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节

1917年，上海法租界警局外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漆黑的夜里一道黑影迅速把几包东西扔进垃圾站，然后飞速离开。

“妈呀！出人命了！”

六点左右，清洁女工凄厉的叫声划破长空，听到叫声的卢小曼，立刻扔下自行车，朝垃圾站飞奔过去，边跳边朝后大叫：“朱胖、沙巡，立刻召集警力封锁现场，都给我放麻溜点！”

朱胖蹁腿下来，慢悠悠撑好车：“催催催，成天介催命似的，再这么下去，老朱我可真得改行了，求老天保佑，快给女张飞找个好婆家吧！”

“又瞎叨咕？小心待会挨呲哒。”沙巡拍了他一记，一溜烟跑了过去。

朱胖一愣，拢拢头发连忙追了上去，现场被警察封锁起来，外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卢小曼皱眉揭开油纸包，说：“胖子记录，两个油纸包分别是：女性和男性的左臂左下肢，还有一颗无法辨认的男性头颅，由于尸块破坏严重，无法辩认死者身份、年龄。”

朱胖慌忙掏出小本记录，忍不回头看一望，只见生猪肉一样的尸块上，嗡嗡爬满了绿豆苍蝇，呕！他立刻捂着嘴，飞奔到地沟旁狂吐。

“挺大个老爷们，瞧那点出息！”卢小曼横了他一眼，向后挥挥手说：“老沙，先把手上的活儿放放，你来！”

“你那一块进展怎么样？”待沙巡过来，卢小曼又问。

“外围除了些杂乱的脚印，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沙巡说：“所有脚印都已经拓好留档。”

“干得不错！”卢小曼打个响指，说：“记录，根据现场情况，死者为一男一女，另根据尸块失血程度，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为24小时左右。”

“就这么多？”沙巡停笔愣住。

“呵，难道你还另有高见？”卢小曼问。

“头儿，你千万别误会。”沙巡挠挠后脖梗，说：“嘿嘿，我的意思是要不……找找……他来看看？”

“你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里，本探长不如他高七三？”卢小曼蓦地起身，脸色通红说：“死了张屠夫，不吃带毛猪？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说完，又走过去踹了朱胖的大屁股一脚，说：“胖子！吐完了把尸块送到停尸间去。”

呃……，朱胖擦掉嘴角的酸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切！明明是自己没折了，偏又打发我去问话……”顿了顿，又回喊了一声：“老沙，把脚印档案给老子拿来。”

……………………

嘭，朱胖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将档案撂在桌上，一屁股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喘着气说：“累死我了，被高道士抓去做了一上午长工。”

“老朱，别急着表功，高大夫他怎么说？”沙巡凑过去问。

“先倒杯茶啊！”朱胖说：“你再急也得容我喘口气，是吧？”

“得，小的这就去给朱爷沏茶。”沙巡说：“这件案能不能破，可全都指着您了。”

朱胖不理会他，把目光投向一直背对自己的卢小曼，起身移步到她面前，一挑大拇哥说：“嘿嘿，要说还是头儿你目光如炬，死者确系一男一女，而且死亡时间都不超过24小时！”

“哼，你少拍马屁！直接唠干的，高道士都说什么了？”卢小曼懒懒躺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抬。

“噢……，老高说男性是死后分尸，女的则活着被分尸，也就是活活被砍死，另外……”

“什么？凶手也太残忍了。”卢小曼直接跳起身，问：“他凭什么这么说？”

“老高说，死后分尸伤口外皮向外翻卷，而活着伤口则会内收，因为人体有自愈……”

“打住打住，这个我清楚，还有呢？”卢小曼摆手止住他。

清楚你还上赶着问？朱胖腹诽了一句，立刻又说：“嘿嘿，老高说凶手是个左撇子，因为……”

“我知道，这个从尸块的伤势切面可以看得出来。”卢小曼说。

这时，沙巡端着茶杯过来，忍不住插了句：“噢？奇怪，头儿你当时怎么没看出来？”

“嗯……，这个，当时现场太乱，我……我我可能忽略了。”她讪讪地又坐了下来。

朱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抹抹嘴说：“差点忘了，头儿！老高还说那组38码的脚印，肯定是抛尸者留下的。”

“什么？他又看出来了？”卢小曼又跳起身，说：“原因，原因呢？”

“呵呵，老高说凶手是左撇子，所以左手用力时，左脚留下的痕迹会较深……”

“是啊……”卢小曼缓缓坐下身，说：“对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没想到……”沉默了片刻，她盯着朱胖又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噢，他还说根据脚印，可以推断出凶手是个身高1.65米左右的瘦弱男子；另外，男性死者手指和指缝里全是动物脂肪和油腻，可以推断其生前可能是厨子，女性死者手指粗糙，而且有皂荚粉、草木灰的味道，可以推断其生前是洗碗工。”

卢小曼吃惊地瞪大双眼，紧抿着嘴浑身发抖，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沙巡却一拍大腿，笑道：“哈哈哈，高大夫神了！我老沙打心里真是服了。”

卢小曼狠狠瞪了他一眼，沙巡一缩脖子讪讪地不敢吱声了。朱胖却眼睛一转，上前问：“嘿嘿，头儿！接下来咱们干嘛？”

“那还用说？调集所有警力，排查警局方圆一公里范围的所有饭馆的失踪人口，重点是一男一女同时失踪的饭馆。”

“是！”朱胖、沙巡齐声答道。

天黑前，卢、朱、沙三人率众刚准备出发，一名巡警从局里追了出来，报告说一公里外滩的工地，又发现十几包尸块。

卢小曼听完点点头，带领众人向工地赶去，朱胖却骑在车上一阵犯嘀咕，他妈的，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看样子今后一段都得连轴转了，因为依着女张飞的性子，不破案是绝不会收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