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 献祭

也许生前是个人物，死后也不会消停。骇人的事情发生在魏长庆死后快要六七的时候。人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里，没隔七天便要祭奠一次，名曰烧七，这是第六个七天。

半夜三更，一堆纸钱在他的坟前燃烧着，火光映射着三个人影，坟前供奉着一颗的人 头，摆放在一件军衣上。

领头的人影说话了，“司 令，我林国强看你来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钱维中那畜生王八蛋被我宰了，人 头就供奉在你面前。他骗了你，他害得我们打了败仗，他害死了你和葛团长，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兄。你就好好地啃他两口肉吧，不过省着点，留点给葛团长尝尝。”

另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斟酒，“司 令，这瓶洋河大曲给您开了，您慢慢喝，等会我们要走了，去收拾钱维中的那个营，等打了胜仗再来看您。”

过了一会儿，他们看那纸钱快燃过了，对着坟茔磕了头。摆放人头的那件军服又被扎上了，被另外一个身影拎了起来。三个人影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纸钱燃过的余烬在暗夜里泛着星星点点的微弱红光。

钱维中靠着叛变，协助日军打败了曾经对他无比信任的魏长庆，一下子风光无限。他不再愿意在老东家张民恺手下，尽管他这一次行动，所有的接洽都是张民恺安排的。张民恺为此气恼不已，大骂钱维中狗日的忘恩负义。

日军封了钱维中一个团副兼营长的官位，驻防泰州城北的马家庄。

常言道冤家路窄，他没有想到，跟他对峙的就是做梦都在找寻他的林国强。

陵亭河口一仗，第五纵队损失惨重，收拾起归建的残兵败将，也就剩下五六百人，李树阳把他们打散编入守卫茅山的两个团中。

林国强本来就是李忠实的人，李忠实早就几次想讨回，都被魏长庆回绝了，现在正好回去，顶了刘云中的缺，成了徐国容的上级。

徐国容对林国强的到来非常恼火，这无异于断了他升迁的机会，不过此人城府极深，脸面上根本没有任何表现。

钱维中小人得志，咋就没风光几天便成了断头之鬼？这就怪他太贪女 色。

人有七情六欲，总得有个嗜好，有人好吃，有人好赌，钱维中独好女 色，且恋得厉害。驻防陵亭镇时，他曾擅自离队，到兴化城里嫖 妓，被曹正松训斥过、处分过。他移驻马家庄后就强占了马家庄东面牛家舍上的一位年轻俊俏的寡妇。

难怪钱维中会瞄上人家，那寡妇可真是年轻彤呱。今年春上才过的门，圆翘翘的屁 股，鼓腾腾的胸，鹅蛋脸，高鼻梁，大眼睛，里下河的河风和太阳咋也吹晒不黑的白净皮肤，乌黑的头发硬翘翘地挽起了鬏，露出一段雪白的粉颈，是一个男人看了动心，女人看了嫉妒的**。

女人的漂亮放在这乱世不是好事，他男人进泰州城买小猪苗的时候就摊上了祸，被城门口的日伪军说成是国军的探子。那人年轻气盛，争执解释了两句，就直接被枪毙了。

倪副保长，边城西边不远处东浒头的。那天他也正好进城，恰巧看到了这一场景，心里头那个火气和憋屈实在无法言表。回到东浒头，倪副保长找到他的搭档盛保长。

要说这盛保长可是一位当地了不起的人物，两三年之前就在老家一带农村召集一帮人成立了**的支部。他做保长也就是图个掩护，方便开展工作而已。

“二话没说，就把人拉去枪毙了，那人是南边牛家舍的。这些鬼子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看呢。”倪副保长气愤难平。

盛保长叹口气，“是呀，最可恨的还是那些二鬼子，我有一个亲戚在马家庄，听他们说，有一位和平军的副团长看上了这人的老婆。马家庄牛家舍的人都说这缺德事就是这位狗日的副团长做的，他看上了人家老婆，就想法子把人家男人给害了。”

“妈的，这还没有天理了！”倪副保长性格直爽，一下子骂开了，“头，这事我们得管，我们出生入死干革命还不就是为了老百姓嘛！”

