔铸为一股无与伦比的雄浑力量，傲视江湖，群雄称服，凌驾于普天之下的各路豪强之上。

“帮中弟子谨遵本帮门规，但入我门结义立誓，不分彼此，终为兄弟。本帮有十二门规，十二戒律，十二大禁，诸位新进弟子，可听我一一道来。谨记于心，日后行走江湖，不得有范，违者严惩。”

副舵主马本才挺身于香案旁，领韩骥泉等一众新进弟子上前焚香起誓。一排帮中执法弟子随伺在身边，各点三支香在手，同列师祖像下聆听教训。两边入座的十二人此刻也起身过来，围立于香案前，垂眉俯首，静对堂上所挂师祖像。

副舵主马本才朗声喝唱：“十二大门规，第一，不准欺师灭祖。第二，不准奸盗邪淫。第三，不准违反帮规。第四，不准江湖乱道。第五，不准以卑为尊。第六，不准勾结外人，扰乱帮内。第七……。此乃本帮入门教训，各位弟子一定要严记在心，力行于事，平日里帮内也有各执法弟子来考察你等，不得有违。”

其后是十二大戒律，十二大戒律之后，又是十二大门禁。韩骥泉等三十多位新入门弟子，一直谨拜香案前，听完马本才所说门规后才起身。由身旁执法弟子领诵誓言、举香敬上，又退回原位。至此，入门礼已毕，马本才招新进弟子转回厅堂内，那十二名帮众人士也各自回座上。

马本才虎视瞵顾，一眼扫过身前三十多位新入门弟子，引众人上前一揖，参拜两边所坐之人并一一介绍。其中居首者乃是当地分舵舵主吴长胜，江湖上一介成名人物浪里蛟吴长胜，不止韩骥泉，其他人也是多有听闻。年在四十上下一位体形健硕、雄姿英挺的大汉。宽额广颡，四肢粗长，下颚处一部浓髯及胸。双目狭长，有冷锋时时溢出，一见此人面相，就知一身本领如何。

其后几人是执法、传功两堂四位执事，与几位分舵内寻常执事。云龙帮分舵内构建与总舵大致相仿。香堂内设分舵舵主、副舵主各一名，余下就是执法、传功两堂四名正堂执事。其下又是多位散佚执事与巡走两级位份，再往后就是帮中下级帮众弟子所在。

通常而言，新进入门弟子在帮内也不具任何位份，其中优秀者在任职年满之后，才能晋升帮中巡走一职。再向上是各地方掌务执事，分管分舵下一片地域。执法、传功两堂执事多数由帮中有人脉与威望的长老耆宿来担任，其位份仅次于副舵主、分舵主，是总舵分派过来，扶助当地舵主管控香堂的人。

但帮内晋升之事也多有例外发生，因是称雄江湖的天下第一大帮会，时常也会有其他门派内好手来投。至此情势之下，也需禀报总舵才见定夺。只是韩骥泉还没这个资格，一名新入门的帮中弟子，眼下还不具位份，属帮中最低一级的广大帮众而已。

此间十二名分舵耆宿，就是当地云龙帮香堂中主管。随马本才一一参见时，韩骥泉刻意去留心一下，除了分舵主吴长胜外，几个执法、传功两堂执事也都身怀不俗武艺。年纪大小不一，都在三五十之间，有些比起吴长胜还年迈。

几位帮中执事或发须枯黄花白，或身材瘦削尪羸，或年轻力盛，体躯健硕。有些人双眼精气四溢，气息均缓久长，一身武艺明眼可查。有些人看似面皮焦黄，双目无神，一幅沉疴宿疾在身之态。但见偶间一个抬眼，松耷的眼帘内电闪长空一亮，这才有感其人一身武功也是已近炉火纯青的地步。

几位执法、传功两堂执事是分掌香堂内事务主管。此番上前与其行弟子礼拜谒，慌忙之中，连人家叫什么名字，昏神昏智的韩骥泉也没能记住。

与帮内众人见过礼之后，又是马本才所领，去香堂内其他地方巡看。演武厅、会客厅、冶琴厅、藏兵堂、隐锋堂、帮中仓廪、东厢房、西厢房、帮众所住宅地。硕大个恢胎旷荡的香堂内，广厦万千，重楼叠锁，处处可见一幅雄壮恢弘气派。只等此刻，韩骥泉才见释去来时那股郁郁不欢之态与惴惴不安之心。一张垩粉白纸般的脸涨得通红，两手之中一把汗水攥出，深感此次果然还是来对了，这才是他要来的地方。

