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剿匪扩军

这是一片从海里刚刚生长出来的土地，聚拢的都是一些逃荒的人家，自发形成了一些不能称为村庄的聚居区，大的十来户人家，小的就一两户人家孤零零地散落在无边的荒滩上。

沧海桑田，江苏境内的淮河和长江，还有历史上相当长的时间内夺淮入海，流经江苏注入黄海的黄河，三条大河的泥沙不断冲积，苏北大地的每一天都在不停地长大。曾经的范公堤，也就是北宋范仲淹主政兴化时修建的捍海大堤，已经被大海远远地抛在了西边，现在的通榆公路基本上就是修建在这条大堤之上。

海渐行渐远，大地越长越大，到处是密密匝匝的芦苇和茅草。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得不迁移到这一片新长的土地上，零零星星的新开耕地散布其间。

新生的土地饱含碱气，种啥都没啥好收成，辛辛苦苦一年忙到头，太平年辰，也就挣个温饱，最近这几年，土匪海盗就像春天里滩涂上的芦芽，一根接着一根地冒了出来，在四邻八乡到处敲诈勒索，老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当地的老百姓养活了我们，保境安民是我们的职责，现在匪患四起，他们利用沿海滩涂做为掩护，到处鱼肉乡里，我计划剿匪，首选目标是海滨附近的一伙，匪首名唤王三，有近二百人枪，是离我们最近的较大的一伙。”

这是李忠实在动员会上的讲话。弟兄们的眼睛马上放了光，就像嗅到了血腥气的饿狼。

“早该出去活动活动了，关节都快生锈了。”

许小龙这才大抵解除了心里的疑问，这时离李忠实和陈国泰在曲塘镇上的商谈已经过去十数天了。许小龙清楚地记得，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疑惑和担心。

“通知部队准备三天的干粮，明天下午出发，连夜行军，到达目的地再行休息。我们的目的地是离匪巢十里的十八滩村。”

感叹大自然的伟力，七八百人的队伍进入了一片浩荡的芦苇荡，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忠实没有进去，他带着许小龙和一位本地新兵往土匪寨子的方向悄悄地走去。

离匪寨里把路距离的荒滩上，孤零零地长了一棵钉槐树，许小龙顾不上树干上刺戳戳的，蹭蹭蹭地就爬了上去，端着李忠实的望远镜对着寨子一顿细看。

“司令，土匪好像没有觉察我们的到来，没有任何防备。”

“当然不会有防备啦，常团长他们起作用了。”常团长就是常生明，李忠实提拔他做了个空头团长，也就配了两个连的人马。

李忠实一回到上冈，就安排常生明带着他自己的两个连到盐城东台沿海一带剿匪去了，临行前，他特地关照：“不碰百人以上的大股土匪，碰上小股土匪能剿灭则就剿灭，不能剿灭打散也行，只要让盐城北边的土匪觉着第二纵队现在都在南边，疏于防备就行。”

凡是见过他们的人，在发起攻击前都被监守起来。偌大的一支部队在土匪的眼皮子底下休息了一天一夜，居然没被发现。

趁着天亮前的暗黑，李忠实指挥部队悄悄地把寨子围上，旋即发起了攻击。

四角岗楼上的几杆长枪只是胡乱放了几响，便在密集的机枪声里哑了火。

李忠实让他带来的本地新兵找附近的老乡打听过，寨子四周的护寨河在秋冬季可以涉水而过。一时间护寨河上人潮涌动，水花四溅。

涉渡后的士兵用早已备好的集束手榴弹，把高达一丈的土圩子炸塌出一道口子。他们冲进寨子时，一些土匪懵懵懂懂地刚醒，连裤子都没穿上。

四角的岗楼还在啪、啪地放枪，枪声稀稀拉拉，土匪们应该没有几杆枪的。

子弹不长眼睛，李忠实不希望产生一些无谓的损失，连忙命令弟兄们就地隐蔽。他爬上土圩，居高临下地四周扫视了一圈，站在一截木栅栏后面，扯开嗓子喊开了：

“做土匪祸害乡邻，上辱没祖先，下积损阴德，按照民国律法，是要被投入大狱吃官司的，现在东洋人小鬼子打过来了，在我们祖宗留下的土地上无恶不作，现在本司令给你们指一条明路，跟着本司令打鬼子，一切既往不咎，还能吃粮拿饷，就是死了也有荣光。愿意的马上投降。”

“弟兄们，不要信他的鬼话。”碉堡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喊叫，“官兵剿灭我们，就是拿我们的人头去领赏，投降就没命了，大家分散突围，到芦苇滩集中。”

寨子的水门打开了，一条小船冲了出来。李忠实不由分说，刚要举枪，却听得他处一声枪响，船头的汉子应声倒在水中。

碉堡里奔出一人，挥舞着驳壳枪。李忠实很是奇怪，土匪窝里居然有使驳壳枪的。

那人喊道：“我是陈振中，王三已经被我打死，大家不要听他瞎说，我相信那位长官的喊话，大家一起投军打东洋人，东洋人已经打上门来了。”

“陈振中？难不成是他？”趴在土圩子上的刘云中心里一惊，忙抬头定睛细看，对面的汉子高高大大，络腮胡子，不由得心中大喜，正是此人。

说来也怪，刚刚还在放枪的岗楼便没了声音，纷纷投降。一群惊魂未定的匪徒们在寨子里的空地上站着，在晨风里瑟瑟发抖。

“李司令，他也是我们税警总团的人。”刘云中把陈振中带到李忠实面前。

居然还穿着军装，李忠实有些奇怪，“革命军人入伙做了土匪？”

陈振中被囧得面色通红，一时无法言语。旁边的刘云中连忙代为回答：“他是在陇海铁路阻击时腿上挨了一枪，在我们撤退转移途中跟不上行军速度，落单被土匪抓了。他在王三面前抛出三只陶碗，然后举手三枪，乓、乓、乓，三只陶碗在空中被打得粉碎，土匪们目瞪口呆，这才捡了一条性命，在土匪窝里做了一名头目。在土匪窝里的时候，他把帽徽领章全部摘去收好了。”

李忠实喜不自禁，握着陈振中的手，“欢迎归队，今天的事，我要给你记功。”

许小龙靠到身边，悄悄地问：“司令，从土匪中扩军，这就是你跟陈总指挥所说的兵匪一家吧？”

李忠实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好小子，你敢偷听军事机密，小心我军法处置！”

如法炮制了几次，第二纵队收编了三四百名土匪。李忠实还想继续如法炮制几回，可是已经没了时间，日本鬼子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