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兵变

亲兄弟祸起萧墙，小鬼子就趁虚而入了。驻扎高邮的小鬼子横山联队见中国人自己打了起来，立即纠集兵力往兴化城水陆并进，奔袭而来。

高邮奔袭兴化，陵亭镇是必经之地。魏长庆得知鬼子来袭的消息时，驻守陵亭镇的曹正松那个连已经跟鬼子的前锋接上了火。

“快通知陵亭镇守军撤到河东，否则就被小鬼子包了圆。”此时的李忠实还在魏长庆的指挥部里，他马上建议。

“没有电话，没有发报机，靠人传送已经来不及了，曹正松那小子很聪明，刚刚结束了军官的培训，应该不会选择硬拼。”

曹正松确实没有硬拼，他见鬼子势大，马上主动撤退到卤汀河东岸。小鬼子意在袭击兴化城，对这小股国军也未做纠缠。

当地部分老百姓来不及撤出，多名手无寸铁的居民被杀害，陵亭镇遭到鬼子的洗劫，镇东半个镇子被毁，法华古寺大部被焚，。

兴化城守备空虚，也毫无准备，国军不得已主动撤出。横山联队不费吹灰之力占领兴化。

也就在兴化城里耀武扬威了两天，鬼子就感觉到孤军深入的巨大风险。后勤供给不济姑且不说，周围的中国军队正在调动，再不撤退就有被围歼的可能，于是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撤退前不忘劫掠一番。

鬼精的曹正松选择了尾击，他伏击了鬼子撤退途中的辎重部队，打死打伤了几个鬼子，缴获了一批牛肉罐头和清酒。

罐头他留了一些，其余的和着清酒全部送到了指挥部。魏长庆一直纠结的心稍许放开了一些，毕竟也算是胜仗。

他打开一盒罐头，边吃边点头，“小鬼子的牛肉罐头倒是不错，师长回去时会路过冯家庄，可以给泽惠和亦茹她们带上一些。”

再打开一瓶清酒，一仰脖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啊，呸，”刚刚喝进去的一口全都喷在了地上，“淡不拉几的，中国女人喝的也比这重些，看日本人那么好酒，其实也是中看不中用的怂货。”

“小虎，去打壶酒来。”魏长庆气恼地吼了一声。

“司令，到哪儿打酒去，兵荒马乱的，最近的一家槽坊已经好几天没有开张了，你就将就着这些清酒喝喝吧，好歹也是酒。我知道你这是心烦，担心李司 令。其实也用不着担心，许小龙不是都回来了，李司 令早晚也会回来的。”王小虎尽管内心也烦，却是知道烦也无用，反倒劝起了魏长庆。

魏长庆看着王小虎人小鬼大的样子，禁不住有些乐了，呵呵一笑，“他那叫回来？他那叫落荒而逃。”

许小龙回来时很狼狈，一身的烂泥，鞋也掉了一只，只带回来一句话，“李司 令让我告诉魏司 令，一旦罡杨镇方向响起密集的枪声，让他那个营先向罡杨镇猛攻，然后趁乱退往吴家堡。”

那个营自然就是裹挟进去的那个营，魏长庆心里明白。今天天刚亮，已经有侦察人员来报，说昨天晚上天色大黑的时候，罡杨镇方向，密集的枪声和手榴弹声响了个把时辰。

“真是神了，李忠实居然在被别人绑上的时候，就算计到会在哪里打仗，其他的也该是不会有多少差池吧？”魏长庆一顿自我安慰，内心的焦躁减轻了几分，就着牛肉罐头，喝着淡不拉几的清酒，等待着吴家堡方面的消息。

中午过后，李忠实回来了，是许小龙陪着回来的。鬼精的许小龙听说罡杨镇那边打起来了，天没亮就往吴家堡去了。那天屁股后面的两声枪响，他连毛都没掉一根，鬼精的他就感觉到这应该是一出戏。

李忠实除了军服沾了些泥土，毫发无伤，还带回了一个让魏长庆开心的消息，“你的那个营除少部分打散，大部已经退到吴家堡，现在正在渡河东撤，失散人员也在陆续回归之中。”

“说说看吧，你是怎么回来的？都发生了什么？”心定后的魏长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一些细节。

“我自己逃回来的。你知道我是听说了王富才的部队没有西调参战，有些奇怪，就像以前看望老朋友那样过去看看，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他们准备反水，我就劝了两句，希望他们以党国利益为重，他们担心事情泄漏，就把我绑上了，趁他们忙于打仗，我偷偷逃了出来。”

