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微妙

卷帘门在身后哗啦啦放下，刘京成四人被关在了商场外。“这咋办？”陈达峰慌张地问刘京成，刘京成一直没有说话，他努力地揣摩张生智的用意，但一时理不出头绪。瑞博似乎比陈达峰镇定一点：“我还是不要和你们一起了，先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张生智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陈达峰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奇怪的是他似乎都根本不担心刘京成是杀手。

“不然先回网吧吧。”刘京成终于开口了，“刘忆妃”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舔着棒棒糖跟在刘京成身后很开心的样子。

四个人沿着停止运行的电动扶梯走上楼，外面还是一片静止的景象，初夏的阳光依然如一个月以前那样耀眼刺目。

“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觉得也许一个人比较好。”回到地面，瑞博开口说道。这意思就是要与他们分道扬镳了。

“哎！等等！瑞博！”陈达峰向他走过去，嘴里招呼着，“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了吗？”

“不。。。。。。”瑞博话都没有说完。陈达峰手上寒光一闪，一柄匕首直接**了他的心脏。

陈达峰没有拔出匕首而是直接松开了右手，左手轻轻一推。瑞博睁大眼睛啊了一声仰面倒下，在肮脏的地面上虚弱地**抽搐。

刘京成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的发生，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正想转身逃跑，陈达峰回头瞥了这边一眼却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的美发学徒在垂死的朋克青年身旁蹲了下去，他静静等待着死神带着对方的生命。

瑞博渐渐不动了，然后逐渐化为光点消失。陈达峰似乎松了一口气，他站起来转向刘京成：“嗨！不是自己的镜像真的不好判断。劳资刚才真的担心杀错人。万一是已经完成替换的自己人，留下具尸体那可就麻烦了。”

他发现刘京成脸上的惊恐和微微侧身想跑的动作，但是直接会错了意：“别怕，这么长时间的卡死不会消除一个BUG就恢复的。”

“你。。。。。。”刘京成发现对方似乎对自己没有敌意，努力压制着颤抖的声音打算发问。

“我第五批就穿过来了。你是第几批？”陈达峰捡起地上孤零零的匕首。

“我？第七。。。。。。”刘京成犹豫着瞎猜。

“啊！难怪。”貌似没有引起怀疑，陈达峰只是把匕首收回怀里，“你是工程师吧，一看就没怎么见过血。”

“要我说这事就不怎么靠谱。”陈达峰拍了拍刘京成的肩膀示意继续走，“你妹妹是怎么回事。是原来就这样还是穿过来的时候。。。。。。”

“穿过来的时候。”刘京成终于平静了一些，至少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只要不露出马脚，陈达峰这个话痨也许可以透露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他暗暗心想。

谁先参明这种异常的时空，谁就居于有利的位置。

“那没事，这边完成之后应该能恢复正常。”刚刚杀掉一个人的精神小伙露出善意安慰刘京成。

“要不是她，”他指指刘忆妃的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黑色颈环，“我差点以为你是原住民。你们也不伪装一下，真的心大。是不是工程师都是你这种呆子啊。”

刘京成脸色煞白打了个哈哈，他猛然想起之前陈达峰送给自己金项链要刘忆妃戴上看看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就是在试探。

这些“人”互相之间可能也不认识！发现这一点让他稍稍安心。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刘京成试图反客为主，想用一个含混的提问得到更多信息。

“计划？完全乱套。”话痨被刺激了一下马上开始滔滔不绝，“说是穿过来必定在镜像附近，实际上对面是人啊。会跑会躲会还手的。”

“我找到镜像完成替换都花了两天。”

他很不屑地呲了一声：“两万人，10%的穿梭成功率。所有人完成替换鬼知道要多久。”

“你看这次，大概这批成功的人多，卡死了这么长时间。”

“这是因为张生智。”刘京成谨慎地回答。

“那家伙更有问题，说是第一批过来的。我就以为他是头羊跟着他一起了。结果他在那里搞什么小社会。”陈达峰愤愤地说，“总之我们还是回到计划上，先朝S师范靠拢。如果真正的头羊不出现的话，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了，刘京成在脑中反复咀嚼试图找到线索，完全没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在领着陈达峰朝自己的出租屋走。

“我的地方已经不能用了，去你的地方猫几天怎么样？”陈达峰提出要求。

“嗯好。”刘京成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楼下水果摊，“就没个准确的办法可以区分卡死中的原住民和我们吗？”

“这要问你们啊！工程师！说好的穿过来就在镜像附近，事实上万一失手了需要不属于couple的人帮手总得有个办法区别吧。”陈达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语气充满了嘲讽，“我也知道情况非常危急，但也不能就莽撞地每次下手都靠猜啊。”

“刚才动手杀那小子我可担心死了。”他言下所指就是瑞博。

“还是有可能杀错了。”刘京成回应。“那也没办法了一半对一半。既然抹消了，总之是couple中的一个。”陈达峰无所谓地说，“这可不能怪我。前几批的可能好辨识，过来的越多越容易出乱子。”

“有些事不到现地落实不会发现这么多困难。”

