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发酵

一阵短暂的沉寂过后，紧接着，周围一片沸腾。

“好哇，哈哈，等得就是这个结果。”

“痛快，真他娘的解气。”

“总算能给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了。”

方向辉话音刚落，众人顿时纷纷赞同。洪飚不得不再次示意安静，“方大哥，那钱魁怎么办？我总觉得留着这个家伙是个祸患。”

“我知道！”方向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说道：“钱魁的事情，上面早已经有风闻，这次咱们抓住黑川的消息都传开了，估计上面自然会对他另有处置，但我们目前只能先忍一忍，否则日本人就会借机发难。”

“好吧，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让黑川这老小子浪费粮食了。不过，方大哥，正如祁兄刚才所说，咱们要不要和王团长请示一下，别咱们冒然擅自行动，却到时让你为难。”

方向辉拨弄一下火堆，说道：“不用请示，临出发时我早请示过了？”

“那上面是什么意思？”

方向辉微笑道：“上面什么也没说，明白了么？”

北方的冬天，似乎阴天总比其他季节要多一些，凛冽的西北风不时就会肆虐一番，偶尔还夹杂着细沙，打在人脸上生疼。

乌云低沉，冷风兮兮，大地笼罩在肃杀氛围中。傍晚，荒无人烟的河滩上，一队荷枪实弹的武装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来。此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上还带着伤痕。

此时，黑川野文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再也没有了昔日的狂妄，一阵冷风吹来，冻得他瑟瑟发抖。

大家站在不远处一言不发，冷冷的注视这里。四毛和黑子挥了挥手，士兵们推搡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黑川野文走向刑场，其实也就是一片野地。士兵们站成一排，麻利的摘下步枪，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黑川野文。

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终于有了些许活气。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边，那个发动战争的国度。此时的黑川野文，像频死的野兽发出阵阵嚎叫。

一阵枪响后，黑川野文晃了两晃，慢慢倒了下去，这个以侵略中国为目的、一直从事间谍活动的家伙，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然而，事件并没有结束，相反仍然在发酵......

黑川野文不仅是军国主义的死硬分子，也是日军长期潜伏在东北的“中国通”，对东北相当熟悉，作用不言而喻，他的被杀对日军是个沉重打击。

几日后，一张义勇军枪毙日军特务的照片登在了各大报刊上，同时声明指出，黑川野文到处搞情报，在半路上被义勇军侦知并捕获。消息一出，全国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一时间，黑川野文被枪决的消息迅速传遍大江南北，广大仁人爱国志士无不拍手称快，北平、天津、上海等各大城市的报刊上纷纷进行了转发。

日军吃了哑巴亏，在舆论上陷于被动，颜面尽失。由于找不到目标，日本关东军转而恼羞成怒，命令驻锦州的日军进入战备状态。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山海关，日军几次利诱东北军守关将领，都被何柱国旅长严词拒绝。日军见利诱不成，日军便开始找茬制造事端，同时，海面上游弋的军舰，也将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关口，只等一声令下，就把罪恶的炮火倾泻而下。

方向辉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宁。平静，出奇的平静，连续几天都是这样，他本能的感觉到，这种现象极不正常。按理说，日本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既然早就磨刀霍霍，应该马上有所行动才对，但是现在却毫无动静。

这种感觉让人很是不安，就像是猛兽随时会从哪个地方扑过来。

福旺和席峰已经回了海源，但方向辉和祁钢还不能离开这里。张启明的内线源源不断传来情报，日军随时都会发起进攻，让方向辉更加放心不下洪飚的这支队伍。

义勇军多是啸聚在一起的热血义士，讲究快意恩仇，像张启明这种有勇有谋的人少之又少，要不然曾遍地开花的义勇军队伍也不会被日军剿的要么全军覆没，要么一哄而散钻进深山老林。

这种时候，他不能撇下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不顾。

洪飚这个愣头青指挥打仗还行，但根本不会玩情报战这钟高端的暗战，倒是张启明很不一般。

那次在上河营的一番对话，张启明给他的印象极深，看得出来是个心思慎密的人，和洪飚明显不是一个水平线，放在部队里，完全可以是一个合格的作战参谋。

这个张启明到底是什么人。每当提到他，洪飚总是赞不绝口。从洪飚口中了解到，他俩以前带队伍和日军战斗时，洪飚对张启明很是倚重。这次在黑川这件事上，他也是受张启明的启发才决定实施抓捕行动。

