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萌芽1

五月末，林海在本地进了一些苗种，之后去了一趟山东引进苗种。种苗挂好之后，每天出海查看扇贝生长状况，清理杂物，整日不得闲。

辛勤的劳作只是提高了丰产的几率，海上养殖靠干也靠天。水温、天气、风、洋流、价格等等，能够影响收成的因素太多了。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场大丰收或者一场大的投资失败，可能就会彻底改变一生的命运，就像是一场赌局。

除了流感叫人们相信吃海参可以提高免疫力，可以躲避流感的侵袭，又有一种传言风起，说这种棒槌一样的东西可以使得男人“我能”。好像人们在吃饱了饭之后，都很在乎性的质量和频率。在这些似真似假的传说渲染下，海参的价格一路迅猛攀升至去年的两倍。

退潮后，海水齐刷刷逃离了海岸，裸露的滩涂上密布着长满海藻的碎石。林海来到海边随手翻起一块石板，下面聚满了一群群的海参幼崽。林海心中暗自窃喜，他知道这些幼崽随着个体不断成熟，会逐渐迁移到深水区，成为将来的成品参。也就是说，它们就是看得着的未来的财富。

一时兴起，林海喊二驴子和黑皮出海潜水。黑皮紧忙去准备潜水器，林海笑笑道：“不用费那个劲了，又不是下水作业，当着玩儿顺道看看海参生长状况。咱们就来个光腚碰子比比，谁输谁请客，怎么样？”黑皮和二驴子当然不怵了——难道干了一辈子潜水员，还怕他一个书生不成。

船向外海驶去，二驴子闷着嗓子问道：“你们说，海参这个东西真的吃了不感冒吗？”

黑皮瓮声瓮气地说：“谁知道呢？反正有些人一离开海参就感冒。”

“那为什么吃了它就不感冒呢？”二驴子还在刨根问底。

林海接过来说：“因为它是一种高蛋白食品，而且它的分子结构有利于人体吸收。高蛋白食品被人体吸收之后除了少量补充人体组织需要，余下的全部分解释放热量，也就是咱们说的火力壮。”

黑皮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以然：“什么蛋白质还有结构的，不懂。”

林海无奈：“就是说，你喝了一碗二锅头之后变得格外抗冻！”

黑皮根本不需要二锅头，他一年四季没事就往水里钻，要不然也不会那么黑了。而且他的一身肥肉就像海豹的皮下脂肪一样保温，估计掉冰窟窿里三天也冻不坏。但是二驴子和林海却受不了。海猫岛一带受深海暗流影响巨大，六月初的海水还是凉的。尤其是底层的海水，更是刺骨的凉。

尾挂机停在鹰嘴石附近。这里的水深最浅处也有十几米，而且洋流大、水温低，人在水下会消耗大量氧气释放能量来保持体温，耗氧量大，所以气会变得很短。

船身站定，黑皮跳进海里，猛一翻身，一个猛子拱进水里，身后水花四溅。

二驴子开玩笑：“要是谁在水底潜水看到他一定吓个半死，还以为夜叉来了。”

林海大笑起来：“确实像。以后《西游记》重拍，咱们就把他介绍过去，连妆都不用化，一准儿被录用。”

不到一分钟，黑皮呼哧呼哧地上来了，鬼叫着：“**，眼瞅着一个大家伙就是拿不上来，憋死我了，水底下拔凉拔凉的。”黑皮虽然身体好，但是身形有点笨拙，所以耐久力强、灵活性差。这种身体条件背潜水器潜水有优势，但裸潜却存在劣势。

二驴子嘲笑道：“‘鸡灯’就‘鸡灯’吧，说别的没有用。”说罢抿一口烧酒鱼跃入水，身躯一扭蛇一般溜进海里。也是不到一分钟，手里擎着一只肥硕的海参呼哧一下钻出水面：“黑皮，你看到的大家伙在这里呢！”黑皮翻着白眼输得无话可说。

林海活动活动肢体拽出一双球鞋穿上，黑皮一看嚷嚷开了：“不许穿鞋，耍赖啊你！”

林海笑道：“这底下全是礁石，拉着脚怎么办！”

“就是就是，你就别输不起找借口了。人家细皮嫩肉的，哪像你皮糙肉厚抗磨啊。”二驴子在一旁帮腔。

其实林海心里早就打好小算盘了。他知道若是论潜水，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俩人的，他自有自己的小秘密。

林海也拿起一小瓶二锅头喝下了，酒精在体内火一样烧开了，活动几下身子，林海垂直向下一个猛子直接钻进水里。这样的姿势包含着一点小技巧，垂直向下身体遭受的阻力会小很多。林海猛划了几下水，身体快速下潜，随着海水加深，水温逐渐降低，有时甚至会感受到暗流之间泾渭分明的温差，突然进入深水带的寒冷的洋流中，会有一种叫人浑身一哆嗦的寒意。很快潜到水底，林海欣喜地发现海底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海参，一只只静卧在那里，像是可爱的钱宝宝。按照现在的行价，每一只海参的价值都在三十元左右。林海紧贴着水底滑行，沿途拾起几只海参塞进游泳裤，在感觉到气有点用尽时才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身躯微微一蹲，然后脚下猛地一蹬。这就是林海为什么要穿球鞋的原因，这样一蹬，因为有了着力点，便会迅速提高原动力，同时避免脚被礁石、贝壳伤到。只见林海犹如旗鱼一般迅速上窜，然后双臂高高举过头顶、双手外翻，用力像船浆一般摇动，没用几下子就顶着水花呼啦啦跃出水面。黑皮看着林海空空如也的双手大笑起来：“哈哈哈，秀才来和我做伴啦！”林海不慌不忙从泳裤里翻出三只海参，黑皮立马止了声。这时二驴子哈哈笑了起来，嚷嚷道：“黑皮，还说什么，请客吧你！”黑皮臊眉搭眼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输给这两个人，但证据摆在那里自然无话可说。

林海当然不会叫黑皮请客了，因为他的心情很好。实践证明自己当初的主意是正确的。在潜入海底的一瞬间，打眼一看，心中已经有数了。与以往相比，海参的数量和个头明显好了很多。他相信，随着产量和价格的增长，今年会有至少去年四倍的收益。

高兴的人总是很愿意请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