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开始了

热河，曾作为北方一个大省存在过，连接着华北和东北，境内多高山和河流，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对国民政府来说，如果丢失了热河，就只剩下长城天险，华北平原也将直接面对日军。

日军深知热河的重要性，自建立伪满洲国起，便一直对热河志在必得。为此，日军在前沿地带大量集结军队，与东北军形成对峙，并不断找茬挑衅，企图燃起战火，进攻态势十分明显。

同时，日军还四处派出特务，或搜集情报，或对东北军进行拉拢和利诱。

在日军的渗透和拉拢下，热河的一些将领暗中与日军勾结，甚至包括不少级别较高的军官，只等日军进攻就公开叛变。

到达海源已是下午四点，方向辉一行按照既定计划，直奔万豪酒店，而张启明此时也带着四毛和黑子继续往北，去茫茫大山中与许久不见的队伍汇合。

万豪酒店总共五层，整体为西式风格，附壁柱从突出的基座勒脚处，笔直顶到最上面的檐部。酒店除基座为深色外全部呈浅白色，简约不失庄重，在高低不一的周边建筑中显得很是显眼，这也与海源这座城市比较匹配。

这时，一个头戴礼帽、身着浅咖色呢子大衣的男人，昂首挺胸，信步走进酒店大厅，后面跟着两个分别穿黑色西服和中山装的人。前面那人身材挺拔，显得器宇轩昂，后面的两人从则分在两边。

多年不穿便装，方向辉还有点不习惯，他一步三晃直奔前台，潇洒的说道：“你好，要两间客房。”

“好的，先生，请稍等。”服务生毕恭毕敬的递过两把钥匙。方向辉点点头没有说话，接过钥匙朝着楼梯走去。

来喜第一次住这种酒店，好奇的到处打量，洪飚低声笑道：“乡下人进城，做有钱人的感觉不一样吧。”来喜没有说话，拎着行李箱只是憨笑。

此时，二楼靠窗户的休闲区，角落里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眼睛不时扫着四周。

“哎呀，总算安顿下来了，有钱人就是会他娘的享受。”洪飚打着唱腔，一进房间便舒服的坐在沙发上，二郎腿高高翘起。他见来喜依旧四处张望，便打趣道：“行啦喜子，别到处看了，你就安安分分当回少爷的随从吧，快给少爷端杯咖啡去。”

来喜打仗很生猛，但对这种豪华的地方却真的很不习惯，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方向辉把大衣挂好，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熟练的从茶几上拿起杯子，倒了三杯热水说道：“来喜，过来坐下喝水，别理会那个匪头，其实他是装大尾巴狼。”

来喜想不到平时不苟言笑的方向辉和洪飚，今天竟然也学着四毛和黑子开起了玩笑，嘿嘿笑着坐下说道：“你们都比我见多识广，要是四毛和黑子也在，肯定大呼小叫。”

“那俩活宝就没见过他们不闹腾。”洪飚没好气的说道，他伸开双臂摆了两下，紧接着腰猛的一挺坐了起来。“估计老张他们明天早上就能到牛头岭，方大哥，我们明天该怎么办？”

方向辉把水杯放下，一只手撑着膝盖，说道：“其实，我还有件事没和你们说？”

“什么事？”

“这次行动，我们还有一个帮手，就是祁钢，飚子你见过他的，祁钢昨天就来了，也住在这个酒店。”

“祁钢？”洪飚一脸惊讶。

方向辉淡定的说道：“待会晚饭后，你俩先暂时不要回房间，我想他很快就会和我们联系。”

“好！”

叮当，叮当。墙上的挂钟响起，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此时，酒店的客人们都已经入睡。房间内，方向辉三人还在外屋坐着，只开着柜架旁边的落地灯，一边商量明天的计划，一边等着祁钢。随着滴答滴啊的钟摆声，时针和分针逐渐形成了30度角。

洪飚见时间渐晚，开始有点沉不住气。“大哥，会不会是祁钢没有发现我们，已经快一刻钟了。”

