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二节

望着基建坑里十几包尸块，朱胖头皮一阵发麻，现在连酸水都吐光了。他低头整理着尸块，只听沙巡说：“头儿，这里共有一男一女两颗头颅，从伤势来看凶手是左撇子，另根据现场断肢分析，尸块应分别来自两男一女，如果没猜错，和早上发现的尸块能凑成三个人。”

“干得不错！”卢小曼一屁股跌座在瓦砾上，甩着手帕扇风，说：“能看出三人死亡时间上的差异吗？”

“不能！”沙巡搔搔后脑勺，说：“这个技术活恐怕还得高大夫来。”

“唉，我也看不出来。”卢小曼说：“这次咱们摊上数十年一遇的大案，跟头是载定了！实在没法子还得让明叔开口，请臭道士出山。”

“头儿，说句老实话，你早该这样了。”沙巡在她身边坐下，点了根烟说：“你也别太较真，其实论能力你在上海也算是独一份，但高大夫这人太邪性，你何必……”

这时警戒线外围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他的话，卢小曼抬头一看，不由摇头苦笑，对沙巡说：“得，我们家那位姑奶奶又来凑热闹了，咱们去瞧瞧。”说完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尘土，冲不远处的朱胖喊：“胖子，麻溜把尸块装车，连同现场所有痕迹档案给高道士送过去，若被记者拍了照，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头儿，您就请好吧！”朱胖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两人刚爬出坑，一位身材高挑、脖挂相机、身穿马裤皮靴的长发女子，便冲开警察的阻拦跑了过来：“卢探长，请问这里发现的尸块，和警局旁边的有关联吗？另外，听说死者系一男一女，是情杀案吗？”

“小倩，你行行好，让姐喘口气好吗？”卢小曼双手支着膝盖说。

“喂，卢探长！配合新闻媒体是你们的职责。”

“姑奶奶，别一上来就乱扣帽子。”卢小曼说：“实话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案情还豪无进展。”

“豪无进展？”卢小倩歪头一笑，说：“卢大探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警方对此案束手无策？”

“随你怎么说。”

“大姐，你不怕我把这些都写在报纸上？”

“怕？切！怕我就不干警察了。”

………………

第二天，局长办公室，桌上摊着份《X报》，明叔地中海发型头上盘着的那缕头垂了下来，他叹口气从桌后绕出，说：“瞧瞧，这些记者都瞎写了些什么？《法租界出连环情杀案、警方一筹末展》，小曼！以后对外界，咱们是不是得事先统一下口径？”说着他将一杯热咖啡推到她面前，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又说：“你知道现在外界舆论对警局造成多大压力？大使先生今天又急召我过去，限我在一礼拜内破案，否则就得滚回家去抱孩子。小曼，算明叔求你了，想尽一切办法都得如期结案。”

“对不起明叔，我让你难做了。”卢小曼说：“都是小倩不懂事，在报纸上乱写。”

“噢？文章是小倩写的？”明叔搔搔头，说：“呵呵，难……难怪文风如此犀利？唉……，不愧是法国知名大学的留学生。”

“明叔，说实话。”她揉着衣角，说：“这案子太凶险复杂，我自问没能力独自完成，所以……”

“是七三那小子吧？”明叔伸展双臂靠在沙发上，说：“哈哈哈，我知道你俩不对付，放心！这事交给我了，我保证一准把他提溜过来。”

“谢谢明叔，不过我打算还是亲自去请他。”卢小曼蓦地羞红了脸，说：“往后也许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我总不意思时时麻烦您。”

“成！就这么着。”明叔起身说：“快去忙案子吧，我还等着你的好消息交差。”

…………

走在通往停尸间空旷的走廊，卢小曼眉头紧锁，她清楚明叔是冲着身为上海滩大亨的父亲，给足了自己面子。一年前，她不顾父亲卢嘉伟极力反对，毅然加入警局，并为此和父亲闹翻。

一年来，她凭借在东京警官学校的扎实功底，连破外滩鸦片走私案、大都会舞女被杀案，一时声名鹊起，成为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自从几个月前高七三突然出现在警局，好几次都让自己在同事面前出臭，切！不就是靠抱局长三姨太大腿出身的臭道士吗？有什么好神气。

推开门她欲进停尸间，却从门缝看见高七三挽袖用棍子疯狂地抽打着尸体，朱胖缩在角落浑身瑟瑟发抖，她刚想出声，又见他扔了根子，拿了柄手术刀，轻巧在尸体腹部一划，伸出两指轻轻夹出早己萎缩的胃，放在鼻尖闻了闻，现出陶醉的神情，说：“果然没错，这家伙昨天的晚餐吃的是鱼，喂！胖子，回去跟你们头儿说，根据尸体抽打痕迹和胃部食物残渣鉴定，第三位男性死者的死亡时间大约相隔12小时，也就是说具体时间是昨天下午。”

哇哇哇，朱胖止住狂吐，回头说：“我靠，果然是连环杀人案，不过凶手胆儿真挺肥，隔12小时便又出来作案。”

“不错，凶手属于疯狂亢奋型作案，这就犹如吸毒者犯了毒瘾一样，他的神智处于疯狂状态，很难克制犯罪的冲动。”高七三拧开水笼头，边洗手边说。

“真够瘆人的！”朱胖忽然起身大叫：“我草！不好，按你的意思，他今天还会杀人？”

“呵呵，如果所料不错。”高七三用白毛巾仔细擦干手，说：“今天下午或晚上就会有人来局里报案。”

卢小曼在门外目瞪口呆，但又强忍住破门而入的冲动，偷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嘿嘿，老高来吸根烟歇歇。”朱胖的声音忽然变小，说：“依你看这案子能破吗？”

“胖子，你小子别想套我的话拖我下水。”高七三深吸一口烟，说：“搁以前这案子就不是个事，说接也就接了，不过冲你们几块材料和那个女张飞的能耐，哥们看还是省省吧。”

忽然嘭的一声，卢小曼踹门而入怒视着他，顿时把朱胖吓了一跳，只听她说：“臭道士！别仗着有几份能耐便拿乔，你听好了！只要能破案，本姑娘愿意听你差遣。去不去？你给句准信。”

“噢？你容我想想。”

“好！两个小时后我等你的回话。”说完，卢小曼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