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中短篇集>秋声赋> 快刀 第三、四、五节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快刀 第三、四、五节

小说:秋声赋 作者:月白晨风 更新时间:2021/3/10 10:47:43

快刀(短篇小说)

 

 第三、四、五节

 

 三

刮北风,落大雪,越落越厚,一世界都被裹进了棉花堆里。这晚快刀回到家来,门一关,就觉得一屋子都是困了,朝床上一倒,一边扯被子,一边就蹭鞋子,他每天的南柯一梦都是这么开始的。今天蹭那鞋,就感到脚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冷,他就问自己今天怎么会这么冷的,他想到了雪,浑身便是一个寒颤。他记起他妈说的:“我儿,落雪天再懒,也要洗个脚。”他又记起妈说的:“乡下就一人了,妈就照应不着你了。”他其实以为捂一捂就不冷了,但他又觉得既是想到这上头,不洗个脚心头就不安。为了他的妈,也要洗这个脚。他呼噜一下坐起来,活象炸了尸一般。点着了灯,就找盆,找来找去找不着,就开门找,这才想起来盆不知哪天磨过刀后放在了门口,就一直没拿回来,给人顺走了。他一点也不急,心平气和得好象极其自然,一切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就回来拿了个大碗,从水缸里朝锅里舀够了水,而后烧了六七把柴草,这就从灶后爬出来,拿起了灯满处地照,他突然发现自己满处照了个什么鸟?一想原是洗脚,要盆。就又找,找得急出了一头的汗,便又找到了门口,这才恍然大悟,一切又象极其自然的了,一切又都象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剩下的一切他就显出了极端的利索,搬来了一张凳放在灶前,又搬来一张凳,架上去,而后掀开锅盖,伸手试试那水,就十分满意地爬到了架起的两张板凳上去,伸手抹掉了鞋袜,脚就伸进锅里洗。锅里翻江倒海,一切都痛快淋漓。

“忽通”地一声,门被推得大开,外面的雪立时把屋里映得亮了,他扭头一望,是麻杆儿与大虫。这两人就站在屋门口,不进来,嘴里直喊,“快刀,快刀。”

快刀就觉得他们来是有什么事,他忽地想起这些日子麻杆儿和大虫见着他就不再嘻皮笑脸的了,就也搞不懂他们是个什么意思,就也不懂他们今晚来又是个什么意思。还急乎乎的,快刀笑了。搞不懂的事就不搞,想不通的就不想,天落雪就落,黑狗变成了白狗就变,就不怕当真天会掉下来,黑狗变成了白狗就不咬人了。

快刀这人就这般的豁达,他一咧嘴就冲二位一笑。

这二人这才望见了快刀,意外得直拍屁股道:“潇洒!潇洒!”又问:“你还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快刀慎重其事地摇摇头。

大虫抢着说:“大队有一个知青上调的名额。知道不知道?”

没想快刀点点头,说:“知道。”

那两人反倒楞住了,“咦!你怎么知道?”他们觉得快刀不该知道,倒并不全在于他太木,而是因为几天来他并不像他们鸡飞狗跳墙样的,外表一点反应也没有。二人不约而同抽了口凉气,望着他,就真怕又是个对手了。这等的反映,要么大智大奸,要么就是大愚,愚不可及了。就又问:“那你知道哪个?”

“我。”

一个字就足足把两人噎得呆住了。“你!?你怎么晓得就是你?”

“操!你们拼得过我?我工分多,我群众关系好,一村人都讲我够格了。”

那两人就一齐摸摸自己的脑门子,突然又笑起来,笑得瘫在地上直滚,滚到不滚的时候就忽地跳起来,抬起快刀就把他惯到床上,还直摸他的脑门热不热,而后就叹口气穷凶极恶地说,“要是你,我们屌就不气歪掉了。”见快刀晕晕乎乎掼在床上象是很舒服,又叫,“那对男女,五天前就下来了。”见快刀直眨眼,又吼:“这回不称粮,直接住**家,进门就认干爹了!”

“干爹?”快刀眼直翻,半天才说,“干爹怎么了?吃我?”

“上调**说了算,吃死你!”

