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阳光明媚，书声琅琅的校园里，二年级的教室里，一张张活泼的小脸蛋看到门口出现的倩丽身影，激动的跑上前抱住刚刚进门的老师，“杨老师杨老师你可来了！”“杨老师，我们这节课画什么呀？”与孩子们的开心相反，杨曦嘴角虽然扬着笑，可是僵硬的表情和眼睛里的抗拒出卖了自己的内心，“好了好了，快回到座位上，要上课了。”借着要上课的由头，暗暗的推开了扑在自己身上的孩子们。已经过去十年了，杨曦还是对靠近自己的人产生极度的恐惧。深吸了一口气，右手不自然颤抖，怕被学生看到便捏紧紧的握了两下拳头，走上了讲台。

“上课之前呢，老师先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在很多年以前，遥远的大海里，这里有蔚蓝的海水，海底有着金黄色的沙滩，绿油油的水草，彩色的珊瑚，而且呀，还生活着一群群非常漂亮的小鱼，它们有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和样子，也都有着自己的好朋友，它们一起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突然有一天海面上来了很多的坏人，他们随意的向大海扔垃圾，把原本清澈蔚蓝的海水变得浑浊不堪，而海里原本幸福的生活着的小鱼儿也被打捞的所剩无几。同学们，小鱼儿也是我们人类的好朋友，大家想不想帮助它们呀？”“想！”“如今我们可爱的小鱼儿已经组建了一支非常强大的军队，但是呢军队里又许多年轻的小鱼，它们不知道原来生活的环境是什么样子的，今天小鱼求助到我们的小朋友们，希望大家可以用自己手里五颜六色的画笔和我们上节课学习的鱼的画法，将它们曾经生活的环境画出来，同学们，大家愿不愿意帮助它们呀？”“愿意！”“好，现在我们比一比谁画的好，同学们开始动笔！”

讲台下的小脑袋纷纷掏出自己的画笔在美术本上刷刷的画了起来。杨曦倒是如同松了口气一般走下讲台，步履缓慢的看了看学生们的画，顺便加以指导。在小学组孩子们眼里，杨曦老师非常温柔，讲课方式也是非常有趣，都很喜欢上杨曦的课。但是初中组的孩子们就会发现，杨曦虽然嘴角总是挂着笑，但是眼睛里却是死水一片，偶尔有身材较高大的男生走进杨曦，杨曦的眼睛里只有警惕和防备。就像是在非洲大草原上经历过残忍的厮杀一般，对谁都不信任。

下班后，杨曦徒步走回家，一路上笑着和很多人打招呼，完全满足了世人对年轻女孩子的大多数要求的样子。一走进门，白日里那个温柔，开朗和自信的那个人完全变了，一个人瘫坐在门口，像濒临死亡的鱼在大口喘气，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麻木样子，不想动，不想换衣服、鞋子，不想做饭，就只想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坐着。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木制画架，画架上放置着一副非常写实的水果油画，杨曦用了大月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才画到这种程度，而在墙上挂着的杨曦的画也是这样极写实，她的每一幅画都如同变态一般的写实程度，在上大学的时候，心理老师便分析她有一种偏执的心理作祟，会体现在她的画面和其他生活类方面。屋子里其他地方乱糟糟的，屋子里的装修风格是非常的清新阳光的，但是杨曦习惯把所有的窗子都用厚重的窗帘遮挡起来，不叫一丝的阳光透漏进来。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不知道是食物**的气味，还是脏衣篓里的衣服散发的味道，也有可能是那一堆颜料夹杂着松节油和调色油的味道。就如同她妈妈的形容，“像死人一样的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手扔在地上的手机嗡嗡的响，是男朋友打过来的，“喂？”沙哑的声音，杨曦有点烦躁，她不喜欢有人在她一个人享受独处时来打扰她，但是她也不会将这种情绪让任何人发现，这么多年了，杨曦一直把真实的自己保护的很好。“杨曦，我们队里今天来了新的消防队员，队长让我们出来一起吃火锅，就在我们中队对面的那家火锅店，”男朋友清亮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快，“队长说可以带家属，我把你吃饭的那份钱交了，你赶紧来。”

杨曦其实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男朋友工作忙，两个人不怎么见面，聊天都是在手机上进行的，但是在一些事情上男朋友偏偏有一种格外古怪的独自专行，从来不问杨曦的意见，就自己决定了。杨曦其实更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待着。

换了身衣服，照了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儿年纪不过二十三四，可是憔悴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为本应俏丽的脸蛋减分不少，时而恍惚的神情，让人有点感觉心不在焉。

刚走进火锅店，就听到了里面大厅里年轻小伙子们的嬉笑打闹声，对着门口的镜子揉了揉脸，揉出了一张与上课时一样亲和的笑容。

“嫂子来啦！”坐在门口的消防队员眼见的看到了杨曦，就立马的向大家通报。杨曦走过去，拍了拍那个通报的消防兵，开着玩笑，“这不是听说你们今天出来吃好吃的，我还不得赶紧过来蹭饭呀？”十八九，二十岁的小伙子们纷纷大笑。

角落里一双眼睛震惊的盯着杨曦，直到身边的队友推了他两把才反应过来，立马往下压了压橄榄绿的帽檐。

“杨曦，来，我给你介绍我们队新来的，”杨曦的男朋友叫程铮，走过来熟练的拉起杨曦的手，惹得其他人开始起哄，“其中有一个还和你一样是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呢，年龄也差不多，今年刚毕业就来当兵了，说不定你们还认识呢。”

“张宇杰，起立！”“是！”橄榄绿的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这个新来的坚硬的下颌骨。程铮没有注意到杨曦的手在发抖，而且抖的很厉害，只注意到张宇杰的帽檐，不满意，“害羞个什么劲，帽子摘了。”“是！”

杨曦的手紧紧的捏着程铮的衣袖，指关节都捏成了白色，另外一只手的握成拳头，手指甲深深的刺透皮肤，陷阱肉里。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只一眼，就看了对面那人一眼，恐惧、愤恨，各种滋味涌进胸膛，嗓子刺的发痛。不敢再看，便将视线移到程铮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