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画展1

三叔还是走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当一个流氓又流氓了一次的时候，谁都会认为是很正常的，但当一个公认的好人偶尔被揭露出来有阴暗的一面时，这一点点污浊会把他其余的白全部染成黑色。就像是黑布可以更黑，但白布却不可有一丝污渍。虽然三叔相信林海几个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但是他自己的心理已经不再阳光了。当他说出自己的故事的时候，就已经给自己断了后路。老了，该享享清福了。女儿不止一次地叫他进城，但是三叔总感觉这里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绊着他。而现在，三叔确确实实走了。

听说了三叔的事情，韩雪很震惊，没想到这样一个见人不笑不说话的人，心理居然这么“阴暗”。但现实生活就是这样的，大匿于闹市，大的秘密看起来总是没有秘密的。

“这是一件无法评述的事情，但总有一点点硌楞的感觉，说不出哪里叫人不舒服。”韩雪想了老半天冒出这么句话。

“就好像……对，就是硌楞的感觉，你说得没错！”林海沉思良久没有想出更恰当的词。

“你说，他真的会不回来了吗？”

“你说，他会真的不回来吗！”

韩雪最恨林海这样说话拽拽的样子，上来掐了林海一把。林海顺手搂过韩雪道：“小雪，看来海猫岛还是不太平啊，咱们是不是该加大对海猫岛的管理？”

“是啊，该加强管理了。另外，我们还该解决农民工福利问题，贫困山区儿童失学也该考虑一下了，医疗保险问题和农村养老问题也该解决了，还有艾滋病患者的合法权益也该受到保护了——你以为你是（此处省略四字）啊。”

林海觉得很惭愧，这段时间净忙些个不着调的事儿，分内的事情倒是没有一点成绩。但是小小的海猫岛也确实叫他放不下。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冷血。”林海嘟囔了一句。

“不是我冷血，问题是咱们现在派人管理海猫岛的模式根本就是授之以鱼而非渔，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韩雪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大家没有环保意识才是症结之所在。这本该是种自觉行为。只有这种行为成为社会行为而非个体行为之后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

“没有个体行为哪里来的社会行为呢？”林海暗想但并没有说出口，这是避免被掐的最好的办法，眼睛却死死盯着墙上韩雪画的黄嘴白鹭。韩雪的国画画得挺好，而且国画的写意风格对突出白鹭的清雅、高贵颇具表现力。

“你说这幅画值多少钱呢？”

“这个，怎么说呢，我想几百元肯定值，上千元有可能，几万元是胡扯。干什么，你要卖我的画？别打我的天使鸟的主意啊！告诉你，原创的价值对于创造者而言是无价的。”

“难道我这样一个非著名画家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吗？我在想，如你所言，大家没有环保意识才是症结之所在。空泛泛的法律宣传过于生硬。天使鸟虽然少见，可从西南到东北咱们都有幸看到它了，就像你从西南飞到东北一样，冥冥之中似有天意。咱们办一个画展，再配上你们报社的文字报道，是不是社会影响就大了？”

韩雪摸了摸林海的脑袋：“大哥，别胡说了好吗？办画展需要很多钱的。场地、布景、宣传，你想叫咱们家经济回到起跑线是吧？”

林海当然不想回到起跑线，现代社会已经逐渐显露出资本的力量了。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社会资本的初出茅庐的穷小子，倘若手里再没有一点物质资本起步，就只有一辈子替别人打工了。

“我的意思是，免费搞一个公益活动。”

“免费？大海，你是不是真的傻了，会有免费的东西吗？哦，我发现原来男人要是傻起来真的是很可爱啊。”

“那，我要是真的能免费搞，你可不可以把你的画也拿去参展、出售？”

“我的水平我知道，可不敢拿去丢脸，拿自己的画去展览吧。”

第二天，林海早早出门准备画展的事情了。连日的忙碌并没有让林海觉得疲惫。有些时候，当一个人真正投入地做一件事情，会激发出体内无穷的动力和灵感，直到这件事情完结，才会发现已经透支很多了。而亢奋中的林海，显然正处于这种激发状态。

几天后，林海特意选了一家西餐馆和韩雪去吃饭。虽然林海并不喜欢装腔作势的西餐，但是韩雪喜欢。今天韩雪的心情好坏很重要，因为要说服女人往外掏钱，除了要有足够的理由，还需要她有足够好的心情。

两份牛排，一瓶葡萄酒，足够了。东方人吃西餐，吃的本来就是环境，很少有人在乎吃了什么。这家餐馆的环境很好，装修格调高雅，音乐舒缓优美，服务生客气得让你有种贵宾的感觉。不得不承认，韩雪这样一个知性美女与这里的环境还是很匹配的。林海边拉下一块牛排边叨咕：“这他妈的老外吃顿饭真费劲，下次来我自己带双筷子。”韩雪瞪了林海一眼，又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林海并不介意。现在的女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在韩雪的培养下，林海的抗击打能力已经很强了。咽下一块牛排，又装腔作势地“抿”下一口红酒，林海说：“亲爱的，告诉你吧，画展的事情有眉目了！”

“别恶心我，好好说话。你说什么？画展有眉目了？真的会有那么大头的人？不会吧。”

“当然会了。我联系了三家，一个是会展中心，人家听说是义展、义卖，同意提供一个展厅，但是要鸟类保护协会出头主办，以明确宣传主题，并且保证所得款项专款专用。我又通过郝老师找到鸟类保护协会，人家说只要情况属实，可以提供帮助，还可以叫协会会员帮助宣传。宣传当然是我们的本行了，我和老板说了之后，老板同意新竖的几块广告牌可以暂时使用，唯一的条件是要留白写上招租号码，有客户的话就要撤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