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画画的渔翁2

大海真是慷慨，一年四季变着法子呵护着她的子民的胃，每季的花样都有所不同。晚间林海露了一手，做了一桌子海鲜美食，一家人其乐融融自不必说。第二天一大早，韩雪就缠着林海去看她的大鸟。

在朝霞的映衬下，海猫岛的剪影耸然而立，如千年老者守望着大海。几只海鸥掠过，皮影戏一般跃动飞舞，为晨曦的海面平添几分活力。尾挂机的马达声有节奏地回荡在海面上，微风拂面撩起一丝淡淡的凉意，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大海，你说为什么朝霞这么美呢？朝霞和晚霞难道不是一样的吗？可是每个人都要看朝霞，而不是晚霞。”

“或许是朝霞给人们更多的希望，好比周五更叫人快乐，因为后面有更多的休息，而同样的休息，周日就多了一点点伤感。还有，都说上山没有下山累，我想，不过是爬山时有的希望更多。”

“难道下山不是比上山更累吗？”

“倘若用缆车把你送到山顶，然后叫你步行下山，再爬上去，你就会知道到底是上山累还是下山累了。”

“为什么你总会有那么多歪理邪说呢？”

“是啊，第一个说地球是圆的人总会被非议的，真理总是被少数人发现然后逐渐在大众中推广的。我就是一名真理的发现者。”

“哼，就是说你比我聪明呗。”

“至少说明我观察得仔细。”

“哎呀，快看，大鸟，大鸟飞来了。”顺着韩雪手指方向望去，几只大鸟自海猫岛飞起。这些鸟儿双腿修长，羽翼舒缓地扇动着，像极了晨练的风骨白衣道士。

“快看，大鸟的头发好漂亮啊。”韩雪依然在大呼小叫。林海当然知道，这种鸟确实很怪异，头部、胸部和背部长有细长的丝一样的羽毛。清风掠翼，丝状羽毛会像头发一样扬起。

几只海鸭子受惊扑棱起翅膀逃跑了，抻直的脖子就像是有一只手在前面拉着，样子十分古怪。韩雪拿着望远镜四周搜看，突然惊叫起来，原来不远处几只黑色的鸟正站在礁石上：“那是什么鸟啊？”

“这个就是我给你说的海奇子啊。没想到现在它们又出现了。”

海奇子见到尾挂机驶来，扑啦啦飞走了。头顶的海鸥成群飞舞。春天，鱼汛来了，鱼虾们来到回暖的浅水区繁殖，海鸥们也就开始了自己的盛宴了。整个海猫岛一带，像极了宴会前的餐厅。

“可惜距离有点远，大海，咱们上去看看吧？我想近距离给他们照些照片。”

“去看可以啊，可是不许像上次那样大呼小叫地惊扰了它们。”

来到山脚下，韩雪看到了林海树的一块牌子，除了一些警示标语，还详细描述了何年何月在这里摔死过人、出过什么险情。想起上次的事，韩雪问道：“那个横丝肉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后来打听到我，要登门致谢，但是我拒绝了。”

“这种坏蛋啊，就不该救他。还有啊，看看那个狐狸精，一身的粉味，走路屁股故意使劲一扭一扭的，也不怕闪了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胖子虽有罪，但罪不至死，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又教训我，我就那么一说，还能真叫他摔死啊。”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来到山顶了，韩雪终于近距离看到了她向往已久的大鸟。只见它们群居于山顶最险的峭壁石缝、树丛中，浑身羽色纯白，如同天使降落人间。近距离观看，它们的顶部、胸前和背部的羽毛细如发丝，像是仙人手里的拂尘，而优雅的姿态更使得它们看起来如此卓尔不群。韩雪并不言语，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照个不停。

“大海，你看它们的翅膀多像天使的翅膀啊，尤其是那上面的细丝羽毛，和在电视里看到的天使一样一样的。要不咱们以后就叫它天使鸟吧？”韩雪小声说。

“天使鸟？”细细揣味，这个名字可真是再贴切不过了，看它们煽动着美丽洁白的羽翼飞翔时，还真有几分天使的样子。而且，这里也确实是鸟的天堂——孤悬大海**，避开了尘世的烦扰，开阔的海面无限度地向远方延伸，是它们自由飞翔、觅食的家园。

“自由、浪漫、闲适，这不就是天使的生活吗？好啊，咱们就叫它天使鸟吧！”

韩雪继续兴奋地拍着照片，突然惊喜地对林海悄声说：“大海，快看，鸟蛋。”

一只受惊站起来的成年天使鸟的身下赫然显现三枚鸟蛋。想一想，再过一段时间，又会有一窝小天使从这里诞生了，林海的心中充满了期冀之情。林海只怕还会有人来盗鸟蛋，倘真如此，即便它们再产一窝卵，幼鸟在今年迁徙之前也不会长成；而即便长成，生活经验不足，又怎么面对遥远的迁徙旅程呢？

“大海，我看咱们应该在这里建一个观鸟台，找个专人管理，然后收费，一定会有很多人来赏鸟的，同时看着鸟蛋不叫偷走。”

“想钱想疯了吧，野生动物都怕惊扰，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打扰它们。人呐，就是这样的，总认为这个地球是自己的，自己才是地球的主宰，其实地球属于整个自然界里的所有生物。还有，你知道自然界有一种现象叫过杀吗？”

“过杀？什么叫过杀？”

“就是说不是为了生存需要而杀死别的动物。比如狼本来只需要一只羊就够填饱肚子，但是却杀死一群羊。这在其他生物来说是偶然行为，但是对我们人类来说却是经常行为。比如说上次那个横丝肉，你说他缺营养吗？都过剩了，肥得像猪，可是偏偏要吃海猫蛋。还有些人非要吃什么熊掌啦、燕窝啦，你说那熊掌不就是个大猪蹄子吗？人家小燕子招谁惹谁了，你非要把人家的房子拆了？还有小日本，鲸鱼都快被他们捕杀绝种了。”

“就你好，那你还吃海奇子！”

“我都说过很多遍了，那时没有肉吃才会那么做的。再说我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身上有的只是自然本性，在这个荒僻的山村，很少有社会属性影响的。”

“人呐，就是原谅起自己容易，还说什么社会属性、自然属性，真的是巧舌如簧。”韩雪冲林海噘起嘴。

林海并不反驳，接着说：“小雪，你看，这种鸟的生存能力一定很低，它的窝质量很差，若非悬崖，要是搭在别的地方很可能早就叫人给掏了。还有，别看它们漂亮，但却没有海鸥灵活，所以捕食能力低，也就难怪数量少了。”

“那咱们人工饲养不好吗？”

“雄鹰是属于天空的，倘若它臣服了，就和鸡没有区别了。没有海鸟的海，就像没有画的画布，而没有天空的海鸟，就像是没有生命的走肉。”

“那你呢，画家？一个会画画的渔民？一只到处啄食没有了闲情逸致的小鸡？”

“什么意思嘛，我这可是为了咱们美好的将来打基础啊！再说了，画家不体验真实的生活，画出来的只能是空洞乏味的技巧而已；画儿如果没有生活、生命、人生的哲理蕴涵其中，就只是一件装饰品了。”

韩雪收起相机道：“好啊，知道就好，我就怕你被枯燥的生活磨得失去了本性。”

“怎么会呢？当我是墨啊，一磨就掉色。我就是一块金刚石，只有我磨别人，没有别人磨我的份儿。”

“大海，这段时间你也别闲着，除了海上的活，多照点相、多画点画，咱们到时办个绘画摄影展怎么样？”

“好啊，就叫‘天使鸟’绘画、摄影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