“各位新进弟子，本帮内中情势也需对你们说一下。”

一道道飞檐流瓦、斗拱高翘的门户过去，一座连一座的院落，处处丛篁花园、亭台水榭遍布，江南富贵人家中难得一见的气象。小桥流水，古木苍劲，红瓦白墙建筑高耸入云，门院连门院，迷宫般延展四处不见尽头，倒是把三十多位刚入门的新进弟子绕的晕头转向。

马本才说道：“本帮两百年来兴盛于河道之上，在各地都建有香堂，全面掌控河道上的事务。帮**上九、下九，十八处地方分舵，此处洛邑城就是其中之一。正香堂在淮安府，据此不足三十里水路。整个沿河上下，不过百里之遥就有帮中所设香堂，门下弟子近十万，分布大江南北之间。我们洛邑城一座下香堂也有弟子近三千人，沿河东西南北，淮水、固安、广图、乐山等地的香会，也属于我们分舵名下产业。”

这些不用他来介绍，韩骥泉自然有听过。仅洛邑城一处下香堂就有三千多弟子，十八处香堂合计近十万之众。总舵位于京城军都山一带，沿河上下都有帮中所建香堂。除了一些南北上下的通都大邑。沿河一带的小市镇中还有帮内所设的香会，都是为此一条河道而生。

马本才说道：“入门之后就是自家兄弟，不分彼此，不分亲疏长幼。但要谨守门规，千万莫做有违帮规之事。走南闯北都有我们帮中的产业，任天下之茫茫，也独有我云龙帮为尊为长，江湖上什么门派教会也难以与我们云龙帮并驾齐驱。”

靠西侧一排厢房是香堂内演武厅所在，人影憧憧、呼喝连天的一座门院，一行人来到这里又驻足停下，远远朝那边矫首以眺。云龙帮内的门规适才听过，帮会不同于江湖上的武学门派，内中人员混杂，多有其他门派教会投身而来的人，所习武学家数也各有不同。寻常帮众入门时，可自行在帮中拜师学艺，门规中也有明律，与江湖上武学门派并无不同。其中众多入门弟子都是无艺来投，在帮会中才有拜师学艺，韩骥泉与他们不同，只是他也不算什么正儿八经的江湖成名人物，入门时还是按新进弟子礼宣誓结义。

马本才说道：“今日你们才刚入门，现在也不必带你们去看，投身帮中自有你们学艺之时，不然将来怎么去行走江湖。你们眼下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将来也有你们为帮里出力的时候，先不用心急，还是带你们去巡看一下吧！”

香堂内也有仓廪，内储帮中诸项财物产业，由多名执事分掌。执法堂，传功堂，为香堂内最大两处厅堂，各有两名掌堂执事分掌，专领香堂内帮规帮训、传功护法之职。两厅堂分布香堂南北两侧，门前香炉狮象峙立，专职弟子严守其中清静，一目所及可见其中肃穆庄严气象。因是刚才入门宣誓时有提过帮内门规门禁，马本才此刻也未带他们进去，沿路东向径直而去，东侧一片厢房处，就是帮内寻常帮众平日所居之地。

等来到此处，马本才又说道：“你们新入门的弟子平时就住在这里，其中要有家近者，也可以和掌务执事请示一下，另行安排住宿。香堂中也就大致如此，但帮中最紧要之处还是在河道上，明日再带你们去看看。今日入门，自然有新进弟子入门礼，等中午会有帮中执事来找你们，到时候做好准备。明日再随我去城外见识一下，尤其是河道上，那才是本帮最为紧要的一处。”

今日一行才见天下气象造化如何，胸怀一腔如煎如沸心潮的韩骥泉，至此地步，才深为感慨，之前为什么没想到来。如今这条路是选对了，如行渊底的黑暗中突见一丝清亮入目，他的整个人生也是为此而有所转变。

直到晚间，回杜风轩客栈时，韩骥泉一颗激荡不已的心还久久没能沉静下来。灯火阑珊中来客栈里选张桌子坐下，首先就把小莞叫了过来。韩骥泉笑道：“小莞，你这小丫头，今天我是专程来请你，来！这些钱拿去，晚上我请饮酒，杜掌柜与姚夫子也来坐。还有杜掌柜，我欠你的那些钱你不用急，我迟早会还上的。”

