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碧血丹心

那一天阴雨霏霏，吴永泉离开马水花，他趁着下雨偷偷潜回家中。翌日，吴永泉起得很早，他回到家中准备行李上车站。没有料到，马水花早已起来等候丈夫。 当时，在武汉市内，日本宪兵队经常上门骚扰，查找异己分子。为了安全起见，吴永泉与马水花租赁了一个临时住处。两处好歹相距不远，大概走路几分钟的样子。

斯时，保姆宋大嫂暗暗地对吴永泉说:“你爱人哭了一夜，因为她的户口是特种户口，这次你走，她说心里非常难过，但也不能随你走，我曾陪她到主管部门去了三趟，请开旅行通行证，都不能。”

保姆宋大嫂心地善良，她干家务一丝不苟，深得吴永泉两口子的欢心。非常时期，宋大嫂不时在两地穿梭，一要看家护院，二要照顾马水花起居饮食。

吴永泉回到屋里，马水花对他说道:“咱们等一个月算一个月，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此去望你保重，我死也甘心。”

吴永泉说道:“汪伪（注1）不除，人人不能安宁，不是咱一家，家家都是如此。”

此时，马水花拭面泪出，她对丈夫说道:“以前分别，我没有感到心里有什么喜怒，今日之别，有种肝胆均裂脑涨昏迷，几天来，都是这样。”

马水花接着道:“尤以片刻，都不能离开你，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马水花复言道:“我觉得，我个人和从前就像是两个人似的，以前，与别则别，与聚则聚，不知道这次分别，如是心酸。”

吴永泉倾听着，且一言不语。

“永泉，”马水花唤着丈夫的名字，继言道，“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吴永泉回应道:“倘我逃走途中，被日本鬼子捉住杀害了，那时，你看到我，会更加难过。”

吴永泉接着说道:“好在，我现在还有机会偷偷逃离，你一个女流，总还好些。”

吴永泉继言道:“咱们有别才有聚，望你安心，难过无益。”

吴永泉复言道:“我们忠国大于爱家，倘被鬼子捉杀了，我做鬼都不安，对不起国家，对不起祖先。

“假设，我以前投笔从戎做了无名英雄，那到痛快光荣，我是为国除害的人。

“今日，我能逃出虎口，绝不能叫鬼子杀我。

“我走后，希望你安心听捷报。

“你不要难过，你说你能逃离出去，我就放心了。因你始终没有户口，此次逃走也没有通行证，我恐怕你路上出了麻烦，我连消息都听不到。

“我绝对有办法逃出。”

马水花说道:“只希望你平安逃出，我就不难过。”

马水花接着说道:“我所难过你半路出事。”

吴永泉安慰爱人道:“请你放心吧！”

马水花说道:“祝你保重！但愿你一路平安。我……我就不去送你了，你不知道这半月来，天天晚上来搜查，问你在哪里？我始终说，你给他们杀死了。

“我怕鬼子查到你的踪迹，把你捕去。

“今天，你要走了，我才放心地告诉你。

“以前，你在碾米厂扮做工人，我也谅他一时半会儿查不出来。

“怕的是，你在街上遇到宪兵队，或者那里面有认识你的人，所以，我不放心。

“今天天气下雨，正是你走出的好机会，我再嘱咐你几句话:

1、你是为国革命为国争光荣，今日，我才深悉你的忠贞性，但愿你以爱国之心，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丈夫。

2、日后，我的生死你不要多挂记，望你专心为国努力。你到了大后方，凡是我认识的人，我的家人，代我问好！并把我的情况，告诉知道我的人。

3、高堂慈母年逾八十，现在得信仙逝，看你老实难过，这几日，听米厂徒弟们说你吃饭很少，还看到你在楼上蒙上被子哭泣。你走后，千万不要这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老人家就是在，你也不能膝前进孝。所以说，徒伤个人心神，叫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宁，反而替你担忧。你已经不孝罪孽深重，你要细想，在这个年头，你的老父亲还健在。

4、你的老父亲，我已派人去石家庄找你家人的消息了，昨天走的，我叫他不要说走嘴了。希望你放心，我会救济他的。我了代尽点孝敬家人之意，我跟你三年了，死了也安然。

5、俟我将亲人们安排好了，我再拼死命设法逃离虎口找你。

6、祝你途中言语慎重，早日逃到目的地,祝你早日随军返回，以期盼你们的胞泽心愿。

7、倘若你安然地回到目的地，如有可能，万望你在每晚十时至十一时之间，到广播台说一句，永泉，永泉。我日后，仍然每晚回到米厂后边的小屋，收听祖国的播音，请你牢记。”

吴永泉拥着爱人，亲吻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放心好了。”

待夫妇二人再次相看时，已泪流满面。

吴永泉离开爱人马水花之后，乘火车到达重庆，继而转折抵达西安，任职西安市政府做宣传工作。

一日，吴永泉在一次宴会上结识了几个老乡，其中一个叫侯桂亭，担任某师参谋长。

吴永泉与侯桂亭酒酣耳热之际，脱口说出了自己的遭遇，侯桂亭劝道：“悸畏有何用？放眼见青天；俯忆中国史，失道能几年。”

失道，即是失去道义。《孟子·公孙丑下》中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吴永泉闻听侯将军劝说后，深有感触。爱国之情就像一棵树一样，在他的心田枝繁叶茂起来。

吴永泉别离爱人马水花之后，日思夜想，食不甘味，寝食难安。

在汪伪之流日益猖獗的日子里，爱人马水花深陷虎口，这让吴永泉如何安的下心？

一个夤夜，吴永泉夜不能寐，遂写诗一首《忆马水花》：

惦念夜难寐，憾却花佳缘。

水莲花日胜，花香永心间。

己卯（注2）返赏花，花临众淘欢。

世乱难伴花，花泣智避嫌。

泪示花翌会，花怎不复面？

壮胆悸候花，待花三日含。

无奈别花去，怀花矢心颤。

含花何时了？梦花来世缘。

倘若花有知，示梦思花残。

今世花缘了，来世花缘天。

注1：汪，指汪精卫。民国二十八年五月，汪精卫之流赴日，与日本当权者直接进行卖国交易。回国后于八月在上海秘密召开伪国民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宣布“**睦邻”的基本政策。同年十二月，汪精卫与日本特务机关签订《日华新关系调整纲要》，以出卖国家的领土主权为代价，换取日本对其成立伪政权的支持。不仅如此，汪伪之流在武汉等地大肆逮捕屠杀抗日的革命群众。

注2：己卯，即指民国二十八年。