“真的不能再便宜了！你尝一瓣，纯甜！”刘京成还想问点什么，却被身旁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回头看去，水果摊主和顾客两人忽然开始继续讲价还钱了。

“哎？！这怎么回事？？？？！！！”摊主发现了被砸坏的顶棚和散落脚下的水果。

“我擦！启动了！”陈达峰一拉刘京成，“快走！”

街对面响起了惊叫，这个叫声刘京成有印象。它的前半段发生在一个月之前。

“杀人啦！！！”一个女人尖声呼喊起来。水果摊的老板和顾客茫然地朝那边看过去，刘京成三人也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黄色外卖制服的人趴倒在电瓶车旁，他身下的血迹已经完全干涸成黑色，从衣服下露出的手臂遍布血网整个人看来都有点胀鼓鼓的，完全不像刚刚死去的样子。

“别看了，快走。”陈达峰低声说。

刘京成嗯了两声忽然想起了之前的通缉犯。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之前可能误会了。他在时停中击杀了一个正在活动的人，而被杀的人留下了尸体。这说明了什么？

困境中的大学生兴奋起来：那个男人在猎杀杀手！现在自己身边就有一个杀手，处境可算是相当危险，而那个男人也许就是帮助自己脱困的关键！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自动把“刘忆妃”给忽略掉了。

回到出租屋，对着满屋的凌乱和碎裂的玻璃陈达峰咂了咂舌头：“兄弟，你这个替换也挺费劲的啊。”

“还好。”刘京成含混地回答。身后的刘忆妃似乎对这个环境有一些触动，她皱起眉头似乎努力回忆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记起来。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刘京成关上门向陈达峰发问。“随遇而安吧，先混进S师范看能不能找到头羊。总之时间已经不多了。”陈达峰倒进沙发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从地板上捡起半个手枪，“不是交代过不能影响太大嘛？你还偷了枪？”

“咦？”他用手指划过残破手枪的断面，眼中出现了疑惑。

“那是被我砍断的。”滋一声轻响，两个男人回头看去。刘忆妃的掌套上露出蓝白色的跳动光刃。“你会说话？”陈达峰睁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刘忆妃忽然又犹豫起来，光刃也收了回去。刘京成瞥到了女孩眼中的迷茫，连忙赶了过去：“小妃！别这样。”女孩又混乱起来，“小妃，小妃。。。。。。”，她喃喃地重复着刘京成对自己的称呼，似乎特别纠结。

“她就这样，时好时坏。”刘京成朝陈达峰苦笑着点头。陈达峰也犹豫地点了点头。“你妹妹还是个战士啊。”他似乎多少释然了一些，“可惜了。”

“小妃你好好坐着，我去洗个澡。”刘京成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刘忆妃嘴里，然后把她按在沙发上坐下。“你就随意吧。”他又转向陈达峰。精神小伙嗯嗯着算是回应了。

浴室里，淋浴喷头的水哗哗地兀自流淌。刘京成坐在马桶上又喜又忧，喜的是得到了海量的情报，只要静下心来分析肯定能得到大量有效信息。而且那个通缉犯的存在说明自己并不是孤身在和这些杀手周旋。而忧的是自己门外就坐着两个杀手，陈达峰目前似乎对自己有一定程度的信任，而刘忆妃又丧失了记忆，但看起来她的记忆好像在慢慢恢复。加上学姐自己一共认识三个杀手了，这踏马的到底是什么狗屎运啊。他抓着自己的头发苦笑。

陈达峰说，杀手穿过来的位置就在镜像的附近。他回想最早见到刘忆妃时的情景，她似乎就是忽然出现的。那么这意味着这个妹子本人就在这周围居住。结合当时的时间和刘忆妃的年龄，这妹子大约是个租住在这里的大学生。他想着：可不能让她们俩碰面，不然一定会有麻烦。

正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街道上的一阵警笛把他拉回了现实，认真分辨才听出那是消防车的声音。

“哐哐哐。”浴室的门忽然被砸响了，刘京成被吓了一跳。

“快出来！快出来！”是陈达峰的声音。不会吧？这就被发现了？莫非刘忆妃完全清醒了？刘京成惊慌失措地用浴巾围了一下伸手提起马桶旁边的搋子聊做防身武器，然后才把门开了一道缝。

“没想到你有这种癖好。”他想用俏皮话掩盖自己的恐惧。

“别扯了。”陈达峰一把拉开门，“快看！”他指向电视。

“今天下午，学院路新世界地下商场发生火灾。”电视上都市频道的主持人正在街道上做现场播报，“我们在现场看到，滚滚浓烟已经包围了整个地下通道，消防官兵已经赶到现场。目前起火原因和人员伤亡情况还没有进一步的通报。”

“我去！”刘京成围着浴巾跑上阳台，差点踩到地上的碎玻璃。他抬眼望去，新世界的方向正冒出滚滚的浓烟。

“可以啊，张生智。”陈达峰也跟了过来，“够狠的。一波团灭啊！”

刘京成没有说话，他反复揣摩张生智的意图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