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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废墟小说:海猫岛 作者:战铮 更新时间:2020/9/28 14:30:32 正月十六,晨。 天刚蒙蒙亮,林海推门出来,肆虐的狂风巨浪像是醒了酒的醉鬼,虽然还在上蹿下跳,但已失去了早先的气势,力量和节奏明显减弱了。停在岸边的渔船早已不见了踪影。海滩和海面一片狼藉。大量的海藻、海草杂乱地铺满了海滩,间或会发现被卷上海滩的海参。海面更是惨不忍睹,被海浪卷走砸碎的小渔船的碎片铺满了海面。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风会这么大,都没有做好足够的防风准备。满海散落的“浮力”随波游荡,老早就有人在岸边等着“拣”浮力了。 狂风在展示了它暴力的一面后,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吹着口哨**着人们的头发渐行渐远。大海,就像刚刚厮杀完毕的野狮,一边舔舐着爪牙,一边摇着尾巴懒洋洋地躺着,只留下一片废墟印证他们曾经的肆虐。 好在这场奇特的大风是北风,如果是南风,会使海流积蓄出更大的能量扑向面南的海猫岛。 “大海,有人跑到咱们这里拣海参,怎么办?”一早赶来的二驴子看到海边发海难财的人群焦躁地问。 冬天是海参的生命活跃期,离开隐居的礁石在沙地上觅食的海参很轻易地被卷上了岸,招来了一群“拣”海参的村民。 林海想要制止,但是突然又觉得不妥,上了岸的海参谁能说出它从哪里来的?况且这黑压压的人群,又如何靠三五个人来控制呢? “随他们去吧,总还是留在海里的多些。要不这样,咱们也别和他们吵,也别和他们打架,去告诉他们够规格的可以拣走,小的收回来放回海里。” “那要是他们不给呢?”大眼儿盯上一句。 “没看他们边拣边往这边瞅吗?他们心里更胆虚。” “就算给,海参被浪打好几个来回了还能活吗?”二驴子的话果然是刀刀见血。 “活不活是一码事,放不放是另一码子事。” 忙至晌午,留下老孙和二驴子坐镇,其他人各自回了。 见到林海回来,林母殷切地拉住林海的手问东问西。林滨看着他眯着眼笑道:“小胡子挺帅。” 林海摸摸嘴巴苦笑了起来。照镜子一看,摘掉眼镜,俨然一个刚出海回来的渔民。 “哥,不好意思,船也碎了,海参我也没看住。” 林滨对林海并没有太多的责怪:“大海啊,这也不能怪你,我刚才听说了,这场风是五十多年来最大的一场北风。这个季节刮这么大的风,谁都不会想到。碎了一条船事儿小,人没事儿就好,再说好歹你也把机器卸下来了不是。不过海参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林海一五一十道来,林滨神色急切地说:“这些人,你不能惯他们毛病,这次敢在海边拣,下次就敢下水偷!就该把他们全打跑!” “胡说,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大海做得对,几十斤海参事小,打坏了人怎么赔?再说都是乡里乡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林母斥责道。 “可是……” “可是什么,妈说的不对吗?人家大海做得就对。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想打啊、杀啊,一点记性没有。你当自己是梁山好汉呐?梁山好汉又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当了山贼。你要是舍得肚子里的孩子爱打谁打谁去!”刘燕一席话说得林滨哑口无言。 但不管怎么说,林海的心里还是感觉很愧疚。若非自己心存大意,船是不会破的。心中暗想,或许,自己该把心思放在这里了? 镇里下来统计灾情,损失最大的是月亮湾养殖场。台筏多半已经沉没、破损。镇里决定卖了这个赔钱的货,可是谁又愿意接手这样一个烂摊子呢?何况大家也看到了,这里风大浪急,浮筏养殖风险很大。但是镇里开出的价钱却是很低,几乎等于白送。可有内行人估算,即便白送,要配置齐了设备也需要一大笔钱。最主要的是这几年养殖海湾扇贝和栉孔扇贝利润太低。但是林海却对这个烂摊子突然产生了兴趣。 二月初二,龙抬头。 林海和黑皮开船来到养殖区。装备整齐之后,林海一个后仰翻入水中。养殖区下礁石密布于洁净的沙底之上,沙地和礁石上附着、生长着各色藻类。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整台整台的台筏沉没在海底,有的是最近这场大风后才沉下来的,上面只是淡淡地落着一层浮沙,有的显然已经沉下来有段时间了,半掩于沙地里,其上则长满密密麻麻的海藻。礁石上附着着为数不少的颜色鲜红的栉孔扇贝。看到这一切,林海不由得心中窃喜。 林海取出绳索,拴住几吊扇贝笼子,轻轻拽了三下,黑皮会意,用力将扇贝笼子扯了起来。 浮沙扬起,扇贝笼子拖着灰色的泥流慢慢被拽向海面,林海也随之浮了上来。黑皮一个人居然硬生生将几吊扇贝拉上了船。爬上船舱,黑皮已然累得气喘吁吁,抹了一把汗水,“呼哧”“呼哧”地对林海嚷嚷:“我说,大学生,咱下水随便拣几头海参也比捡这些破烂强啊,至于费那么大气力弄这个吗?” 林海并不多言,蹲下身仔细翻弄着扇贝笼子。新沉下去的笼子有些损坏,但是里面的贝存活量还很大。仔细摆弄着扇贝笼子,林海发现这些笼子的缝口都很粗糙,扇贝笼子被大风这么一晃荡,缝在上面的网衣居然散了开来。 “这些破烂,卖不了几个钱。工人待遇不好,没有正经干活的,有些笼子拴不结实自己就掉了。”黑皮瓮声瓮气地说。 “是啊,卖不了几个钱,丢海里去吧。” 直起身,看着眼前这片开阔的海域,林海心里有了一番盘算。上了岸,林海并不说什么。他就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狮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着。 晚饭后,当林海向林滨说出想要和林滨一起承包月亮湾养殖场时,林滨瞪大了眼睛看了他足足半分钟。林母也责怪道:“那个地方年年往里赔钱,人家甩都甩不掉,你还拣起来往身上沾,这不是抓个虱子往身上放嘛!再说了,养扇贝又脏又累,你能吃得了这个苦吗?” “这片海区我认真看了,很适合搞养殖,现在的问题是出在管理上。既然我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而且恰好遇到这样一个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我的看法是风险太大,没必要找这个麻烦。”林滨的态度很谨慎。 林海并不多言语,掏出一张合同对林滨说:“哥,这是我和你之间的合同,咱们还是约定一下的好。” 林滨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说什么,你要和我签合同,你……,我还没说同意,你连合同都准备好了!” 林海笑道:“海里的东西你比我明白,按理说该我听你的。但有时人们对一些个事情熟视无睹了,经常会错失身边的机会。我只是看到了你经常看所以习以为常漠视了的机会而已。再说,要说冒险,你可是在我刚会狗刨的时候就把我丢到海里,眼看着我呛水都不救我。”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怎么没听你们说过啊?”刘燕看着这哥俩儿长一句短一句的插了句嘴。 “月亮湾养殖场就像是一块好地,可是被懒汉种得只长草不打粮。只要我们管理好了,一定会有好收成的。” “那要是干种不长呢?长了没有好价钱呢?有好价钱来台风了呢?” “我……” “你什么?你赔?你拿什么赔?” 这时刘燕插话了:“你看你这个当哥的,大海不就是想拉你合伙做点事嘛,你怎么一点当哥的样子没有。”急忙向林海使眼色,“大海你也是,你哥生病了你还气他,气坏了你赔啊。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 林母也责怪道:“海儿你打算怎么经营这个烂摊子?你哥叫你回来帮帮忙,你不是要回来养一辈子扇贝吧?再说了,你小时候养兔子一瘟瘟死一窝,从来没养过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 林海无奈:“妈,我下水看了,也查了资料,也问了搞水产的同学,咱们这个地区水温、水深、水质、营养成分都很适合养虾夷扇贝。现在这个厂子的问题出在生产管理混乱、账目混乱。” “什么,虾夷贝?真是越来越疯狂了。大海你知道吗,虾夷扇贝短则差不多一年半、长则两年才收一次,海湾和栉孔不到一年就收了。这两年期间要担多大风险你知道吗?” “可是你也知道,它的价钱至少是别的品种的三倍多,若折算利润还远远不止高三倍。” “可是你看,咱们这里风大,一场风吹成这样,要是来台风怎么办?” “这个我也看了,现在的桩打得不好,糊弄洋鬼子的。另外工人待遇太低、伙食太差,有时故意使坏把浮力绑得不牢实,所以损耗大。”林海顿了顿,“月亮湾水深、流大、水温低,而海湾扇贝最喜欢的海水温度是18℃~28℃,所以长势一定不好,但是虾夷扇贝正好相反,它的适宜生长温度是5℃~20℃!在月亮湾养殖场下面有大量与虾夷扇贝适宜生长水温相接近的栉孔扇贝存活,说明了在这里虾夷扇贝养殖的适宜性。现在的养殖场可以说是好好的水田种上了苞米,怎么可能赚得到钱!” 林滨盯着林海看了许久,嘴角逐渐漾起一丝笑意:“哈哈哈,你个兔崽子比我还鬼。”捡起那份合同瞅了几眼,“韩雪那边的意思你问了没有?” “这种事情本就不该是女人决定的,尤其是容易满足的女人。” “大学生也是大男子主义。”刘燕嘟囔了一句。 “他本来就先是大男子主义,后来才是大学生的。”林滨放下合同,“叫什么制来着?” “股份制。” “好,亲兄弟明算账,我就陪你赌一把。生产这块儿就交给你了,镇上我去做点工作,不出意外,应该可以便宜拿下。” “哥,你也别老去什么镇上做什么工作,无非就是给赵大嘴送礼。其实他巴不得把这个烂摊子赶紧出手。你想,这场风一吹,上新物资又需要一笔钱,就算上了能不能见效益也未必,即便见效益了他在不在任也不一定,叫赵大嘴干往外掏钱他能干?现在是咱们占据主动,你上杆子的话他又拿把子了。我敢说,除了你,林家村就没人敢趟这湾浑水!” 林滨又是盯着林海看了许久,哈哈大笑道:“行,我听你的。” “我说老公,就这么三言两语的你就下水啦。”刘燕又扭头瞪着林海,“大海啊,你这下子可是把你大侄子的奶粉钱也弄去了,赔了你养活他啊!” “水深的地方才有大鱼。如果非要做海鸟,也要做渔鹰,决不做在浅水区捞小鱼的鸭子。”林海自语道。 “都是疯子。老疯子、大疯子、小疯子。”林母喃喃自语起身离去。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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