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灵犀一指

人好像总是这样的，没肉吃的时候想吃肉，肉吃多了又嫌腻歪。林家村到底是农村，生活条件还是不如城市里方便，可是久居城里的老九却偏偏惦记着这个小渔村。

趁周末，老九开着车来到了海猫岛。

“领导，你这可是以权谋私，开公车办私事啊。”老九越来越胖了，林海拍拍老九的小肚腩调侃道。

“以权谋私？我这可是公休日不休息为人民服务啊！”

“领导干部就是讲究语言艺术，黑的可以说成白的，白的可以说成是黑的。”

“此言差矣，我这绝非颠倒黑白。你不知道，咱们这里要做大的规划了，我忙里偷闲下乡考察一下，还不用地方接待，上哪里找我这样的好公仆啊！”

“哦？规划？我怎么没听说？”

“现在听说就已经是第一手消息了。”老九巡视着眼前这片海区，海滩上全然不见了以前的清朗了，到处堆积着被太阳晒得发臭的扇贝笼子，围着成群的绿头苍蝇嗡嗡叫着，叫人心烦意乱；海岸边被卷积上来一层各色海藻，显得杂乱不堪；似乎无限度向大洋深处延伸的养殖台筏，使得海水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海边杂乱修建起来的养殖户的临时住宅，看起来像是大城市里的棚户区。

“那，领导给透露下怎么个规划法啊？”

“你看，海猫岛是保护区，可是养殖户太多了，一来影响了海水水质，二来也影响了原始景观美。这些个海边的小屋，多数是临建吧？安全性不好，也没有科学规划。将来这里要规划成一座漂亮的海水浴场，右边是一座渔公码头。不过这都是初步规划。我在想，咱们是不是该出海钓钓鱼？听说海猫岛一带的鱼很厚啊。”

“兄弟，你可真是海猫子不知道潮流，今天是阴历十六，大潮，不适合钓鱼的。”

“管他呢，我就是钓着玩！”

林海无奈：“好吧，那我就陪领导玩玩吧！”

黑皮开船拉着林海、老九出海。他对这里的海况再熟悉不过了，看山影定位置，知道渔场在哪里。不多时到了渔场，黑皮笑道：“好嘞，到喽！”言罢一手把舵定住船身以防被洋流冲走。黑皮得意地说：“这个地方啊，说起来还是竹竿儿告诉我的。以前他死活不告诉我，买了船出海才肯告诉我怎么找。”

老九看了他一眼，自顾从怀里掏出手机，一边比划一边往天上看。黑皮凑过来好奇地问：“领导，你这拿的是什么好东西啊？”

老九看了他一眼：“精密仪器，说了你也不懂。”

黑皮憨憨一笑：“卫星定位仪吧？有什么神叨叨的。”

“吆！你还知道卫星定位仪？”

“有什么啊，船上都有，只不过你这个小点儿，安在手机上。”

“算你说对了。下次啊，不用你带路，我记住经纬度，直接杀到这里，比你那看山影的土办法可好使多了。”老九看了看黑皮，继续说，“黑皮啊，要与时俱进嘛，老不学习是不行滴。什么东西都是要变滴。大的可以变成小的，小的可以变成大的，黑的可以变成白的，丑的可以变成美的，丑小鸭会变成天鹅的，梅兰芳可以变成杨贵妃的。可以被动变，可以主动变，但就是不能一成不变。”

这么多年老九除了肚子大了些，嘴好像也更贫了。林海边听着老九的话，边看着眼前这片海，突然喃喃自语道：“羽化。”

“你说什么梦话呢香帅？”见林海神神叨叨冒出来一句不着边际的话，老九吃惊地瞪着林海。

“我是说，海猫岛这一带，确实到了瓶颈了、确实该变一变了。实际上这些年来，这里的经济发展模式没有本质变化，只是具体内容有所不同而已。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这里的一切也只能像海浪一样，爬上一个高峰、再跌入谷底，不会有一个科学的、平稳健康的发展。但这一切，却非我这样的小人物可以改变的，我想必然会有一种更大的力量来改变它。”

“呵呵，是啊，小舢板是闯不了远洋的。不说这个了，今天的鱼怎么不上钩啊？”

“城里人，跟你说了大潮没有鱼的。这么大的潮流，鱼都站不稳怎么钓啊。”黑皮见机嘲讽道，以示对方才的定位仪事件的报复。

“如果你不嫌鱼小，咱们去筏子里钓。那里鱼多，但就是个头小，钓起来没多大意思。”

“有意思啊，是鱼就好、是鱼就好。”老九忙不迭道。

“真是叫花子眼里没死蟹。”黑皮继续实施打击报复。

来到筏子里，黑皮踩碎了一把海红，撒到海里。浓重的海贝鲜味瞬时招来了一群巴掌大的鱼，鱼钩刚一放到海水里还不等见底，扑棱棱就有鱼上钩了。老九见状兴奋得大叫起来：“过瘾啊，真过瘾！住海边就是好啊，钓鱼比去菜市场买鱼还方便，又好玩儿又有活鱼吃！”

“那你退休了就买条小船天天钓鱼好了。”

“好是好，可是只怕到时这里全都动迁了，没有这么多鱼可以钓到了。”

“你说的改造计划是真的啊？可是这么多筏子，谁能动得起啊？”

“规划、规划，先规规矩矩计划着，等待时机成熟了就会实现喽。你看，现在，在我的眼里，西边，我看到了一座方才说的高档渔公码头；东边是海猫岛自然保护区，当然海上会有一条橙色隔离带将它隔离开，任何人不得擅入；北边山坡上，是一片掩映在绿树丛里的高档别墅和度假村；西边你们叫狮子岭的那座丘陵上，有可能会是一个观鸟台或者一座海神娘娘雕像；现在，我们周围的这些黑乎乎的筏子会被清理干净，这叫海上退耕还林。届时海水会变得更加清澈、湛蓝，海滩上当然会有很多着比基尼的美女。”老九边说边比划，好似手指一点，一栋栋小楼就会拔地而起。

“船上，还有一个大肚子的傻子领导。都清理了，这里的人吃什么。”黑皮不屑地翻翻白眼。

“哈！哈！哈！哈！黑皮，你会比现在过得更好的！”

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