盛保长老成持重一些，“当然得管，那些出卖祖宗，助纣为虐的人都得死。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交通站的安全，此事我们不必出面。我已经打听过了，此人原是国军游击队魏长庆的手下，因为他的叛变，才导致魏长庆惨败，头都被鬼子割了，想必国军游击队的人也是恼恨大得很。我们不妨把消息告诉他们，他们自会前去除了他。为了稳妥，再通知一下僧人抗日义勇队的悟川和尚，让他主动配合，不愁那畜生王八蛋不死。”

盛保长带领东西浒头的庄绅一干人等以劳军的名义拜会了正在边城一带视察部队的李忠实。

“听说**的地下组织也在泰州北面五六十里的边城东浒头一带活动，领头的那人好像姓沈还是姓盛。”李忠实想起了李树阳当时的介绍。

“组织上说，陈国泰身边有我们的人，当是此人。”盛保长握着李忠实的手，心里也在细想。

再说钱维中急色得狠，人家男人死了刚刚才过了三七，他就带着枪上了那小寡妇的床，事后又拿出平时打劫时私藏的金坠子金戒指哄着，那小寡妇哪有不从之理。

从此，钱维中就把这里当成了寻欢作乐的所在，几乎每晚必去。刚开始，他过去的时候，还带着勤务兵，后来去熟了，看那寡妇一家还有周围的人家见了他如同老鼠见了猫，便放松了警惕，连勤务兵也不带了。这里是他防区的内圈，外面的国军轻易也不能进来。

有了僧人抗日义勇队悟川和尚的帮助，钱维中的一切活动都被林国强探得清清楚楚，他决定动手了。林国强把行动计划给李忠实做了汇报，李忠实只是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干掉钱维中，有九成把握；打掉他的那个营，把握在七成以上，前提是保密！”

“好，那就干吧！对那钱维中我也恨得牙痒。让许小龙和王小虎帮你，你不必从身边部队里抽人，这样可以做得保密一些。”

路老早就探好了，悟川和尚亲自带路，绕过了伪军的防线。二更天的时候，林国强他们仨悄悄地摸到了那家门口。王小虎在外面望风，林国强和许小龙用尖刀挑开两道门栓，脚尖着地地进了房。

色鬼钱维中正在那女人身上，专心致志地做着那事。那女人闭着眼发出一阵一阵不知是快活还是痛苦的**，都没有发现房间里里进了人。

许小龙一个箭步冲上去，左手抓住钱维中的头发往上一提，右手寒光一闪，钱维中哼都没哼一声，喉管就被切断了，红色的液体噗地一声迸出三尺开外，一滴一滴地落到床上，白白的蚊帐便湿淋淋的一片。

许小龙再一使劲，已经没了气息的钱维中便被拖下了床。还是那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头颈，再来回划拉了两下，头 颅便拎在许小龙手上。

那女人哪里见过如此一幕，眼白一翻吓晕了昏死过去。林国强不管那么多，一根绳子把她捆得结结实实，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团成一团塞进她的樱桃小嘴中。

许小龙用钱维中的军服把那头 颅包扎了，拎着跟林国强一起又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干掉了？”王小虎见许小龙提着那滴滴哒哒的一包，知道已经得手，满心欢喜地迎上去。

林国强也不答话，一声不吭地朝着另外一进房子走去。他见王小虎也跟了过来，便吩咐道：“小虎，你再多盯一会，我去把那小寡妇的公婆小叔子也捆了，以免万一他们走漏风声，坏了我们大事。”

一切收拾停当，他们挑小路往泰州奔去。于是便有了半夜三更魏长庆坟前人头献祭的骇人场景。再待他们返回，已是天亮前最黑暗的时候。

徐国容已经按照计划把一团人马部署到位。林国强一声令下，四下里一齐向马家庄进攻。

悟川和尚带着他的几十个僧人抗日义勇队队员，都是本地人，对地形路径驾轻就熟，早就埋伏在营部周围。只一个冲锋，毫无戒备的伪军营部指挥所就被打掉。

群龙无首，失去了指挥，钱维中的那个营从一开始就混乱不堪。

“赶快投降吧！钱维中已死！”林国强开始安排人喊话。一支竹篙在阵前树立起来，在两只大支光的手电筒照射下，钱维中血淋淋的人头清晰可辩。

一下子人心大乱，也就刻把钟时间，一个营的兵，四散的四散，投降的投降，国军游击部队占领马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