凛凛寒潮绕室的夜，店中也不见什么生意。往年来也是如此，河道上的商运一停，沿河地区的生机与活力也随即消隐下去。烛光昏昏的店里此刻也不见有其他客人，门前是还在收摊的姚夫子，柜台里是睡眼惺忪地杜云峰。

杜云峰一个长长懒腰伸过，又坐了回去，似是根本没听见这句话。姚夫子也是侧头一声婉拒，自收签摊出门而去。小莞去后院给他端上酒水来，也没随他坐下，就陪在桌旁。

韩骥泉笑道：“小莞，还是多亏你，我倒是觉得我这次是干对了，还是去云龙帮比较好。”

小莞摇头晃脑，眉飞色舞，笑道：“韩骥泉，有什么好？现在你不必整日里愁眉苦脸的怎么样了？”

韩骥泉得意洋洋道：“那是当然，我有下决心，就在一年之内弄个帮主来干干，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还有杜掌柜，欠你的钱我到时加倍还你。”

从何而来的一腔万丈雄心，韩骥泉也不怕吓坏别人。柜台里杜云峰没见反应，红瑛娘子出来收拾店里，扫地抹桌，收碗摞碟，并卸了门板下来关上店门，只留一根昏烛在桌上。

韩骥泉笑道：“今天刚入门，在香堂里看了一下，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会，我看我这次是选对了。中午还有一场帮内聚宴，行拜师礼收徒，每个人都封了红包，连我也有一份。”

小莞也笑道：“所以你今天难得这么大方，还要请我和杜掌柜喝酒。”

小莞也是真心替他欢喜，至少韩骥泉如今已找到自己的路，也是走上江湖将要闯荡一番。但自己一条江湖路又的如何，经御清风那件事后，她还一直在考虑自己将何去何从，她的江湖路又在何方。

小莞问道：“韩骥泉，你今天在云龙帮香堂里干了什么？有认识香堂里的一些人吗？”

“那是当然。”韩骥泉眉花眼笑，说道：“整个一天都在香堂里跑，由副舵主带我们全程巡看。”

小莞点头，又问道：“那么说来，云龙帮里现在有什么事？有听说南边王旗英雄会的消息吗？你们两家是不是要大打一场？”

韩骥泉摇头说道：“那倒没有，不是才刚进门吗？日后迟早会知道的。”

“那你又认识了谁？”小莞不依不饶，接着问道：“云龙帮里有什么厉害人物吗？有什么英雄好汉吗？”

韩骥泉搓眉苦叹，说道：“哎呀！这可就难说了，不是才第一天进门，我哪里记的这么多。”

“那你今天入门又见了些什么？知道云龙帮里什么重要的事吗？”小莞摇头晃脑，哓哓不休。

另一边是扪额狂叹的韩骥泉，一口一个长气，说道：“哎呀！这可把我问住了。忙来忙去，忙了一整天，我哪里记得了这么多。”

小莞也在摇头叹气，还是不禁疑问一句：“你说你忙，那你一整天来究竟在忙什么？忙来忙去，你究竟忙出什么了？”

韩骥泉自己也在俯膺长叹，一口一个“哎呀！哎呀！”拧着眉头，苦忖心思，连停在唇边的一杯酒也忘了。大脑里一片空白，苍霭迷锁的心头，刮尽枯肠也没能理出个什么清明来。韩骥泉翻着白眼，叹道：“哎呀！可奇怪了，我怎么全忘了呢！只记得当时有多高兴，这么大一个帮会，将来全都是我的，我自己都美死了。”

烛火幽幽中的默默以对，柜台里的杜云峰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一口长气出的辛酸又无奈。小莞也在寻思，这韩骥泉也能算是个人，伍世雄还说过，他再历练个二三年就成，可依眼下的情势来看，他是怎么也好不了的。空长一副英姿勃勃、凛凛一表的外貌，朱唇齿白，丹粉垩颜，就这长相还像是个人。

韩骥泉说道：“哎呀！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不是才第一天去吗？等我哪天混上帮主之位，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你还真有心啊！”小莞叹道：“你今天怎么又跑回来了，不是进云龙帮了吗？”

