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巧遇

一轮红日渐渐西沉，远处的山峦镀上了一圈金色，很美很静谧，。

林子里越来越暗，一队人都在无精打采地歇着，只有李忠实和葛长根不住地对着远处眺望，

“师长，魏团长已经去了两个多钟头了，村子离这里也就这么点路程，就是爬也该回来了。”葛长根脸上的焦急越发明显。

“魏长庆去了这么长时间，却是音信全无，八成出事了。”李忠实心里一个激灵，“此处不可久留！”

他连忙唤过葛长根：“葛连长，快带领大家往对面山里转移，通知大家动作要快，不许出声。”

“快起来，走了!走了!”葛长根不敢大喊，挨个地手拉脚踢把散座在地上，或昏昏欲睡，或睡得死气沉沉的一伙人都唤了起来。

许小龙睡得迷迷糊糊的，“魏团长回来了？”

“快，不要废话，没回来，八成出事了，师长要我们往对面山里转移，估计是担心被敌人一口吞了。”

“啥？不会吧？”许小龙一惊，他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看了看。这一看不打紧，远处的大路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急匆匆的人影。人影细细小小，径直往这里奔来。

“是王小虎！”许小龙大喊一声，也径直大步迎了上去。旁边的人群一阵惊讶，也兀自齐刷刷往远处看去。

来人正是王小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断断续续的：“快，……，快告诉师长，找到自己人了。”

李忠实走过来，拉着王小虎的手：“不要急，慢慢说，哪里的自己人？怎么找到的？”

王小虎定了定神：“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自己人，没穿军装，魏团长说是自己人，他担心师长着急，就让我回来报告。”

李忠实一头雾水，没穿军装的自己人，或许是哪支部队的便衣队。

“那魏团长呢？他在干啥？”

“魏团长正在村子里呢，跟那些人在一起，他让师长快把大家带过去。”

原来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小，转机发生在侯吉生被拿掉套头的麻袋之后，他和那位被唤作队长人一照面。

侯吉生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脸惊喜：

“你是福生哥！”

“你是吉生。”那位领头的也是一脸的惊喜。

“啊，队长，没这么巧吧，抓到你那位被抓了兵的堂兄弟？” 确实奇巧，一屋子的人几乎是同时喊出了心中的惊讶。

那位队长没有回答，而是上下打量了一下侯吉生，惊喜中夹杂了一些不解。

“你不是被抓了兵了？你的部队不是往上游退了，难不成你们又打回来？”

侯吉生没有回答，他的脑袋里也是一串串的疑问。

他的福生哥虽说还是一身农民的衣装，却是腰扎武装带，斜挂盒子炮，其他的七八个也是五花八门的穿着，手里的家伙也是五花八门，除了一两支汉阳造，其他的就是当地农民冬闲时打猎的猎枪，黑色的火药从枪管装进去的那种，要不就是砍刀和长矛。

“福生哥，你们这是落……？”他把到了嘴边的落草为寇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落草为寇就是上山做了强盗，他曾客串过一段时间，知道那不是好事情。

“你是想说我们成了打家劫寨的强人？”其中的一位年轻人分明听出了侯吉生从嘴边又咽下去的哪几个字，很不开心，黑着脸，恶狠狠地反问。

“小丁，他不知道情况就不要怪他。”侯福生一边呵斥着那位拿着汉阳造的年轻人，一边扶着侯吉生的肩让他随便坐下。

“我们不是强盗，可是真的强盗来了，我们还不得自己保护自己，指望你们这些穿着这身皮的人？你们可是逃得比兔子都快。”

侯吉生明白他言语中的强盗是谁，连忙着急地问：“日本兵从这里过了？”

“过了，你被抓兵后没几天，他们就来了，一路杀人放火，抢东西糟蹋女人。”

侯吉生一听着了急，“我妈和我妹子怎么样了？”

听了这样的问话，侯福生的眼里又冒出了火。竹林里的土洇透了血，变得黑红，五具赤身**的女尸，浑身是血。

侯福生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样的场景。他咬着牙，盯着侯吉生，一字一顿，“你要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就要拿起你手里的家伙，找日本人报仇。”

侯吉生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尽管福生没有明说。他眼泪马上无声地流了下来：“是我妹子遭殃了？”

侯福生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妈眼睛都快哭瞎了。”

侯吉生不想再问了，揉了一把眼睛，再轻轻地撸了一把脸，抹去了快到嘴边的泪水，喃喃地说了句：“福生哥，把他们也解开吧，他们不是坏人。”

魏长庆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他敏锐地发现，这里就是他们刚刚路过的那座破败的建筑，看里面的供奉，应该是家族的祠堂。

麻袋阻住了光线但隔不住声音，刚才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看来对方不是坏人，但也不是正规军呀，八成是当地的农民自卫队，魏长庆心里暗自揣摩。

“说说看吧，你们到底是哪支部队的？”侯福生见魏长庆没有出声，他就先开了口，柔和的语气掩盖不住满心的疑惑。

反正他们不是坏人，也许还能够帮得上自己。魏长庆心里一琢磨，就把他们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他正说得起劲，王小虎在旁边叫上了：“团长，该通知师长他们啦。”

“不好，坏事了，约定的时间过去了。”魏长庆一听反应过来，对着王小虎吼道。“你快去通知师长，越快越好！”

王小虎刚刚拔脚，就被那位提汉阳造的年轻人拦住了：“你想去哪里？”

“让他去吧，他们不是还有一队同伙嘛。”侯福生对着年轻人呵责了一句。

“他们是正规军，人多枪好，我们抓了他们的人，他们把我们做了咋办？”年轻人还是有点担心。

侯福生哈哈一笑：“我们可是地头蛇，把我们做了，他们能够走得出这溧阳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