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计就计

借着夜幕，汉军爬出洞口，打开荫柳寨门，悄悄爬过围墙，然后朝西走去。

金多家就在西坑沿上住，大门朝北，说是大门其实也是用荫柳条子编制的寨门。寨门后面用一根小茶碗粗细的木棍顶着。汉军伸进手去，轻轻把木棍移开，寨门就被打开了。院子不算大，乱七八糟的各种农作物秸秆堆的满满的，靠西墙有三间草房，里面亮着一盏半昏半暗的豆油等。隔着窗户纸看不见里面的人，能听到有人说话，就听金多他爹说：“汉军这孩子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你要去找找他啊！救他一命。”另一个说：‘’爹，你就放心养伤吧，我有空了去找找，再说，就凭他那一股机灵劲，出不了事。”

“你怎么说出不了事呢？”“要是他被逮住了，我早知道了，直到现在没有他的消息，说明他没出事。”

汉军听出来了，这是金多的声音。

这是多么好的老人，为了保护别人被打的遍体鳞伤，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句怨言都没有。心里还在挂念着别人。汉军抑制不住自己，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他一步跨进了草屋，一下子就扑在了金多他爹身上，动情地说：“大爷，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让你老人家也跟着受苦了。”

汉军的突然出现，使金多爷儿俩吓了一跳，屋里的豆油灯又被汉军带进的风吹灭了，屋里一片漆黑。金多他爹却听出了汉军的声音，心情一下激动起来了，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握着汉军的手：“是汉军吗，我不会是在梦里吧！“

“大爷是我，是汉军。”金多他爹很是激动，黑暗中伸出两只粗大的手**汉军的脸：“孩子，让我看看，金多，快点着灯！”

金躲在灶火台摸索了半天，才找到火镰。豆油灯亮了，屋里的黑暗一下子消失了。金多他爹扳着汉军的脸左顾右看好半天，嘴里才喃喃着说：“好，好，太好了！让这帮汉奸王八蛋死去吧！”

金多也走过来，紧紧握着汉军的手说：“你那天逃出来正及时，不大一会儿，鬼子就开来两辆闷罐车，把院子里的人全拉走了。说到这里，金多又叹口气说：“多可怜的一帮人啊。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死还是活呢！可恨的鬼子造孽啊！。”

汉军把自己那天逃出来的事说了一遍，又问金多：“你现在干什么事？还在鬼子那里吗？”

金多说：“自打那天鬼子拉走人后，就把我编进了郭建德的三支队里当伙夫，专门给团部这帮王八蛋做饭。昨天才到的李家营，这才有空到家里看看，伺候这帮狗汉奸，真是丧气。”

汉军听到这里，心想，现在正好是做金多思想工作的好时机，就随口说：“咱们都是中国人，中国人就不能给鬼子办事。”

金多说：“我那是真心为他们办事，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要是有吃的，龟孙子愿给他们干事！”

金多他爹听到这里，也叹一口气说：“就这二亩地，也让**龟王八蛋给套走了！”

汉军说：“大爷不用担心，早晚咱要把地夺回来！

金多他爹叹着气说：“唉，人家靠着日本人，财大气粗，郭建德又为他撑腰，咱哪能斗过人家。”

汉军听着这爷儿俩的心思，心想时机成熟了，就接着说：“只要咱们抱成一个团，握成一个拳头和他们斗，就能把失去的土地夺回来，现在的关键是我们怎样的去团结，去联合咱们这帮穷弟兄，在各个战线与鬼子进行斗争。”

金多这些年在外走南闯北，尤其是近几年在汉奸窝里混，增长了不少社会经验。他听汉军说这话，知道话里有话，心里早就琢磨透了三份。一来两人是干弟兄，二来这几天已经经过了血与火的考验，想到这里，金多就单刀直入的说：“四兄弟，你别转弯抹角了，联合起来打鬼子，我算一个，分配给我任务吧！”

汉军楞了一下，金多突然说出这话，态度又是那样坚定，又结合这几天的表现，应该没问题。想到这里，汉军说：“好吧，我把我的计划说一说。”

汉军就把如何团结抗日青年，如何与鬼子斗争的计划说了一遍。

最后又嘱咐金多，你继续留在郭建德团部当伙夫，注意收集郭建德的活动情报。

金多一口答应了，临走时，金多他爹也说：“我老了，别的干不了，负责送情报你看行吗？”

汉军回到了夹壁墙已经到了下半夜。一轮明月高悬在东南的天边上，只有几颗星星远远地在天边眨着眼睛。

等到了天明，汉军把昨晚的事和汉如说了一遍，汉如高兴地说：“好啊！金多爷儿俩收集情报正合适，也是咱们最需要的力量”。两人一边说，一边从墙缝里张望着街上，看今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二天，李家营大集。