方向辉扭头看看挂钟，说道：“别急，再等等，他肯定会来。”

刚说完，门外传来了两短一长的敲门声，三个人立刻警觉的站起来。方向辉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同样轻轻敲了几声作为回应，门缝里传来低低的声音：“方兄，是我。”

方向辉把门轻轻打开，祁钢立刻闪身进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儿离钱魁的司令部不远，我担心人多眼杂，所以才没有露面，实在抱歉。”祁钢面带歉意，随手把门关上。

方向辉知道祁钢这样做的原因，还在上河营动身之前，祁钢就简单告诉过他这里的情况。洪飚上前一把握住祁钢的手：“祁连长，不对，在这里应该叫祁兄，想不到你也会来，看来我们的胜算不小啊。”

“洪兄别这么说，方兄才是这次行动的主角，我只是负责打前站。”祁钢嘴上客套着，脑中却想起王德福那天对他说的话：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直接公开你俩的军官身份，一口咬定不认识那两个人，切记！

当时祁钢对王德福的命令毫无二话，但现在他见了洪飚，又觉得王德福这样安排有些冷酷无情。眼前这两个义勇军战士不顾辛苦，先是追杀日本特务，后又帮着他们查出上河营的内奸。

人家本可以置之不理，继续回去逍遥自在，然而却又继续和他们一起跑来海源抓捕黑川野文，为的是什么？公开身份，毫无疑问会让钱魁有所顾忌不敢下杀手，但这样一来，洪飚和来喜就会成为替罪羊，这种事情对于志同道合的祁钢来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何况洪飚也曾经是东北军的连长。

祁钢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完成这次任务，就算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干脆就说他们都是东北军的人，不信他钱魁会毫无顾忌。身处异乡，几人顿生一种亲切感，短暂寒暄几句后，便开始讨论行动计划。

根据祁钢介绍的情况，万豪酒店地处繁华地段，是海源最大的一家集餐饮、住宿和娱乐的场所，而且离城防司令部不是很远，不排除黑川野文会选择这里落脚。

因此，方向辉先让祁钢留在酒店暗中监视，又安排来喜去火车站蹲点，而他和洪飚则先去钱魁的司令部周围察看。至于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除了电话外，其它的都可以，因为电话极有可能会被监听。

第二日，按照预定方案，几人分头行动。方向辉和洪飚连续穿过两条街区，很快便来到城防司令部所在的街道。才刚过早饭时间，大街上已是人来人往。方向辉和洪飚不时聊着，不一会就看到，前面十字路口矗立着一座西式风格的高大拱形门楼。

门楼为中高两低三开间，整体呈灰白色，旁边挂着写有“海源城防司令部”的白色木牌。拱门两侧各辟有长方形边门，从正对面可以看见门内的藻井和里面**广场的圆形喷泉花池，整座门楼美观对称。

民国时期正处于从传统走向现代的过度阶段，受西方思想影响，建筑也吸收了西式建筑的特点，主要以砖石结构为主，木结构为辅，中西合璧兼容并蓄。同时，也保留了很多中国古建筑的风格和元素，非常漂亮美观，弥补了很多中式木结构建筑防火防潮差、保存难度高等方面的不足。

城防司令部就是这种典型的中西建筑，左右延伸的高墙，环抱着整个院落建筑群，门与楼之间相隔着**广场，楼体都是“三段式”的西式二层楼房，正对面的圆顶形主楼，与花池和门楼处在同一中轴线上。

主楼采用砌块砌筑，四开间的墙体上分别间隔装有墙灯，又有四根圆粗的石柱矗立在台阶上，支撑着二楼的露天平台。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主楼旁边有两棵高出楼顶的梧桐大树，另外花池旁边还修建有中式凉亭。司令部整体布局庄重大方而又古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院内和门前有许多站岗的士兵，尤其门外两侧还设有岗亭，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路又宽又直，两旁也多以中式或者西式为主的二层甚至三层建筑，看得出这里深受俄式风格的影响。洪飚双手插兜，自言自语道：“钱魁派头不小啊，他的司令部简直不次于大帅府，看得出这家伙这些年搜刮了不少民财。”