李忠实走到魏长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不管有谁问起，你都这么说。其他你就不要多问了，知道多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记住，军统特务无处不在。”

其实哪里会这么简单，就在王富才咋呼着要绑他的时候，李忠实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和意图，就非常配合地任由他们绑上，还顺手支跑了许小龙，以为报信。

王富才非常聪明，马上明白了李忠实的意图，许小龙跑后，他根本就没派人追，只是对天放了两枪。

李忠实被绑上后，王富才支开了左右，大声骂道：“姓李的，你真是太胆大了，管得也太宽了，今天活该你倒霉。”

“王营长，不要再费嗓子了，办点正事吧。”李忠实压低了嗓音，再对着内衣口袋的方向一努下巴，“里面有一封书信，一位朋友要我亲手交给你的。”

信是徐孤学徐校长交给他的。今天一早，天刚刚亮，徐孤学一脸风尘地来了，看着李忠实准备出门的样子，有些奇怪，“李司令，一大早这是要出门有事？”

“是呀，西边新四军跟李长河打起来了，这可不是好事，我想到陈家堡魏长庆那里商量看看，有没有用什么法子让他们消停下来。鬼子没打上，自家人先打起来了，消耗的总归是中国的抗日力量。就是你咋一大早赶过来了？看上去还是赶了一段夜路，有急事？”

李忠实实话实说，他觉得在徐孤学面前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就是对徐孤学的匆匆到来非常奇怪。

“哎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陈家堡离港口不远了，麻烦李司令再辛苦一下，把这封信交给王富才营长。这是一位朋友托我的，现在我就托付给你了。”看看四下无人，徐孤学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了李忠实。

他此行的目的本来就是找到李忠实，让他带信的，实在不行，自己跑上一趟，也得带上他，他认识的人中人中只有李忠实跟港口的王营长熟悉。

“请务必亲手交给王营长。拜托了，拜托了，赶紧动身吧！”徐孤学一边说一边抱拳。

李忠实知晓徐孤学素来谨慎，现在却把话说得如此急迫直白。急骨眼上，他急猴猴地找王富才做啥？八成跟那西边的打仗有关，难不成想到一道去了？李忠实略一沉吟，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胆设想，真有成功的可能。

果不其然，王富才匆忙打开，上下快速浏览了一遍，面露喜色，“好啊，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李司 令，你可帮了我大忙，你看看吧，后面怎么做，这信上全写着啦。”

兴奋之中的王富才居然把信纸伸到了李忠实面前。李忠实一看，哪里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没有一句跟打仗有着关联。看来他们用了一套约定好的暗语。

”我准备即刻起事，在李长河的屁股上踹上一脚，就是李长河的屁股那么大，这一脚踹哪里好呢？”

王富才把声音压得很轻，两颗脑袋凑得很近，李忠实还是听得非常清晰。

“这王富才肚子里还真有几两墨水。”李忠实心头的那颗石头终于落了地，还乐了一乐，“踹哪里？你刚才没听到我对着许小龙大喊，罡杨镇方向呀，那里离港口最近，魏长庆的那个营也在附近，可以配合，一旦攻击得手，立即向西南方向开进，跟新四军会合。”

“好，李司 令，真的不愧为将才，军情了然于心。”

合着心里有事，王富才丢下一句夸赞后，匆匆忙忙扭身要走，被李忠实喊住了：“回来，能不能把我绑松一点？”

“哦，对不起，对不起，李司 令。”王富才这才想起了这茬，连忙回头，一边把绳子解开松了一些，一边说，“李司令，你先委屈一下，攻击开始后，我会偷偷地把你放了，再派人暗中护送司令抵达吴家堡。后面的话怎么说，就不用我给你编排了吧。”

王富才召集起手下的数位党员，宣布了马上起事兵变的决定。说完这些后，他嘴巴里开始骂骂咧咧的，“狗日的，姓李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既然已经觉察到了我们的意图，那也就怨不得我王富才不仁不义，已经被我绑上了，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果然不出李忠实所料，李长河战败了。新四军以少胜多，他们先是从天长一带搬来了苏皖支队作为援兵。王富才率领五六百人，包括一个重机枪连当即反戈。战自正酣时，从港口镇由东至西奔袭过来，背后捅了李长河一下，那可是事半功倍的效能。

令李忠实惊讶的是，仗打完了，李树阳和李长河跟新四军又好上了。新四军陈司令员从江南赶到江北，主动重申团结抗战的愿望并重修旧好，释放全部俘虏七八百人并归还全部枪械。

“厉害！李老将军沉稳大气，进退有度；新四军陈司 令员合纵连横，文韬武略！”李忠实和魏长庆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