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就是想表白

“首先我们是一群丢失了母亲的小蝌蚪，哪怕是一个很小的漩涡，都可以让我们粉身碎骨。我曾经在达达尼亚号上做过一个月的苦工，我非常幸运的得到了西苓父亲资助的100银元，买到一张统舱的船票。虽然在炎热赤道上的夏日里，我差一点在邮轮的最底下船舱中变成一只蒸熟的鸭子，眩晕和呕吐的时候只能吃临行前母亲为我准备的一罐雪里蕻咸菜，但至少在那个时候，我仍然是苦中有乐，**。希望仍然像黑暗中的一只马灯，虽然光亮是那么的不值一提，但足以让我充满了对艺术和明天的梦想。可是现在，当我已经拥有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和幸福生活的时候，我却越来越想逃离这座城市，越来越想将那些横流物欲和险恶的人心远远的塞进时光隧道机中。因为我丢失了最原始的、最重要的东西——快乐。”

书鸿一脸愁容地讲述着，虽然他一直想以纯艺术的形式出现，虽然他同时拒绝了国民党和**的人的指引，但慢慢的他开始领悟到，哪怕是一个再纯粹的艺术家，他也不能无视他的内心，无视他心灵的呼唤。女儿莎娜挪着方步缓缓走了过来，他一把抱起在里昂出生的女儿，轻轻亲吻着她的脸颊，心情总算是稍微平复了了一些。

......

“你听！你听！准是徽因他们家的‘爱的焦点’，又来欺负我们家的‘花花儿’啦！”

杨绛正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的收拾晚上吃饭用的碗筷，听到卧室里老公的“喊杀”声，她轻蔑的转头看了一眼，透过灶间热气渐渐散去的薄雾，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后面将要发生的一幕：“我们家的那根长竹竿又要派上用场了”。

只见钱钟书如一只猎豹般迅捷的从被窝里“噌”的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棉外套里，然后快步过去掀开卧室房的门，将杵在后面墙角的一根长竹竿迅速的把在手里，然后就只看见一阵烟飞出了小楼的大门。

“喵喵！”

院子里又传来几声惨烈的猫叫，杨绛似乎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她在心里暗自叨唠着自己的丈夫：“‘打狗要看主人面，打猫要看主妇面！’都是你说的狗屁混账话！”这要是大白天的，自己又免不了和钟书掰斥几句，这街里街坊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大男人和一只猫较劲，真是够呛！杨绛心里暗想着，待等听到关大门的声音，她的一句句狠话照旧向自己丈夫射了过去：

“钱钟书，钱夫子，你说说你，一大早起床就拉着我火急火燎的去医院看思成，这到了晚上又和人家徽因的猫过不去，剃头的挑子——总是一头热乎，一头就凉了。”

钱钟书心里面倒是秋日里的蓝天——清爽爽的，一个人闷头笑了一下。扭回身，把长竹竿放回原地，慢悠悠的把自己从棉外套里囤了出来，上床重新钻回了被窝里。

“一到这个时候你就知道装傻。跟个小孩子似的！人家两只猫相互的或者玩耍、或者是逗咳嗽（闹着玩），你跟着瞎起什么哄！”

钱钟书依旧是不开口，心里却憋不住的偷着乐。反正自己已经理亏了，反正自己多少是赚了便宜，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以大欺小，以强凌弱，我还就是看不惯。

杨绛的气渐渐的消了，又回到厨房忙碌自己的事儿。钱钟书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无聊的抓起身边一本儿鲁迅的选集，胡乱翻着：“这些短篇的文章，写的着实的不错，可惜，你写不了长篇。”钱钟书心里暗自诽谤着，渐渐的他的视线有一点模糊。年轻时燕侣莺俦的画面，像浓郁的美酒和香甜的花蜜，飘在他轻柔回忆的波光里。

......

“我没有订婚！”

“我也没有男朋友！”

工字厅外，杨柳阴阴，钱钟书把自己离着阿季（杨绛）很近很近，近得就像山谷和小溪，花蕊与花瓣，黎明与露珠。

清华的工字厅初建时，是供皇室贵胄们别居享乐之所。建校后，便逐步具有了新的文化特色。由“学务处”——一些外籍教员称为“yamen（衙门）”——渐渐成为学校文化娱乐和重要交往的中心。前厅东屋（现称东厅）很长时间内作音乐室用。西厅为教师阅报室，后厅则经常有重要外宾驻足。1924年，印度大诗人泰戈尔访华时，就曾在这里下榻。其他各个小院的房屋，则多为教师宿舍，他们当中不乏诗文之士，因而常常给自己的住屋起一些雅号，如“三省庐”、“四丁香院”、“藤影荷声之馆”等等。

阿季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般砰砰的跳着，却暗暗无比的欢喜着：“清华大才子，你是我的了！”

烟花三月，莺飞草长。略微阴冷的北京，却早已百花盛开。古老的柏树，已经换了新装般亭亭玉立，粗壮的柳树，也早已柳芽莺莺繁茂醉人。

不知道为什么，阿季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身着青布大褂，喜欢他脚踏毛底布鞋，喜欢他戴一副老式眼镜，一股眉宇间蔚然而深秀的风，让她能嗅到里面的花香和沉醉。

杨绛用了蔚然深秀来形容钱钟书，这让人想起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琅琊也”。笔者端详钱钟书照片很久，帅气是够的，但“蔚然深秀”这个词还需要再去仔细感受。宫崎骏的《天空之城》中有这样的一句话：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好像你会遇到什么样的人，经历什么样的伤痛，最终如何离开这个世界，没什么能改变命运。

至于钱钟书对杨绛的第一印象，他后来回忆说：

颉眼容光忆见初，

蔷薇新瓣浸醍醐。

不知腼洗儿时面，

曾取红花和雪无。

命运就是一个神奇的东西。人生在世，没有无缘无故的遇见，你会遇见谁，爱上谁，当真是偶然吗？不，那都是命中注定。就像有的人，虽然疯狂的追求你，无论多么感动、多么开心，可就是没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