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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 灯 ------寺背村纪事之四 第一节

小说:秋声赋 作者:月白晨风 更新时间:2021/3/11 11:23:47

地灯

——————寺背村纪事之四

“瞿……”

上工的哨子响了。

我们笑了。

有句话,说是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在寺背村,队长一吹哨子,我和大虫就发笑。

这哨音骤起骤止,又短又促。我闭起了眼,口中且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四、五……”

大虫说,“其实不要数,十一就是。”

我睁开了眼,却见他正盘坐在灶边的草堆上,嘴在一动一动,像唐僧念那孙悟空头上的咒,“十一!”他的眼睁开了,我和他就又笑了。

这山凹里生活单调得叫人发疯,听哨子便是我们每日用来调剂生活的一个小快乐。到寺背村三年,一切我们摸得尽透。开会敲锣,上工吹哨子,这就是我们的队长了。每次上工,这哨子要吹三遍,每遍十八下,十八下吹完,他也就足足绕了我们这鸟村吹了一个圈子,还外加从村中间横穿而过。问题在于一听见这哨音,我们的眼就不论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眼中就笃定能活现出队长德宝吹哨时那寻死觅活的屌样。一个黄铜的哨子,小孩儿雀雀那么大,拿、捏、攥都可以,他却是抱在两手中,搂着自已命样的,吹时朝脸上一捂,两腮就大了,随着蓦地一声响,他的全身便为之一挣,屁股便就朝下足足坠了一尺。只这一声,声音一完他就要用脚来量那十一步的路。

我们的小快乐至此还没有完,吹哨无非是要社员出门上工的意思,我们这地界听见了,却可以先去把饭烧起来。二十分钟后听见第二遍哨音时,灶里再烧一把草炸炸锅,尔后就可以不紧不慢地吃。听见第三遍,就不好意思不出门了,然而也不要太着急,一村人这时都伸头缩脑地在朝队长家的门口望,等到几个积极分子朝着队长家门口走的时候,这才刷锅的刷锅,洗碗的洗碗,当家的男人就尽可抽上口烟,尔后才玩正经的,出门,朝队长家门前去了,那散散淡淡的味儿,就活脱脱像去上茶馆。

这就是寺背村人每天出工做农活的节奏。

不但如此,一村人背地里还叫队长为“肿嘴”,说当队长拿的就是这吹哨子的工,若不叫他把嘴吹肿了,便觉老大的没意思,心里十足是觉得吃了亏。有这三遍哨子,人们也就心理平衡,知足了,尽够了,于是对于队长的两个嗜好就尽可原谅。队长的第一个嗜好,就是动不动借口晚上开干部会,一直开到夜里,就躲起来烧饭、烧豆腐百叶、烧鱼、烧肉地死吃;第二个嗜好就是队长吹足了哨子,把社员赶到了田里风吹日洒雨淋,他却拱回家死睡。

今日情形就不同,那边哨子才吹,我们就已丢下了中饭的碗。大虫坐在那里突然问我说:“猜,下午我们的工,队长会怎么分?”

这话就问得怪,这工还能怎么分?

寺背村信誓旦旦准备了好几年,就要装电灯了。这几日我们都是帮着公社的人漫山遍野地跑,放电线,埋杆子。为省两个钱,电线一接到村口,余下的事就全归我们两个知青干了。因为他们以为我们在城里用过电灯,天生就是懂电的。但大虫一问,就又叫我记挂起了队长。怎么说呢?这人假如还信奉什么哲学的话,那笃定就是繁琐哲学,就像现在,那意思叫我们干电工,又明明知道我们对此很积极,一切交给我们就是了。他不行,电工归电工,一早一中,还非要我们上他那里点卯,再由他分我们去,我们才能去的。

这就不得不叫我生出了一肚子的疑惑,问:“那你说怎么分?”

“你就不见队长他老也围着那口塘在转?”

我心口就有些发闷,西北风刮得紧,队长围塘转,就是在打塘的主意了,我说:“要抽水挑塘泥?我们……抬机?”

“不,是你!”

我说:“你自我感觉怎么这么好?我还说是你呢!”

“队长他老人家对你,是有评价的。”大虫瞥我一眼,“说你瘦归瘦,一身的筋骨肉。”

我一腔的怨气冲口而出,“再说,我揍你!”

大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揍我?”他那鸡爪般的瘦拳头还真捏了起来。

我紧退了一步,觉得今天打闷架,便没了意思,手一挥,“有种,到外面摆场子去!”

门外是麦场,我两步跳出去,上身悠悠晃晃扭着屁股就走了一圈场子。村里人老远见着,放开喉咙叫:“没得命哎,狗咬狗一嘴毛,对揪罗!”只一嗓子,村里的人就蜂拥而出,直朝场上奔。

大虫也就出来了,比我还拿模拿样的,把个身子微微侧着,身子一晃一晃的脚下一颠一颠的,双拳护着脸。

这时村里人已大呼小叫蜂拥而来,把我们团团围定,便就七嘴八舌瞎喊:“揪!揪!抱起来揪!一拳叫鼻头出血才是本事!”更缺德的就直接像在哄两个狗子打架,“梭!梭!梭”我们两个听见,狠狠斜一眼,就不吱声了。

这不能怪村里人心眼坏,我们打架,是情绪的一种喧泻罢了,不要人拉的,谁拉,我们就一起打谁。因为这打架是我们消气的一味药,所以我们一年中尽管要打个三五回,却从来也没真正伤着和气。时间一长,就造成了现在围观起哄的格局,周围那气氛,比来了县剧团还热烈。大虫还在那里跳来跳去,“两分,两分”嘴里直叫,左拳也朝我直捣直捣的,知道这叫左直拳,他是企图击一拳击中我的鼻子。我弓着点腰,张开两臂悄悄朝他身上靠,见一拳来得真切,一把搭住,只一拽,伸脚一绊,手兜住他的后脑勺一个抹脖,他就从我胯间扑了出去。村里人同时“呕”地声,谁知他跌得快爬得快,一轱辘就又站了起来,突然拍手一笑说:“今天输赢,就不在这个上头了!”

村里人见他被摔了,情绪还这么好,便奇怪了问,“那今日开打,又为了个什么?”

“对,对,是为洗碗烧饭呢?还是为了去买香烟?”

大虫说,“我讲下午他要去抬机,他就动起手来了。”

“瞿……”上工的哨子又响了,人们一楞,“嗷”地声直朝队长家门口跑。

队长二遍哨子才吹,见人都齐爽爽地来了,自已也奇怪,说:“今朝都吃错了什么药?觉悟一下子高起来了?”

众人就说:“混工的药,觉悟肯定是高。”

队长就分工。

分了工的人就一拨儿一拨儿地站到另一边,尽望着剩下的。

队长望就我一眼,却对大虫说:“还站着干什么?不是你的电工嘛。”

大虫冲我眨眨眼,我就浑身痒了似的问:“队长,我呢?”

“今朝你不忙。”队长一个个地指着人,“你,你,你,”尽是些身大力不亏的,最后第八个一指我,“还有你。抬机去!”

队长家门口“轰”一声,大笑了起来。

我说:“我CAO!”

队长说:“我不许你CAO。一元化领导,去吧。”

我便只好学起了电影里那个国民党军官的口气:“你**军的奸计啦!”

他就有些警惕起来:“哪个还敢玩我的小样?”

我说:“他们算定你要分我去抬机的。你分我去,我输一包烟众人咪西咪西;不分我,他们的两包烟就归你我了。”

队长直眨眼,“哦?!真的?”

我说,“要假,我就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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