虽然整个行动任务是方向辉一直在指挥，但如果没有张启明之前的情报，他们也不会大老远的跑来实施抓捕。方向辉似乎有种感觉，从洪飚几人追杀日本特务，到这次抓捕黑川野文，似乎是张启明在暗中主导。

这种感觉不时会在方向辉脑中浮现，记得洪飚曾经告诉过他，张启明很反感打内战，而且经常提及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方向辉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三人在营部喝酒时的情形，不禁眯起了眼睛。

思来想去，觉得有些费神，或许是自己多想，说不准张启明也和他一样，受过达瓦里希的影响。这样看来，倒是先不用理会此人是什么来头，只要是抗日打日本人就行。

现在大战在即，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日军的进攻，但要命的是，高层对此准备并不充分，甚至可以说防线很松散。南京那边，主要重心还是在对红军的“围剿”上。

方向辉以前也读过不少进步书籍，却对书籍中那些深层次的道理了解的并不是很多，只知道那是一门深奥的学说，目的是要建立一个工农大众的国家。

再想想东北军，奉系多年独霸一方，信奉实力至上，三**义虽然已奉行二十余年，但那是对黄埔系而言，奉系也就是东北易帜之后才改谈三**义。现在国家依旧一团糟，让方向辉感觉有些迷茫。

话说回来，如果真能像达瓦里希那样强大，谁当家又何妨，不同的信仰完全可以互相商量着来，毕竟国家利益高于一切。现在大敌当前，本应该合力抵御外寇，这方面红军就比南京政府强，在自身还很弱小时，就提出一致对外的宣言，很是让方向辉佩服。

反倒是老蒋，飞机大炮，精锐尽出，不去打日本人，却用来打红军，听说这次还把十九路军也调过去了，那可是一支闻名全国的部队。

事实证明，他们这些在老蒋眼中的杂牌队伍不仅很能打，而且一点不比**军差。江桥一战，缺兵少将的马占山所部和日军血战月余，硬是没让精锐关东军讨到便宜；而闸北事变，装备落后的十九路军打得日军海军陆战队四易主帅。

两次战役，都是所谓的“杂牌军”在一线与日军血拼。至于**的红军，那也是一支劲旅，要不然**军的三次“围剿”怎么都失败了。现在东北丢了，日军随时都会南下，南京却依然在“剿共”，真是让人既无语又不理解。

不解的不光是方向辉，洪飚也为当前的处境正和张启明争论不休。

这段时间，洪飚征求过四毛几个人的意见，都一致同意跟着方向辉回上河营，洪飚本来就是军伍出身，自然没话说，但张启明并不同意。

张启明这么做是有更深考虑的，这次抓捕黑川野文，是以义勇军的名义公开行动，现在全天下都知道这件事，日军肯定不会罢休。如果这个时候回去，会把日军的目光引向东北军，后果可想而知。

就算是合兵，也得等风平浪静后再好好做打算。“官司”打到方向辉那里，张启明的主张马上得到赞同，方向辉对张启明更加刮目相看。

洪飚听得深以为然，自和张启明搭档以来，洪飚对张启明的能力越来越佩服，靠着张启明这个“军师”，打起仗来相当顺手。

这么一来，队伍就必须得重新考虑眼下的处境，不排除要直接面对日军的进攻，弄不好会是一场恶战。洪飚倒是不怕，在他看来，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大不了就跑呗，傻子才硬碰硬。

西北风尽情肆虐，把寒冷吹向大地。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此时就像一个体弱的病人，寒风彻骨中，正经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摧残，那些饥饿凶残的豺狼，眼睛放出了贪婪的目光，时刻准备扑上来。

时间已进入十二月，在这个阳历年的最后一个月，意味着又一年即将过去。与此同时，各方也都在进行着战前的准备。内线的消息再次传来，日军很快就要发起进攻。

凛凛寒风中，洪飚敞着衣扣，丝毫不畏惧寒冷，豪爽的端着碗，一脸激情的对士兵们大声问道：“弟兄们，我们干掉了鬼子的特务，现在小鬼子想要消灭我们，你们怕不怕？”

士兵们齐声喊道：“不怕！”

“好，那我们就干了这碗酒，破釜沉舟，放开手和小鬼子尽情大干一场。”说完，洪飚把碗中酒大口喝完。

士兵们见状，也纷纷一饮而尽。

看着眼前的情景，方向辉和祁钢顿时被这种豪情深深感染，跟着大口大口喝完碗中的酒。

噼里啪啦，呼呼的冷风中，山洞里一片清脆的摔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