太阳刚刚冒出火，四乡八邻的人就来到了大集上。农忙季节过去了，又快到了年关，人们都忙着置办点年货。集上有卖白菜的，有卖干活的，还有卖豆腐的，小商贩满街扯破了嗓子的喊。这一天，文广也置办了一点中草药，在李家营南关王家胡同摆了个地摊。这年月，人们都顾了嘴，不是病的卧床不起，一般不舍得花钱买药吃。 太阳都正午了，文广还没开张，，文光正收拾摊子打算回家。金多他爹突然从身后走过来，文广刚想和他打招呼，金多他爹却挤挤眼睛，示意别说话。文广也看出了门道，就低下了头装作不认识。金多他爹蹲在摊子前问：“先生，有治腰痛的药吗？”文广一本正经的说：“老大爷，你先伸出胳膊我给你把把脉。”金多他爹就撸起袖子，把手伸到了庆广面前。文广一边把脉，眼睛四下里张望，金多他爹见附近没人了，就说：“刚才我给金多送冬衣，金多说：老驴头早晨来找郭建德，报告说咱村王元子家有两头牛，村公所商量着，把这两头牛贡献给郭团长和三支队的弟兄们品尝。金多听到这个消息，让我马上告诉你，快想个万全的办法，王元子家的牛不能让这帮汉奸弄走了。”

金多他爹说完：“假装拿了一副药，转身就走了。

文广看看天不早了，急急忙忙收拾起摊子，往肩上一挑回村去了。

回到了家，天已经大黑了，他顾不得吃饭，就急急忙忙到了夹壁墙里，见到了汉军汉如，把今天金多他爹送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汉如半天不说话，他掰着自己的手指数来数去：“他想：“老驴头这个汉奸不除，村里就得不到安静，但是，现在除了老驴头，还会出来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不说，也会暴露村里的情况，以后的工作不好开展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汉奸来村里牵牛的时候，打他个伏击，消灭了他们。”这个想法在脑子里一闪，他立即否决了，“这里有两把枪，虽然汉军伤还没好，这几天又在流脓。就凭自己一人，搁到几个汉奸不成问题。但是这样一弄，就会引起大批鬼子汉奸进村扫荡，这个隐蔽地点就会暴露，刚刚成立的抗日领导小组在这里就会站不住脚。放弃吧！让他们把牛牵走吧！不行，自己是一名**员，有义务保护好群众的利益。”

怎么办呢？

汉军在一旁也看透了汉如的心事，就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汉军说：“自古用兵，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不能抢攻，只能智取。我们应该采取一个万全之策，即在汉奸哪里造不成大的影响，又能保护了群众利益，岂不是两全其美，我这一计叫做汉奸巧中迷魂计，汉如汉军巧夺牛。”

汉如听了，紧锁的眉毛这才舒展开来，一拳打在汉军身上：“好你个小诸葛！”

这一拳不当紧，只打的汉军两眼直冒金花，伤口剧烈的疼痛，头上的大汗珠子直往下掉。

汉军和汉如商量完了，天已经大黑了。汉军乘着夜幕，悄悄来到金多他爹家里，让金多他爹连夜告诉王元子，今晚一定要把牛牵到其他村子的亲戚家里，然后又一五一十的把明天如何应付汉奸们的事说了一遍。金多他爹听完，事不宜迟，二话没说，扔下饭碗就去了王元子家里。王元子家在村子中间，西大坑南沿，西大坑南沿下边有一条沟，沟里长满了芦苇，冬季时节，芦苇全收割完了，地上只剩下一片密密匝匝的芦苇札子。王元子就住在沟的南边。

王元子家的院子不大，靠院子北有三间草房，牛棚就设在院子进门的地方。东墙紧靠着**龟家的牛棚。

王元子是王金多他爹的叔伯侄子，金多他爹的爷爷，和王元子的老爷爷是一个人，。在村里王家又是小户人家，因此，两家走得比较近。

王元子二十来岁，常年给人家打工，日子过得挺紧吧，但他性格跟金多他爹相仿，忠诚，性直，遇到事好认个死理。再穷，也不干偷鸡摸狗的事，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第二天，太阳升到到了偏上午，李家营南关走出来两个扛枪的汉奸，他们出了南关，径直朝刘家庙方向走去。两个汉奸一个是大个子，另一个是小个子，正是那天在牛家洼打鸟的哪两个人。

大个子说：“咱进了村，你少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小个子汉奸说：“放心班长，我全听你的，不过咱们到了保长那里，可要弄上二两喝呀，可别让咱兄弟俩饿着肚子跑回来。”大个子汉奸说：“你小子就长了一个馋嘴，，这次去刘家庙牵牛，我想办法吓唬吓唬**龟，让他放放血。”“谢谢班长，小兄弟跟你出差解解口福，也是我的造化。”

