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大风，晓雨2

林滨本打算到海仙楼给晓雨办满月酒，但林家村地处偏僻，乡亲们来回不方便，林母主张在家里办了。瘸腿三叔被请来掌勺，大姑娘、小媳妇们打打下手，一群青壮年汉子被请来搬桌椅、碗盘。各家送来鸡蛋，领着孩子来吃满月酒。大人上正桌，小孩子在院子里疯闹。虽然说环境比不上大酒店，但是乡村的风俗也别有一番趣味。菜品自然很丰盛，林海和几个人前一天下午把应季的海鲜打捞上来，鱼虾也是向渔船现定的。韩雪充当摄像师，林海和韩雪连摄像带拍照的好一顿忙活。

热闹固然热闹，家里人来人往却也乱糟糟的。七大姑八大姨帮忙的有的是，韩雪也插不上什么手。想起韩雪好不容易回趟家，林海拽上韩雪钓鱼玩儿去。

住在海边的父母最大的担心可能就是孩子趁没人看管跑去钓鱼。但好像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正是别人不允许你去做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海边的孩子们最大的乐趣是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去钓鱼。放假时三五结伙随手取一根竹竿、几米鱼线、几把鱼钩就可以了。废旧螺母做鱼坠儿，鱼饵也很简单，很少刻意准备的，退潮时挖几个杂色蛤、海蛆，或者贻贝、海蛎子都能做鱼饵。之后，就可以在浅滩处甩线或者在深水区垂钓了。一群小破孩儿也不是特别介意钓多钓少，只图一乐。

“禁渔期你们怎么还能弄到这么多海鲜？”韩雪的话有点触到林海的死穴。

“有人网鱼就有卖的喽。”

“可是禁渔期是不许打鱼的。”

“这个……其实，小网打鱼根本不会对资源造成破坏的。再说了，禁渔期不许打鱼，但是没说不许吃鱼。打不打鱼这个问题该是渔政部门和渔民的责任。另外林家村居民，有点像鄂伦春人，打鱼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文化、一种生活方式。”

“抢亲也是一种文化、一种生活方式。”

“好吧，我承认这么做是不好的。”林海终于认输了。

“可是你知错不改。”林海还在收拾渔具，这时的林海看起来就像是偷糖吃的小孩子。韩雪有点想笑，“另外，你还忘了，禁渔期刚刚结束了。”

林海一愣怔，这段时间忙得都没有时间概念了，他如释重负地看了韩雪一眼，但却还是觉得不是很顺畅。韩雪的小圈套让他看出了自己隐藏在内心角落里的“小”了。

“知道吗，小雪，其实从钓鱼是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林海旁顾左右而言他。

“是吗，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性格的？”韩雪并不想穷追猛打。

“我呀，我是贪心的那种。”

“怎么看出来的呢？”

“记得有一次结伙出去钓鱼，那是一个阴天，也不知道这鱼怎么就那么爱吃钩，没有多久筐里就有半筐鱼了。天逐渐下起了小雨，可是越是这时鱼越上钩也就越挪不动脚步，直到最后鱼满筐了，人也成了落汤鸡。家里人这时早就急疯了，见我拐着一筐鱼淋透雨回来了，是哭不得、笑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所以说我贪财。”

“我可不希望你贪财啊，也不希望你太有钱，有钱的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

“怎么，不相信我啊？”

“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别人。我相信你不会主动做，但是到时有送上门的我怕你把持不住！”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咱家离发财远着呢。连个窝都没有，就别臭美了。看大哥儿子都有了，咱们也该努把力了。”

二人说笑着来到海边。竹竿儿老早背着一包渔具等在那里，他的渔具很传统也很老土，一挂鱼线缠绕在线盘子上，再加上铅坠儿，仅此而已。而林海却是装备齐全，碳素竿儿、摇轮、瑞士军刀等一应俱全。竹竿儿斜眼瞅瞅林海，乐了：“又来了一个！”

他指的当然是林海的装备和上次来的城里人一样齐备，也暗指林海根本不会钓鱼，对此林海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来到海边，开船出海，先是来到浅水区的养殖台筏里，竹竿儿将船身靠定在筏身上，俯身拉起一根绑定筏身的缆绳，随着缆绳拉起，只见缆绳上长满了一大圈又黑又亮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很像煤炭。”

“什么煤炭啊，这就是咱们平时吃的海红。”林海赶忙搭把手，扯住缆绳，竹竿儿腾出手来撸下来一把海红丢进船舱里，二人一松手，缆绳扑拉一下沉入海水，船身也随之剧烈晃动，惊得韩雪大声尖叫起来。

韩雪蹲下身捏起一只海红，却发现每个海红之间被真丝状的须毛紧紧连接着，不由得好奇地问：“这个毛毛是什么啊？为什么要长这个啊？”

竹竿儿搭话道：“长这个才能把自己固定住，再说这样就可以密密麻麻挤一起，别的东西想吃它也不好下手。”

“是这样吗？”韩雪抬头看看林海。

“有可能吧？不知道。”

竹竿儿抬脚一通乱踩，将海红踩碎后塞进鱼笼，然后抛进海里，十几分钟后把鱼笼拉上来丢进船舱，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鱼笼里跃动着一群金灿灿的小黄鱼，煞是好看。

“真漂亮啊，这些鱼的颜色真漂亮，这是什么鱼啊？”

“黄鱼喽，这里的鱼都是野生的，而且饵料丰富，营养好，所以颜色格外好。它们就是今天的鱼饵了。”林海边从笼子里往外倒鱼边说，“三哥，我怎么觉得现在的黄鱼特别多啊？是不是跟筏子有关系。”

“应该是吧，掉的碎渣子都够它们吃的。外面有收活鱼的，勤快点的一天也不少弄。”

韩雪抓起一条黄鱼，小鱼身子一扭，哧溜一下从手里窜了出去。

“大海，快看，这几条小鱼太小了，把它们放了吧。”

“别放啊，小黄鱼晒干儿烤着吃好啊！”竹竿儿紧忙说。

林海苦笑一下，还是俯身把几条小鱼崽子拾起来，丢到海里去了。惊慌失措的小黄鱼小尾巴一扭，一会儿就没了踪影。林海扭头对竹竿儿说：“三哥，我是服了你了，还没有晓雨鸡鸡大的鱼，够你塞牙缝的吗？”

船驶向深水区，纯净的海水一尘不染，翡翠色的海面被船头破开泛起浪花，发出细微的哗哗声。抬眼望去，似乎开阔的海面下隐藏着难以数计的鱼群在和人玩着猎与遁的游戏。渔获前那种期待的心情叫人急切而又亢奋。几只海鸟轻盈地掠过海面，恰似从容的田园主在自己的庄园里闲庭信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