说罢二人就走了。到门口就又丢下一句话,“你调走,哪有意见是BZ。”

他们走了。

他们走一半就又折回头。这两上奸蛋就又躲在门外偷偷听。

好半天,好半天没声音。

又过好半天好半天,他们突然听见“哇!”地一声叫,那声音撕心裂肺,极为的惨烈。

这两人笑了,狠狠地笑了。

大冬天。黑得早。

第二天的这时候,月不黑,风不高,一家家房上的炊烟给风吹得有些歪斜,天上的月把地上映得有些亮,地上的白雪也化得有些零落,象是被个傻子横扯竖扯又踩又蹬一番,把好端端铺地上的一床棉花絮,就这么给糟蹋得不堪入目了。天贼冷,一家家的房檐下坠着尺把长的冰凌,象一把把悬在半空中的利刀。

快刀在敲门,他在敲**家的门。

门开了。他就一步跨进去了。

所有人都感到意外,所有人就又不感到意外了。

**故意问:“什么事?”见他什么也不说,就皱起了眉,说:“你的事我晓得了。”

快刀却已走进了屋**,停住就到处一阵好望,突然问:“刀呢?”

一屋子人都呆了。

**连忙说:“我家没得刀。”

快刀回过身来就望见了厨房,他这才望得明白,这厨房就是正房檐下接出的披子,便几步奔进去,伸手就操起了两把菜刀。炸了般的,屋里立时一片鬼叫,却马上又小了下来,他们看见快刀又拿了个小木盆,在朝里盛水,盛着了水就把木盆放在了门口,人也就坐在了那高高的石门坎上。

那男知青叫小李的胆子就有些壮了,过去一拍快刀的肩,说:“你想怎么样?”

快刀头也不抬,话却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碍我,就剁你。”

那小李的嘴就尽是个抖索。

快刀这才抬头横一眼,又扭头朝屋里人一个傻笑。笑得所有人又是一个大哆嗦。他坐石门坎上堵住了门,人都出不去,就只好迸住气看着他动作。

快刀从腰后拿出磨刀石来,放盆里,就磨。

他腿叉叉地坐着,那盆顶着裆,模样极其大大咧咧。“嚯哧、嚯哧、嚯哧”的声音从裤裆间传出,人们便就看见他坑着头,背在一耸一耸地动,脚也就随着在地上一蹬一蹬,就觉得他是在极有力地做着一件残忍的事。果然渐渐他就现出了痛苦,额上的汗密密麻麻朝下淌,一触到胡子,就被那白一道黑一道的胡子吸得尽了。一下一下一下,人们看着看着,心就收得紧了,越看就越觉得自己的身上哪块痛,割着了自己的一般。越看就越不忍看,转一转眼,那声音“嚯哧,嚯哧”地,就又直朝心里钻。

终于他停住手了,站起来,面对着那一片惨破的雪景,挺胸头一昂,“哦”地一声长啸。啸罢提起两把刀来,雪亮。

他走进屋来,油灯一捻就捻得大亮,捧起两把刀,眯上一只眼就自顾细细地瞄了瞄,而后睁开眼,两把刀便分在两手上,一晃,就头一斜,脖子便梗起来,右手上的刀便别过来上了左脸,一刮,左脸上就是一道青白,这只手才落下,另一手又别上了右脸,又一下,“嚓”地声,右脸又是一道青白。两下过后就把两把刀一齐提到了眼前,看一眼,嘴一鼓一口长气吹过去,人都仿佛醉了。接着就两把刀交替着刮一气,刮着刮着,“当”地一声,刀就被丢在了桌上,他呵呵一笑说:“快了。”一屋的人这才悬悬地松下一口气来。快刀便又伸手摸摸脸,人们的眼就一齐跟到了他脸上,只一眼人的眼就花了,他那中食两指斜着里齐齐短一节,就象是刚刚一刀削了的,却就是一丝丝血也不流。

这人的心木了,一屋子人的心寒到底了。

快刀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对一屋的人都点点头,走门口弯腰拎起磨刀的砖,笑了,而后走了。

他走了。

天全黑了。

屋里人望着桌上两把雪亮的刀,就象凝着的两股神,没哪个敢先动手摸一下。

 

 五

快刀第一次把胡子刮得那么光,过几天他的胡子就齐刷刷地长出来了。

他下乡后胡子还是第一次长得这么齐。

还没等他再去刮胡子的时候,通知下来了。他上调了。

全大队一个名额,就走了一个他。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