二人边说边走，不大一会儿，就来到了村头。他俩下了官道，往西走了有二百来步，来到了**龟家的胡同口。

老驴头正在胡同口满脸挂笑的迎接。两个汉奸和他寒暄几句，走进了村公所。村公所里**龟早就泡好了香茶，见两个汉奸进来，起身迎了出来。进了屋刚坐下，只见王元子大踏步走进来，**龟和老驴头不禁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来了？难道牵他家牛的事他知道了。二人正在迷惑不解，王元子先开口了：“二龟爷，驴头爷，我今天答谢你们二老来了，！”**龟老驴头听王元子说要谢他俩，更糊涂了，嘴张了半天，也没说出啥来。老驴头正想开口问，大个子汉奸站起来走到王元子面前说：'你谢你们保长，保长一定对你们有恩，有恩就回报吧，给我说说，看今天我俩能不能沾上这个光."小个子汉奸也附和着说：'"是呀，是呀！说说吧！看俺俩个能粘口福吧。“

王元子把手一拍，：”你两位官长，一定会有口福，就看两位保长赏不赏脸啦！“

大个子汉奸眯缝着眼，说：”啥光粘，吃肉？喝酒？“王元子哈哈大笑着说：'"官长这么聪明，我就是请官长和两位保长喝酒吃肉来的。”

一听说喝酒吃肉，老驴头这个酒鬼早就坐不住了，口水“呱唧，呱唧”往肚里咽。**龟却瞪着两只狐狸眼珠子转来转去。

王元子这才说：“前天，我大爷就找我，让我带他感谢你们二位，”大个子汉奸问：“你大爷是谁？”王元子说：“我大爷就是你们那里的金多他爹，想起来了吗，为您们郭团长专门做饭的金多。”

“嗯，知道了，明白，就是那天吊在树上的那个老头，应该请，应该，要不是你们保长到郭团长面前求情，早就过”头七“了。应该感谢你们保长，哈哈，我俩也有这口福，正巧赶上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哈哈。”

王元子说：“为这事，我大爷还特意宰了一只肥羊，打了一桶北平二锅头，就等你们去呢！”

两个汉奸听说喝酒，嗓子眼早就痒痒了，急不可耐地说：“走！走！”

老驴头口水早咽了一次又一次，也跟着说：“走，走。”

只有**龟两个眼球在眼眶子里打转转， 王元子看在眼里，走上前说：“保长，咱今天可也是为两位官长接风洗尘啊！如果不赏脸，。。。。。”话还没说完，两个汉奸一把拉住**龟，就往门外走：“走，快走！”

**龟在两个汉奸的催促下，只好跟着两个汉奸出门了。

几个人沿着街往西走，王元子和几个人边走边说说笑笑，，村里人看见了，嘀咕说：'"你看王元子，一个断了腿的瘸子，也想攀高楼，不怕累死。”。“哼！辱了祖宗。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几个人来到了金多家，金多他爹早就在厨房忙乎了， 屋里摆着刚宰杀的大公鸡，锅里正在炖着香喷喷的羊肉，还有各种青菜，特别是桌子上那坛子北平二锅头，散发着一阵一阵酒香。满屋里的香味，馋的几个人光往肚里咽口水。

**龟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大声喊：”金多他爹，那天要不是我为你在郭团长面前美言几句，你小命早就没了，“老驴头也跟着说：”你就是金多他爹的大恩人，救世主。“，是吧！哈哈哈！嘻嘻！“老驴头说完大笑，两个汉奸也跟着笑：”是呀！有恩谢恩，应该，应该！“

金多他爹红着脸说：”谁说不是了，要不是保长大恩大德，哪能有今天！这不琢磨了几天，就把保长请来家了，也算是两位官长有口福，今天破门碰巧了。“

王元子也说：'两位官长有福缘，碰上了。”

**龟站在旁边想：“你王元子别高兴太早了，等会儿吃完了这场”鸿门宴“再去牵你的牛，看你咋着哭吧！”

说着闲话，菜上来了，。王元子做东，两个汉奸，**龟，老驴头依次坐下，金多他爹不会喝酒，就在厨房里等候。

羊肉的香味满屋里飘，每人面前放了一大碗酒，。几个人也顾不得礼节了，伸着筷子风卷残云的往肚里吞，酒“咕噜咕噜”的喝。

吃了约半个时辰，两个汉奸又划起了拳，“一，二。五。“。”三，六，九。“谁也不服谁。**龟，老驴头几杯酒下肚，兴致也来了，非要敬汉奸两个酒，两个汉奸吃了敬酒，又回头为**龟，老驴头回敬。几个人回敬完了酒，又轮着王元子为几个人敬酒，说是替大爷谢恩。这样三说两说，三敬两敬，一大坛子酒喝光了。

太阳光线慢慢暗下来了，两个汉奸早已喝的醉眼朦胧，说话颠三倒四了，**龟，老驴头喝的已经不醒人事了。

看着天色已晚，两个汉奸就站起身冲王元子说：”牵牛去，好完成我俩的公事！“

早有人领着两个汉奸来到了牛棚里说：”这几只牛你随便挑选。“

两个汉奸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牵起两头牛就走，一路上吆吆喝喝，往李家营方向去了。

**龟老驴头第二天酒醒来，**龟家的牛倌来报说，那两个汉奸将他自己家的牛牵走了两头，**龟听见了心里好不痛快，又不敢到郭建德那里去要，只好自认倒霉。心里却恨起了王元子：”这小兔崽子，我早晚要收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