韩骥泉说道：“我当然要回来，这里能住我住那边干什么。不止是今天，以后我也会常回来的。”

此刻韩骥泉当然不知道，他也是深陷一场江湖浩劫中的一员，其中又怎能少得了他。他是在杜风轩住惯了，平日里相知相熟的也就是面前这位婉妙动人、眉目如画的小莞。本是同为小城里一处地方，从城北过来也不过咫尺之遥而已。

“那么说起来，韩公子是不准备回家了？”是红瑛娘子来了，往日里一样的景象，柜台外依下娇柔多姿的身影问道。

韩骥泉苦笑道：“我哪里有家？就是有，以我这样也不可能回去。”

红瑛娘子问道：“那又是为什么？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本来还不想提，不止是此刻醉意袭人、百感交集的潮汐心海。韩骥泉一幅凄迷无助之态，一杯酒下去，在桌上炘炘灯火中迷失了目光。足有移时，才见长叹出口说道：“家里有什么？二娘三娘与我不亲，除了一个隔房的妹子，我对她们也无从牵挂。早两年我就因为家里待不住而出来投亲，你们或许不清楚，可小莞知道，我对她说过。”

小莞当然知道，韩骥泉一早就和她提过，出身自官宦世家的韩骥泉，因朝中变故而沦落至此。父母双殁后离开家门去四方投亲访友寻出路，却不意之间留在此处小城中。要说起来，他也算是位饱尝人世艰辛的苦命人，就不知道他为何生有这么一副不敏世事的心肠，整日里痴痴颠颠、迥非常人。

韩骥泉叹道：“人世艰险，人心鬼蜮，我是离开家门之后才渐有体会到。我父亲生前是一个样，死后又是一个样，也无人瞧得起我。所以我不甘心，我韩骥泉何处不如他人，就为一个女子，我倾尽所有也要把她娶回家门。”

“城内杨百万的独生女儿？”杜云峰在摇头苦笑，不意之中却与柜台外红瑛娘子对了一眼。红瑛娘子晶莹透亮的双眸中似乎另含一分意思，杜云峰随即敛止笑容，也由此忆起一些尘封已久的过往。面前这位年轻人，或许也与自己年少时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是啊！我不为别的，就是要娶玉臻回家。”韩骥泉已有些酒意上头，痴痴愣愣的眼神，一口一口吐着酒气，咕哝着说道：“所以我才想在云龙帮众大干一场，至少也要弄个帮主的位子来干干，就为让别人看看，我韩骥泉不是他们想的那样，我要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去娶玉臻回家，而且还不用出那五万两银子。”

还在提五万两银子，听到此处，也令小莞不禁苦笑摇头。不过再一想到他要当什么云龙帮帮主的豪情壮志，小莞又无以释然，这口气也委实太大，韩骥泉一个浑小子，他哪来这么大底气说这种话。

红瑛娘子笑道：“韩公子，那就祝愿你心想事成、马到成功。不过，我倒是有一事想请问你。”

“什么事尽管问吧！不管我知道不知道，也一定回答你。”韩骥泉也不能再喝了，晚上进门时就带了股醺醺醉态，他今日是为心中欣喜之故，不意之中天降而来的前程如梦，柳暗花明中难见一份清光入心。

红瑛娘子笑道：“也没什么，我就是在好奇，近段日子里城内城外出的几件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不是听说你们云龙帮也在找那些盗匪吗？你们帮里又发现什么？”

韩骥泉乱晃着脑袋，说道：“没有，没有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应该不知道。”

小莞斜眉斜眼，说道：“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什么没有知道？什么叫应该不知道。”

韩骥泉一翻白眼，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么多？我……我不是才入门吗？至少要等几天再说吧！”

柜台里杜云峰暗暗一个眼色过去，红瑛娘子想问什么，只有他心里清楚。韩骥泉还在灌着酒，却被小莞从旁攫手夺过，说道：“你就别再喝了，明天没事可干吗？你不是进云龙帮了吗？”

韩骥泉是真醉了，什么事也全忘了，迷惺着双眼茫然起身，新生婴儿般在审量眼前的世界。小莞也起身想去搀他，红瑛娘子移步过来，收拾桌上残席出门时，还远远抛来一句：“那就有劳韩公子用心替我们打探一下，要有什么消息再告诉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