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招兵

月黑风高，江风习习，军旗猎猎。

江都大桥镇对岸的江面上驶出了数艘帆船。船借风势，飞快地奔江北而来。

“团长，照这样的速度，一晚上渡过三四个营不成问题，顶多三天，两千人便可全部渡江。”

领头的船上，侯福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江南江北，我们新四军可以常来常往，小鬼子兵力不足，主力几乎全部调去打武汉、长沙和宜昌了。不过听说你侯福生十几天前你送一队国民党军过江，遇到了鬼子？”

“运气不好，不晓得哪里冒出来的鬼子炮艇，先是一通机枪打死了他们一个人。好在我提前跳了船，否则早就没命了。”

新四军过江多天了，在曲塘的陈国泰才得知消息。他跟李树阳面和心不和，陈国泰多数时候就呆在曲塘。

新四军过江可是来者不善，陈国泰急得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

“快通知李司令到曲塘指挥部，有紧急事务商量。”

陈国泰一见李忠实，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呀，新四军过江了。”

李忠实一惊：“这江北看来真是风水宝地，新四军也来插上一脚了。”

“陈总，不要急，他们从何处过江，现在驻兵何处？”

“应该是从大桥镇一带江面，现在驻兵嘶马和大桥一线沿江地区。”

李忠实对着地图看了看，噗嗤一笑，“陈总啊，我的老同学，你平时的精明哪里去了，那里名义上是你的防区，你的第一纵队可曾驻一兵一卒？驻的可是李副指挥的人马，交给他处理好了。”

“**新四军把手伸进苏北，终究是个麻烦。”

“那是韩强德韩**需要考虑的问题，你还嫌他牵制你不够吗？他的六七万精兵强将不会是用来对付我们的吧？眼门前需要关心的是李副总指挥是怎么处置的就行了。”

“那个老滑头，听说他已经会见过新四军方面的人，达成协议和平相处了。”

李忠实一听，心中窃喜，这可是他最希望的局面。

“这样也好，双方火并，不管胜负如何，损失的都是鲁苏皖抗日游击总队的人。现在好了，如果上面怪罪下来，有他李树阳替你挡枪。”

陈国泰听后，沉吟片刻：“这倒是个理，我咋没想到，糊涂一时了。此事不谈，说说你们招兵的事，魏长庆已经回过他老家，听说他的家乡父老们已经开始替你们发动老百姓了，效果咋样？”

魏长庆那次回老家是李忠实陪同的，他本不想去，初来乍到，事情千头万绪。

“我不会讲话，这次回家不是还有招兵的事嘛，你口才好，替我说动说动。”

看魏长庆说得可怜，也很在理，就搁下手里的活计陪他来了，想不到居然见到了何亦茹。

她正跟李泽惠一起，在平民女校里，军装早已褪下，换上了上蓝下黑的学生套裙，温文婉约。她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忠实，惊讶和惊喜交织在一起，心头像小鹿一样乱撞，还没说话，脸上就浮上一片红云。

心细如发的李泽惠看在眼里。

“李将军，难为你陪同长庆回来看我。听将军口音，肯定不是江苏人士。这兵荒马乱的，老家何处？家眷安置哪里？也要抽空回家看看呀。”

“时势艰难，倭寇又打上了门，哪有心思成家，我现在是浮萍飘零，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啊！”李泽惠很是惊讶，“李将军该不会是学习汉代霍去病，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吧？”

“一介武夫，哪敢攀比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适逢乱世，枪林弹雨，出生入死，可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连李忠实都不敢相信，他说这话时自己居然会瞟视了一下何亦茹，似乎下意识里业很关注她的反应。

李泽惠看在了眼里，“看上去倒是有点郎情妾意，找机会我撮合撮合。”

鬼子在四月份曾经占领过盐城，断壁残垣不时映入魏长庆和里忠实的眼帘。魏长庆看着如此非常时期，李泽惠居然有闲情召集一帮大姑娘，小媳妇，还上什么女校，有些不快：“也不看看什么时势，弄得这么惹眼，上次小鬼子造了什么孽，你又不是不知道。”

李泽惠明白看似责备后面的善意，脸上带着笑，拍了拍魏长庆军衣上的风尘，“到家了就不要那么紧张，你老婆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干一番大事。”

到底是大户人家，给魏长庆和李忠实的接风宴堪比过节，为了忙活宴席，各门房的当家人，还有庄亲庄邻，伙计佃户都参与了帮忙。

有了先前李忠实的一番说动，还有魏长庆的行伍出身。有了这些铺垫，再加上魏家老爷子在宴席前后一番又一番的慷慨陈词，说护家守土，人人有责，小鬼子马上快打过来了，大家有人出人，有力出力。

“就几天时间，居然招募到了五六百人。”李忠实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兴奋，“五六百人全部给了魏长庆，他两个团的架子可以先搭起来了。”

“看来我得亲自上门道谢。”陈国泰被感染了，也很兴奋。

“道谢是应该的，关键还是……，”李忠实咽了一口唾沫，定了一下神，像着挑了百十斤重担的人，临时换一下肩膀，缓解一下压力一样。

“你看吧，当地老百姓把自己的子弟送上了凶险的战场，图个啥呀，不就是希望我们能够挡住打上门的鬼子，多打几个胜仗比一万个道谢强得多。”

“我说忠实，如果鬼子现在来犯，你有几成把握打得赢？”

李忠实一怔。淞沪战场上，每一颗炮弹炸响，腾起一片血雾。他领教过曾经和即将重新面对的敌人是多么难以对付。

“打不赢也得打呀，这里已经是敌后，退无可退。”李忠实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血往上涌，内心有一种马上跟鬼子搏命的冲动。

“你现在有多少人枪？”陈国泰有些急切，也很关切。

“招募了二三百人，现在刚一千出头。”

“这哪行呀！”陈国泰的嗓门一下子大了起来，“现在日本人几乎停止了所有的正面进攻，接下来就是扫荡敌后。得抓紧时间扩军，我通知李副总指挥，在我们的防区内全面开展招兵活动。我们还有两个纵队的空编啦。”

正在外间等待的许小龙吓了一跳。“难不成师长跟陈总指挥吵起来了？”

他竖起耳朵，贴在门板上细听，里面的声音又轻了下去，低低切切，听不分明，然后又听得里面一声大笑，两个人的。

“这样还可以扩军。哈哈哈，自古兵匪一家嘛！”

“兵匪一家？”许小龙大惊，他遭受过兵匪一家的祸害，因为匪害横行，前来剿匪的官兵居然跟土匪沆瀣一气，他是过不下去了才投的军。

“司令他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利令智昏做出一些龌龊的勾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