两人站了一会，方向辉觉得就这么原地站着说话有点太显眼，他四下瞅瞅，见前边有个咖啡馆，不由分说装出一副富家子弟的派头，搂着洪飚的肩膀向咖啡馆走去。

窗户透亮，装饰简约而又淡雅。咖啡馆里的人并不是很多，衣着讲究的客人们零散分布其间，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则独自坐着看外面风景，两人找了个临街的位子坐了下来。

洪飚抿了一小口咖啡，爬在桌上，压低声音问道：“方大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方向辉两只胳膊肘撑着桌面，十指交叉在一起抵着鼻子，一边看着城防司令部一边轻声说道：“祁钢只是告诉了我们钱魁的司令部、官邸和他开的赌场、矿厂以及农庄的方位情况，但他能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了。火车站那边，让来喜负责我比较放心，但关键是我们在这里谁都不认识，无法获取有用的情报。”

洪飚故意嘲笑道：“嘿嘿，想不到你也有被难住的时候，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

方向辉漫不经心搅拌着咖啡，解释道：“我不是为难，而是在想以我们现在的人员配备和仅有的了解，怎样才能从司令部内部套出有用的情报。”

“内部？”洪飚摇摇头：“难！这里可不是上河营，你也不是地头蛇，什么都能由着你来。再说了，你想从内部了解，很容易就露出马脚，到时不仅前功尽弃，我们也很难脱身。”

方向辉点头道：“嗯，这个我明白。对了，祁钢昨天说万豪酒店的老板姓宁，而且很有实力，听说和钱魁的关系不一般。”

洪飚好奇道：“这不废话么，要不谁能开得起那样的酒店，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方向辉右手指轻轻叩击着左手背说道：“我是在想，以钱魁的为人和能力，海源城决不允许有他无法染指的地方，否则酒店这么大一块肥肉，他不会置之不理。”

洪飚若有所悟道：“嗯，这倒是，有汤玉麟做榜样，他的小舅子也好不到哪去。方大哥，你是不是说酒店也有钱魁的一份子？”

方向辉赞许的看了洪飚一眼：“可以么飚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脑子转得挺快。我想，我们要在万豪酒店上多下点功夫了。”

洪飚眼前一亮，兴奋道：“怪不得你让祁钢留在酒店，照这么看，万豪酒店说不定还真是大有文章，那我们岂不是省去很多麻烦事。”

“嘘！”方向辉忙打出手势，说道：“先别高兴太早，钱魁的家产那么多，你就知道黑川野文会肯定去酒店？万一要去了其它地方呢，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洪飚刚燃起的希望被方向辉给无情浇灭，顿时又泄了气：“也是啊，这么说还真的不确定，钱魁这个狗日的咋那么多家产，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方向辉思考了一会，分析道：“我看这么办，虽然这里是钱魁的地盘，但好多地方不适合接待，尤其是赌场那种地方，人多眼杂，应该不可能。至于司令部，可能性也有，但是不大，毕竟黑川野文是很重要的人物，在司令部接待，目标太大，除非钱魁的人全部和他一条心，但人心叵测，钱魁不可能冒这个险。

不过，这只是我们推测，目前司令部依旧是我们行动的核心，所以必须要牢牢盯住这儿，我估计黑川应该就在这两日会来，否则夜长梦多的道理他们不是不清楚，只要这里稍有动静，我们就可以发现端倪。”

“嗯，也只有先这样。”

“还有，从下午开始，我们两个要分散开。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沉住气，以大局为重。”

“放心，这个道理我懂！”

洪飚对方向辉的判断力毫不怀疑。思路清晰之后，他感到一阵轻松，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正准备划火柴。突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不许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